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去一同拜访一下睿王妃。”姜灵夕道,说着,她把圣旨取了出来,给林楚墨看。
他左右翻了翻,比自己封侯了还要高兴,“我家姜乡君以后是县君了,这可是京城里独一份,晚上要大吃一顿,庆祝一番。”
“可是姐姐的心情不大对劲。”姜灵夕语气沉沉,“她与皇上之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当年皇上同娘娘之间的感情,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没想到,才不过十年便成了这番,但皇上心里还有有娘娘的。”林楚墨也唏嘘不已。
掀开帘子,瞧了眼马车外的朦胧,姜灵夕感叹道:“少年人的情感,来的也快,散的也快,物是人非约莫就是如此吧。”
“胡说,并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会消散。”林楚墨看了一眼她,抿唇道,“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深入骨髓,再想要寻的时候,便发现已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分割不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缓声问道:“你呢。”
“我?”姜灵夕微愣,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林楚墨,低下头垂眸挡住了眼神里的娇羞,低声诺诺道,“自然,也是割舍不掉的。”
林楚墨放在袖中的手蹙然收紧,眼睫轻颤,将视线转到了旁处,紧抿着唇,不泄露自己内心的情绪,而他的眼神却是无措。
自小他便知道,出自书香世家的姜乡君,偏爱文墨气息浓厚的少年郎。
他尝试读书习字背书,可他却偏偏不是这块料,花成倍的时间在舞文弄墨上,效果也不比闲时偶尔动动棍棒进步的快。旁人都说,他是武曲星下凡,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喜欢的模样。
看了眼略带粗糙的手掌,林楚墨有些嫌弃,甚至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走了何种运势,当年才能求娶到灵夕,想到那日她带着和离书而来,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他究竟该怎么办?
“手疼了?”当面同人说这种酸话,姜灵夕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偷偷抬眼看一眼他的表情,却见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连忙将他的掌心搬过来敲了一眼,果然指尖被烫出来的泡还在,一时心疼不已。
抬手微微触碰了一下,姜灵夕低声问道:“还疼么?”
看着她温婉好看的眉眼,林楚墨抿唇道:“有时候疼,有时候不疼。”
“得戳破,挤出去。”姜灵夕看着泡,蹙眉道。
“挤不掉的,即使知道痛,也想有她。”
“长痛不如短痛。”姜灵夕道,“回去给你戳破了,挤掉,然后上药,很快便会好的。”
“不用,就这样留着吧,慢慢会好的,疼一疼也就习惯了,没事。”
眨了眨眼睛,姜灵夕疑惑抬眸,与他的复杂的神色对视一眼,然后抬手又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烫伤的泡,见他眉头都不眨一下,只是盯着她看。
虽然不理解,可姜灵夕心中却大为震撼。
以前听旁的夫人聊后宅私密之时,便听人说起谁谁谁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有些偏爱身上的痛楚感觉,越是疼痛就越是兴奋。有些偏爱看旁人痛楚,别人越是疼痛,他越是兴奋。
想到这,姜灵夕抿了抿唇,只觉得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头。
林楚墨这般......
该不会是......
“伯爷,夫人,睿王府到了。”来福在外面小声道。
听到动静两人纷纷收拾好心情下了马车。
由于两人常常来睿王府,开始也是下了拜帖的,后来只要提前差人通传一下便好,睿王府上的管家见是昌平伯府的马车也是见怪不怪,连忙将人往里引,说是王妃早就备好了茶点在等他们了。
“睿王殿下此时在哪?”林楚墨问道。
“回伯爷的话,昨夜王爷歇息的晚,现在还在休息。”
林楚墨脚步微顿,立刻让人将他带去找睿王,语气沉沉,“他怎么还睡得着呢!”
姜灵夕和出来迎接的睿王妃同时愣在了原地,看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睿王妃讷讷道:“他今儿是怎么了?”
“约莫是今天瞧见秦王,刺激到了?”姜灵夕道。
睿王妃了然的点点头,命人将茶点都摆在了桌上,“兴许是这般,秦王昨日回京,便被皇上召进宫里详谈,一直到宫门落锁了都没有出来。我家王爷听了这个消息,夜里便发疯了一般练腿,想来也是受了刺激。”
说到这,睿王妃小声问道:“前些日子听闻你们同福禄侯起了争执,他们搬出去住了?福禄侯还将侯夫人赶回了老家?”
姜灵夕一愣。
“这京城哪有不透风的墙,还听闻昌平伯冲冠一怒为红颜,差点同自己亲兄弟断了来往。”睿王妃道。
挑了挑眉,姜灵夕惊诧于外界的传闻,“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我同侯夫人发生了些争执罢了,只是我们妯娌之间的事情。”
“若要这事儿放在旁人身上,我定然是要假模假样的规劝一番的,放在你身上,我只会说,昌平伯做的漂亮,算个男人!”睿王妃放下茶盏,这些日子下来,性格也直率泼辣了不少。
“昌平侯是有军功在身的,比那些靠祖上余荫庇佑的几世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你又是京城里独一份儿的乡君,也不知那大徐氏拿来的脸,敢同你叫板,若我是她,巴不得捧着你呢!”
两人相处的也久了,姜灵夕也算是将睿王妃同低谷里面拉出来的恩人,也算是闺中密友了,随意说话极为随意,也常常谈论些私密的话。
“清婉,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偏爱身体上痛楚的。”姜灵夕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将徘徊在心底的事情问了出来,“就是那种,喜欢小伤口折磨的那种人。”
听到这个,睿王妃可就不困了,她坐在姜灵夕的旁边,附在她耳朵上悄声道:“我以前听教养的嬷嬷跟我说,她见过最怪异的床笫之事,便是要用到软鞭绳索针头......听闻那男人平日里便喜欢弄些小伤口在身上,到时候好刺激。”
听到这姜灵夕吓了一跳,拿茶盏的手几次都没有拿起来,片刻她颤声问道:“还、还真有这种喜好的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嬷嬷在教导的时候,也常常给我讲些这种事情,让我有心理准备,还好王爷没这些癖好。”睿王妃薛清婉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昌平伯呢?他如何?”
咽了咽口水,姜灵夕眼神有些飘,“也就是正常那般,没有旁的。”
睿王妃蓦地想起了什么,然后附在让耳边又道:“我听闻武将的体力......”
越听姜灵夕的脸越是烧的厉害,待睿王妃说完后,她轻咳了一声,稳住自己的心神,强装镇定,“受...受、受的了,我们都比较正常。”
睿王妃蹙了蹙眉,语气有些惋惜,“听闻昌平伯林将军曾夜间独自奔袭数里,依旧能挥刀斩剑杀敌,不应该吧?”
“咳咳咳......”姜灵夕差点被茶水呛到,连忙转了话题聊旁的事情,再聊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回府的时候,林楚墨总觉得姜灵夕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一会儿是愁苦,一会儿又是怀疑,闹得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怎么了?刚才聊什么呢?”林楚墨开口问道。
“没什么。”姜灵夕移开视线,又是一声冗长的叹息。
林楚墨:“???”
第40章 春祭
烛火微动,姜灵夕用剪子调整了一下灯芯,小心的将林楚墨的手捧过来,另一手拿着针,小心的挑破他手上的水泡,然后再细心的上了药,轻轻吹了吹。
期间她一直观察着林楚墨的神色,见他眉眼一直毫无波澜,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做这一切,抿了抿唇,“这些都像是新伤口,若是想要修整兵器了,便指出不好的地方,让旁人去做。”
看了一眼涂了药的手,想到了前不久灵夕又送来的一些花样图纸,林楚墨无奈道:“融汇贯通的师傅不多,有些师傅磨铁磨的好,有些师傅烧炙烧的好,这些都不一样。”
“那你这是融合百家之长了?”姜灵夕把东西收起来,揶揄道。
回到长椅上,林楚墨叹口气,闭上了眼睛,“原本我以为自己是做不到的,但后来我发现,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亲眼见到过她的失望落寞的,仿佛星辰般闪烁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被蒙了尘,如果有一个人,你将她放在心尖上,那么她的梦想就会变成你的梦想,她高兴了,你便会高兴。
即使知道她爱慕的人并不是你这般的人,可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除了离开,除了这一点,旁的都可以妥协。
姜灵夕转眸看着他闭目像是不想说话的模样,睫毛轻颤,觉得他可能是累了,转身将烛火熄灭,爬上了床。
黑暗中,她听到了他的轻唤。
“灵夕......”
“怎么?”
林楚墨睁开眸子,看向蒙蒙发亮的窗户,他想要问问她后悔后悔嫁给自己,但许久,他也只能道:“没什么,早些休息吧。”
他怕听到的结果,自己承受不起。
姜灵夕感觉林楚墨好像有心事,可第二天他又变成了往日那般插科打诨嬉笑厚脸的模样,整日对她嘻嘻哈哈没个正行,每每都要气的她满院子追着他跑,她只道是那晚自己想太多了。
灵巧阁的首饰销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光是靠自己的设计,定然是完不成供应的,可她又不想为了些许银子便迫使自己画花样,所以她也挑选了一些匠人不错的手艺,单独放在一边卖。
可让姜灵夕没想到的是,虽然这些也卖出去了一些,可更多的人依旧在等着她设计的首饰,这让姜灵夕心内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同时灵感层出不穷,废寝忘食的画了好几天的花样,一直到了春祭。
之前所有的大事的节点,似乎都发生在春祭,姜灵夕也一直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她期盼能够当众听到宣读将昌平伯封为昌平侯的诏书。不同于旁人靠祖上余荫,这荣誉是他真刀真枪脚踏实地换来的。
每每想到自小便喜欢的少年郎,终于一点点用努力证实了自己,姜灵夕便感觉与有荣焉,她想,她一定能将赞美林楚墨的美词全都背下来。
然而真的到了春祭这一天,穿着厚重的朝服站在太阳下站上好几个时辰,整整一天下来,姜灵夕满脑子都是她爹爹当着满朝文武,那威严嘹亮的声音。
‘跪!’‘跪拜!’‘再拜!’......
一直到回府了,她的耳旁仿佛都有这些声音在回荡。
赶紧洗漱小憩了一番,姜灵夕才回过劲儿来,只觉得这种庄重的仪式,以后最好能少一些,着实有些撑不住。
此时她也佩服起颖娘来了,李知也有封赏,于是颖娘也可以参加仪式,本来是体恤她身怀六甲,可以不去的,但不管说什么,她都铁了心的要去。说这是一辈子说不定只能见到一次的世面,错过了这次,这辈子说不定就没有下次了。
由此,哪怕挺着大肚子,她也毫不嫌累的从头站到了尾,那兴奋劲儿一直到回了府也没有消减,一直嘟囔着这辈子值了。
再回想今日春祭发生的事情,姜灵夕脑海里便只剩下姐姐贵妃的朝服真好看,林楚墨站的真挺拔,她真羡慕睿王的那个两轮座椅,至于旁的,她就只是留意到圣上似乎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咳嗽。
“夫人,这几个院子都是之前越制了上了锁的,现在都可以打开了,您瞧瞧该如何修缮?”红枝捧着一本花了图的册子过来给姜灵夕看。
揉了揉还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姜灵夕道:“便由你和柳墨,再参考来福来喜的意见,一同将这修缮的事情办了,不用大改,只要请专人来清洁养护一番便好。”
说着,她执起了茶盏,喝了一口道:“侯爷呢?”
“侯爷在书房,说是还有事情忙。”红枝道。
姜灵夕微微蹙眉,“之前他不是同一众好友去庆祝喝酒了?”
“是去了,但回来的也早,说是有公务要忙,脱不开身。”红枝如实道。
将茶盏放下,眉梢微敛,姜灵夕起身,“去书房看看,怎么一天天的那么多公务,连同朋友庆贺的时间都没有。”
才刚刚走到书房院外,姜灵夕脚步微顿,转眸问道身旁的红枝,“你有没有听见捶打的声音?”
红枝一愣,细细听了一会,蹙然瞪大了眸子,指着院内,“夫人你看!那偏房怎么好像还有烟冒出来呢?!”
顺着红枝的指尖看过去,确实发现了几缕青烟,现下临近傍晚,似乎还能隔着窗户看见隐隐的火光,忙抬步走进去。
“夫人!您怎么来了?”来福不知道从哪窜出来,高声道,“可是要送什么东西进去?可需要小的跑腿儿?”
姜灵夕视线被吸引,待再往偏房看去的时候,只觉得那边一切正常,什么火光烟尘,似乎都是她的错觉,“那偏室是干什么的?刚才我好像见着火了。”
来福一愣,挠了挠后颈连忙道:“里面放了个大的盆子,是侯爷用来烧一些看过的不能外传的机要文件的。”
稍稍放松了下来,姜灵夕缓缓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着火了呢,下次这种盆子再放远一些,免得不小心火星字蹦出来,烧了书籍。”
“小的立马去提醒侯爷。”来福连忙道。
“罢了,都到这了,进去瞧瞧吧,也不知一天天都在忙什么,就算在忙,也要这种日子也应该松快一下。”姜灵夕说罢,便准备往里走
同时心里隐隐有些疑惑,往常她来这边的时候,林楚墨一听到动静儿,早就推开窗子笑着对她说,灵夕,你来啦。
可是今天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儿。
待她还没走到院中的时候,便见林楚墨从偏室里面出来了,脸上沾染了几道碳灰,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这让姜灵夕心下更是疑惑。
“灵夕,你来啦。”说着,林楚墨敲了一眼来福,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咳嗽了几声道,“我刚才专心烧东西,没注意到你,回来的时候不是累了么?现下怎么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