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秋才放下包裹,就听得外面有人喊她,她出去一瞧,原来是乔三娘。
这些年,苏立秋回次回家,依然会提了衣裳去河边洗,每回碰见乔三娘,会嘀咕一回各自的事情。
如今乔三娘已十五岁,渐渐长开,如新荷初立,颇为养眼。
乔三娘见着苏立秋,小声道:“有事儿跟你说。”说毕拉了苏立秋就走。
两人拐过街角,朝河边走去。
当下过午,河边并没有人。
乔三娘左右瞧瞧,这才道:“秋姐儿,再过两日,我就不在石泉村了。”
苏立秋吃惊,问道:“你要去哪儿?之前没有露一点口风,现下突然要走?”
乔三娘垂下头,抿唇一笑,趋到苏立秋耳边道:“我表哥要带我走,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回来。”
她眉眼弯弯,极是甜蜜,“秋姐儿,我在村里只有你一个好友,这件事也只告诉你,你可别透露出去。”
这是私奔啊!苏立秋也左右看看,确认无人,这才小声问道:“你表哥为什么不堂堂正正提亲?他可靠吗?”
提起这个,乔三娘喟叹一声道:“年初,我大姐没了,大姐夫竟向我阿爹阿娘提出,要让我当续弦,说家中娃儿有小姨照顾最妥当,又说大家知根知底,又捧出银子物事……,阿爹阿娘开始不同意,近来却松了口……”
乔三娘说到此处,神色转为黯然,“那时节,大姐被大姐夫殴打,回娘家时一身伤,我也亲眼见到几次。如今,阿爹阿娘要让我入火坑,我自然不肯,可我反抗不过啊!”
苏立秋一下握住乔三娘的手道:“我听你提过你大姐被打的事,这样的人家,怎么还能嫁?你阿爹阿娘瞎了吗,这是存心害你啊!”
乔三娘伤感,“因为大姐夫应承给一笔厚厚的聘礼,我阿爹阿娘想拿钱翻新屋,再给弟弟娶一房好媳妇。”
苏立秋愤慨,“为了你弟弟,就不顾你性命了?”
乔三娘踏了一下地下的石子,摇了摇头,不想在临走时多埋怨爹娘,转而羞涩道:“表哥向来跟我要好,听得这事,便向我表白,说心中有我,愿意带我远走高飞。”
说起表哥,乔三娘又甜蜜起来,“表哥对我可好了!”
苏立秋听乔三娘嗉唠了一会儿表哥,总归有些忧心,“你表哥,会信守承诺吗?”
乔三娘白了苏立秋一眼,“表哥不会负我的。”
嗯,瞧起来,三娘就像书中所言,对表哥情根深种了,希望表哥不要辜负她。
说了一会子话,乔三娘又从怀中翻出一只荷包,递在苏立秋手中道:“这是熬夜做的,一只给了表哥,一只给你。”
苏立秋托起荷包细瞧,见做工精巧,自是夸了几句,又道:“我出来时匆忙,身上没带东西,这样,明天傍晚,你到这儿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乔三娘点头,调皮笑道:“等着你的好东西了。”
两人嘀咕完,乔三娘告别,转过身走时,还蹦跳了一下,身姿婀娜。
苏立秋回去路上,心里有点沉重,在石泉村唯一的朋友,过两天就要远行了,之后再回村,有事儿可找不着人嘀咕。
至晚,苏立秋躺在小床上,犹自担忧乔三娘,唉,到了远方,两人如何生活呢?表哥会一辈子待三娘好吗?两人远走时,会不会被发现?若被发现,会是什么下场?
第二日,苏立秋依然心神不定,到了下午,便准备好一管笔,看看时辰,准备稍迟就到河边与乔三娘会合,把笔送给她。
她还没出门,门外突然吵嚷起来,有声音道:“不好了,乔家的小娘子投河了。”
苏立秋一颗心猛然提到嗓子眼上,冲出门问道:“哪个乔家?”
对方边跑边回头道:“村尾的乔家三娘啊,可怜,才十五岁,花样的年华。”
“我不信!”苏立秋脑子轰轰响,拨足就要往外跑。
苏阿婆听到声音,出来按住苏立秋,喝斥道:“小娃儿乱跑什么?”
苏立秋急道:“阿婆,听说乔三娘跳河了,她是我朋友啊,我得去瞧瞧。”
苏阿婆素知苏立秋和乔三娘交好,知道不让她去,只怕过后要遗憾,想了想,便道:“待我洗洗手,陪着你去。”
苏阿婆带着苏立秋到河边时,河边已围了一圈人,乔三娘的尸身搁在河岸上,身上盖着一块布,乔三娘的父母蹲在尸身旁边,边哭边骂。
周围的人互相打听情况,七嘴八舌的。
苏立秋要上前去看乔三娘,被苏阿婆死死拉住,低声苦劝道:“人刚死,样子不好看,看了要做恶梦,且你昨儿见过她,小心人家爹娘迁怒你。”
苏立秋趴在苏阿婆怀中,又怒又伤心,眼眶酸涩,却没有泪。
苏阿婆倒是跟旁边的妇女打听了几句,问道:“乔家小娘子怎么突然想不开,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