当然了,这些详情就没必要跟北京的同志说了。
许俊生这下放心了,说,那挺好,等结婚了就是军婚,有保障。”
服务员大姐点点头,“那可不,听说年底就会结婚了。”
张历城几乎是最后一个下火车的,这两天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还装着一肚子的心事,这会儿身上难受极了,但也不敢去住旅馆。
他在国营饭店外头探头探脑观察了半天,没发现许俊生和两个表弟的影子,冲进去要了一碗热汤面吃了。
吃过饭,他拎着行李在大街上晃悠,不知为什么就走到加格达奇第三人民医院。
赵红梅就在这儿上班。
他躲在医院对面的一棵大树旁边,把棉帽子的帽檐拉的很低,又把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季节,加格达奇已经很冷了,前几天刚下了雪,路面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大街上人不多,个个都是行色匆匆,虽然觉得他这人提着行李包,站在大树下有点傻,倒也没人过问。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医院上白班的医生护士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了。
很快,他看到了赵红梅。
她个子挺高,还是梳着两个大辫子,身上还是穿着红格子的棉衣外套,脖子间围的还是粉色的羊毛围巾。
出于护士的习惯,脸上还带着白色的口罩。
张历城看得眼睛发酸,鼻子发酸,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他也经常来接她下班,总是趁她走出大门一段路了,冷不丁的喊她的名字。
他今天也想叫住她,可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医院门口有辆吉普车,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军官,看起来年龄挺大了,赵红梅笑着走过要去了。
本来他以为,这是赵红梅家的什么亲戚,但,那军官竟然牵起了赵红梅的手。
这一幕是多么让人难以置信。
张历城缓缓从树后面走出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对面,似乎要从这里面找出有力的证据说服自己。
证明那军官并不是赵红梅找的新对象。
他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十几步。
这时,军官打开了车门,赵红梅弯腰坐进去之前,不经意的往对面瞟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张历城。
也似乎是没看到。
一直到吉普车走出了好远,渐渐看不到了,张历城才离开了这条街,他直接去了火车站,在候车室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坐上了返回北京的火车。
许俊生在旅馆住了几天,通过服务员大姐介绍,赁了一处比赵家更大的院子,收了一周的药材,手把手的教李家两个表弟,发现李越勇和李越斌倒是都很机灵,想的还都挺周全。
他留下李越勇继续收山货和药材,带着李越彬一起去了五七农场。
如今的大兴安岭,山林里到处都是认为撒下的人参种子,还有人更着急,直接把原身的幼苗移栽过去。
但不管如何,林下参的生长都要经过一个缓慢的过程,下一次大批量收获,至少于要十几年以后了。
许俊生和李家表弟从东北回来后,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
四九城也刚刚下了第一场雪。
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许俊生推开自家的大门,高兴的大声说,“我回来了!”
可惜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出来迎接他的只有王妈和孙嫂。
他换了一身衣服,抱了抱儿子和女儿,诚诚和圆圆已经足有一个月没见着爸爸了,不过,这么小的婴儿,根本没有记忆点的,许俊生拿出很多小玩具逗他俩,两个小娃娃都闪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时不时被逗得咯咯笑。
许俊生吃过一大碗面,洗了个澡,睡醒了之后,林雨珍都已经回来了。
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她是特意早早回来的,看到许俊生还在睡,她催促道,
“快起来吧,王妈说你睡得时间可不短了。”
许俊生这会儿已经不困了,偏赖着不肯自己起来,说,“雨珍,你过来拉我起来。”
林雨珍抿嘴笑了,却闪身出了卧室,在厅里门后的水盆了沾湿了手,走过去猛然往前一洒。
许俊生一个骨碌起来了,指着自个儿湿淋淋的脸,大声嚷嚷,“你想干嘛?”
他外衣都没穿,跳下床就撵,林雨珍一边笑,一边跑到了厅里。
许俊生最后把她按在了沙发上,威胁满满的说,“一个月不见,越来越坏了啊。”说完,搂着她的脖子,逮住哪亲哪。
过了好一会儿,林雨珍推开他,“好了,你快去穿上衣服,别冻着了!”
屋子里虽然点着炉子,但也没有太暖和,也得穿薄棉衣或者厚羊毛衫才成。
他穿上格子羊毛衫再次回到厅里,林雨珍泡好了一壶热茶,小夫妻俩喝着茶聊天。
“我走的这些天,家里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都挺好的。”
“药材公司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等我明早去看看吧。”
林雨珍说,“应该没什么事儿吧,不过,倒是有一件喜事儿。”
“我表哥订婚了。”
许俊生一愣,“是吗,那挺好,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就那赵红梅,跟你表哥好过一段的,人家也订婚了,据说未婚夫是个军官。”
林雨珍说,“这样最好,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各自也都有了着落。”
和张历城订婚的姑娘,正是安玉香。
本来,因为儿子的婚事,张大舅和大舅妈都愁得不行了,之前张历城相看了好多姑娘都看不上,现在附近很多人都知道了,明面上不会说什么,都都觉得张家的大儿子太挑剔了,本身条件也没多好,就是做生意挣了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现在托媒人都不好介绍了,人家媒人都委婉拒绝了。
没想到前些天,张历城忽然自己提起来了,说年龄也不小了,想要成家立业了。
大舅妈听了,虽然挺高兴,但也有点为难。
后来安玉香来送自家做的红豆包,她盯着小姑娘仔细看了半天。
在她的印象里,还总觉得安玉香是小姑娘,但其实早就不是了,也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个头儿比她还要高一点了。
大舅妈没敢先去托媒人,而是先问了儿子的意见。
张历城对安玉香的印象不错,不过,一直觉得是个妹妹,他问,“妈,玉香多大了?”
大舅妈笑着说,“我问过玉香了,转过年就二十了。”
张历城犹豫了数秒,问,“是不是太小了点?”
大舅妈哼了一声,“之前那些年龄相仿的,你看不上,你以为人家会原地等着你啊,即便人家没订婚,指定也不乐意了。”
“你先别嫌弃人家小,玉香家里,人家还不一定同意呢。”
两家住的这么近,平时关系也不错,与其托外人,还不如自个儿去问问,要是安家看不上张历城,随便找个借口她就明白了。
这天,大舅妈拿了一包干木耳给安家送去,安婶子笑着说,“嫂子,您太客气了,上回拿过来的还没吃完呢。”
四九城的老百姓,买不起洞子菜,冬天一般就吃白菜和萝卜,木耳算是难得的细菜了,便于存放,一小把就能泡一大碗,炒菜包包子包饺子都成,就用蒜醋芝麻油拌一拌,也特别的好吃。
副食店里卖的可贵呢,一斤一块八呢。
上次张家给的,其实早就吃光了。
大舅妈把报纸包放下,说,“是历城他们公司刚从东北收来的,今年的秋耳,泡出来可厚可肥了,剁碎了和萝卜粉丝拌馅,烙菜饼吃,可好吃了呢。”
安婶子笑了笑,“是吧,等改天我也试试。”
大舅妈问,“玉香上班去了,她今天上什么班啊?”
安婶子说,“上白班,你找她有事儿啊?”
大舅妈笑了笑,“这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你家刚搬来的时候,玉香还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前儿我在胡同口碰见她,都不有点不敢认了,玉香真是越长越漂亮了,都是大姑娘了!”
安婶子谦虚的说,“这两年光贪长个子了,吃啥都不长肉,瘦得跟个麻杆似的!”
大舅妈摇头,“妹子,现在的年轻人,那都是追求苗条的,瘦了穿衣服才好看呢!”
安婶子听出来点意思,其实,前些天,也有媒人上门,还有人拐着弯来打听她家玉香,她也觉得大女儿该相看人家了,谁知一问玉香,她说要过两年再找。
反正闺女还不算大,她也不急,也就没再理会这些。
“嫂子,你有啥话直接说就行了,你这是,想给我们玉香介绍对象?”
大舅妈有点不好意思,“玉香这么好的姑娘,我是替我家历城问一句的。”
安婶子一愣,张历城找对象那么挑,她也是听说了,“你家历城,看上我家玉香了?”
大舅妈点了点头,为了儿子的婚事,狠狠心说了慌,“是呀,这孩子还不肯跟我说呢,要早知道这样,之前那些,还相看什么呀!”
安家两口子,其实对张家的印象都很好,要是玉香嫁到了张家,婆家娘家这么近,彼此都方便呢。
张历城虽然大了几岁,但也完全不是问题,这男人大了,才知道疼人呢。
安婶子高兴的说,“嫂子,我和玉香他爸也都觉得历城这孩子挺好的,不过,我还得问问玉香的意思。”
安玉香下班回到家,听到安婶子的话,也是有点懵了,她是很喜欢历城哥的,很想多跟他说几句话,但她上班,张历城也忙着药材公司的事儿,碰面也不是那么容易。
前些天,她买了两张电影票,特意早早等在天桥边上,结果倒是等到了张历城,但她大着胆子邀请他去看电影。
张历城却说,有事儿,没时间去。
这是看上她的表现吗?
安玉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第二天又去天桥堵张历城了。
张历城现在看她有点莫名的心虚,“玉香,你有什么事儿啊?”
要是换了别人,安玉香绝对问不出口,但从小两家是邻居,她又一直喜欢张历城,干脆直接就说了,“历城哥,你喜欢我吗?”
张历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对安玉香之前还真没有特殊的感觉,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小姑娘格外的顺眼,犹豫了数十秒,飞快地点了点头。
这门亲事,就这么顺利的定下了。
林雨珍剥了一小把瓜子仁塞到许俊生嘴里,说,“我也有一件喜事儿呢。”
许俊生口齿不清的问,“什么喜事儿啊?”
林雨珍说,“我们文学社现在都有工资了,一个月二十,我是社长,一个月五十。”
这是杨建奇出面,跟学校争取的,虽然不算多,但大家都是学生,这点钱也满足了。
本来杨建奇也有一份的。
但她当着文学社所有的同学说,“杨建奇,你的钱能不能拿出来,作为我们文学社的活动经费,加班或者有活动的时候,餐费也从这里面出。”
杨建奇除了答应,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文学社的同学参与办杂志,本身都是因为热爱,但时间长了,白白占用那么多时间,也是不行的,现在领工资了,大家的积极性又不一样了。
许俊生说,“那你们也是不划算的,你看看,你们现在印刷五千本,每本定价三毛钱,一期就可以回款一千五,刨除稿费和印刷成本,是不是还有七八百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