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愣,便见林楚墨已经换下了官服进来,看见江听蓉在,没有多少惊讶之色,看来进门前便有人同他说了,“呦,你也在呢。”
他们少时也算是熟识,江听蓉也是为了姜灵夕拿着木剑同林楚墨比试过好多次,也为灵夕弄来了不少林楚墨亲手编制的花冠,现如今听着他捻熟的语气,她仿佛一瞬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但又突然发现,自己现如今在人家夫妻的房内,虽说小时候她也常常住在灵夕那里,可如今灵夕成婚了,到底是不妥的,正准备寻个托词离开,却听见姜灵夕又问了一遍,“她可曾在晨昏省定之时难为你?”
微微一愣,江听蓉明白这是告诉她,不必介怀林楚墨在这里,还像小时候一般便好。
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让江听蓉感慨无比,本以为她们各自成婚,友情便会渐渐远离,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们还是能够一同坐在房中笑闹聊天。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可我现如今心态不同了,以前她不说话,我便候着等她说话,而现在,她不说话晾着我,我便逼着她说话。”江听蓉轻哼了一声,“总之我将该敬的礼敬好了,她那边若是出了幺蛾子,便是母不慈,说破天了我也在理。”
听她们谈话,林楚墨本来想出去的,但又着实想同灵夕在一间屋子里,见她们也不避着自己,便自顾自的抓了一把瓜子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听到江听蓉这么说,他伸长了脖子插了一嘴,“郑国公夫人在你晨昏省定时还为难你?”
他的语气惊讶,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若是旁家的婆婆摆威严,敲打敲打高攀的媳妇,这还说的通。但江听蓉母家那般厉害她是嫡女,父亲又是工部尚书,六部主事人之一,哥哥也是有实权的官员。
反观郑国公,虽名头好听,可在前些年圣上清理勋爵之时,便已然在走下坡路,他要是郑国公夫人,捧着江听蓉还来不及呢,居然还敢摆脸面。
“谁说不是呢。”江听蓉听见他惊讶的口吻,连忙倒苦水,将大雪天里在门外站了半个时辰啊,在三伏天里给她炖雪梨啊,在大雨天里为她寻掉在花园里的首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你图什么呢。”林楚墨一边剥着瓜子,一边纳闷,“吴均悦文文弱弱的,自诩满腹经纶,也才不过是个秀才,若不是他是郑国公的世子,他身上的官身也根本轮不到,我看你呐......”
说到这,林楚墨顿了顿,想到江听蓉一直挺喜欢吴均悦的,闭了口。
“我也觉得当时是脑子不好!”江听蓉拍了下大腿,她的事情不好同外面说,但是姜灵夕夫妇不同,现下能够多一个人赞同,她心底也是极为高兴的,“还好现在我清醒了,在府里过的也算舒坦。”
“说句不好听的,郑国公夫人就是才回来不久,没有认清楚郑国公府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林楚墨丢了两颗瓜子仁到嘴里,然后端过刚让来福送来的花生,往江听蓉那边送了送,示意她吃点,然后把刚才剥好的瓜子仁一股脑倒在姜灵夕的手里。
“五六年前,郑国公府也还算有些分量,可随着那次逼宫失败,牵连那事的各府公爵都承受了圣上的怒火,早就没有昔日的荣光了,如果吴均悦再起不来,啧啧。”林楚墨扁了扁嘴摇了摇头。
“不过你放心,等过些日子,她参加了各家后宅举办的宴会,就会认清形式了,到时候肯定会扒着你。”
看着一脚踩在凳子边缘,手搭着膝盖吃花生,格外健谈的林楚墨,姜灵夕眼里全是笑意,往日他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沉默寡言,谨言慎行没想到他也有同别人侃侃而谈,聊的眉飞色舞的时候,他如今这个模样,倒是显得更加真实。
以往他们在一起之时,他对自己着实太过拘谨了,同时姜灵夕也有些期待,她本就喜欢听坊间传言,后宅密事,现如今林楚墨也将自己性格暴露出来,他们日后倒是可以拉上帘子偷偷讨论了。
“我才不需要她扒着我,只要不来寻我事情便好。”江听蓉灌了口茶水,“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宴会,实在不行,我便趁着她再刁难我的时候,跑回娘家,我娘至今不知道我在郑国公府被这般苛待呢。”
“宴会不简单?让灵夕办一个,之前锁着的院子解开了不少,有的是好看的景色。”说到这,林楚墨朝姜灵夕挑了挑眉,“是吧,灵夕。”
随即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林楚墨瞬间回过神来,连忙将腿方正,拍了拍衣服上的花生皮,懊恼无比,他怎么就聊天聊到忘了形,在她面前这般模样了呢。
“对,我可以办。”姜灵夕看向江听蓉,“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她那般喜欢攀高踩低的,只要聚会一次,便会发现原来她能踩的,已经踩不了了,原来能攀的,也高高在上,她彻底攀不起了,最多两次,便会明白,说不定都用不上那些信。”
听见灵夕赞同他的想法,林楚墨眼神有些得意,忍不住问道:“等之后,你准备如何同吴均悦相处?”
这里他便是暗问,会不会和离。左右大周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教束没有那么严苛,和离再嫁的贵女比比皆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左右我还是喜欢他的相貌的,平日里看看也是舒服,京城也寻不到旁的有他那般相貌的人了。”江听蓉十分实诚道,她想生个好看的孩子,她偏生喜欢好看的人。
“那确实。”林楚墨点点头,不自觉道,“吴均悦那小子确实相貌不错,也就我能比比了。”
话说出口,林楚墨显现咬了自己的舌尖,着实聊天聊的太畅快了,不自觉将自吹自擂的话说了出来。
“那确实,若是当时年龄差不多的,还有旁的相貌好的,我也不可能盯着他。”江听蓉轻叹一声,“小时候我还觉得好,在婚嫁年龄范围内唯二长得不错的,一个是吴均悦一个是你。
你们两个,一个被我喜欢上了,一个被姜灵夕喜欢上了,我们姐妹一人一个,不争不抢,也不会出现像旁人那样姐妹相争的情况。
不过还是灵夕运气好,都是自小便喜欢的人,长大便嫁了,她嫁给你过的自在,我倒是总在这里蹉跎自己。”
这话一出,还准备再感叹的江听蓉一抬眼便瞧见坐在她对面的姜灵夕和林楚墨都愣在了原地。
但是她们的状态各有不同,灵夕是眼神开始躲闪,遮着脸避开旁人,但林楚墨却直勾勾的僵住,仿佛听到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回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江听蓉眨了眨眼睛,狐疑的对姜灵夕道:“你居然没同他说,你打小便喜欢他?”
“她......自小便喜欢我?!”林楚墨惊讶到声音都发颤,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我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若是喜欢我,我不会完全不知道。”
“你也从小就喜欢灵夕?!”这下惊讶的是江听蓉了。她瞪着眼睛看了看两人,语气感叹,“我还以为你们相处的如此亲密,是在婚前便早就背着我郎情妾意,竹马之情,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相互私慕......”
随即,江听蓉看到灵夕向她使眼色,表情娇嗔,瞬间明白了自己今日做了何等大事,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赶忙起身,轻咳了一声,“呀,我还有个雪梨在火上炖着呢,就先回去了!灵夕,等你有宴会的章程时,只会我一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好友,又看了一眼留下的烂摊子,姜灵夕无奈扶额,闭了闭眼睛。
第58章 满足
红枝和柳墨对视了一眼,连东西都没有收拾,便赶紧推门出去了,不过一瞬,房内只剩下她和林楚墨两人,姜灵夕瞬间感觉气氛更加闭塞了,甚至察觉到了一抹无形的尴尬在房中萦绕。
尴尬的是她,有种多年的心事,猝不及防便捅到了当事人面前的无措。
“灵夕,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林楚墨眨了眨眼睛,眼神依旧满是不可思议,他转眸端详了她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刚才江听蓉说的似乎是真的。
“今日女先生好像还在等着我练拳,我先出去了。”姜灵夕扶了扶额角的碎发,佯装无事发生的模样。
然而才起身向外抬步,腰身便被身后之人箍住,他本就是常年练武,手臂极有力量,如今他双手扣死手腕,形成环状悬在腰间,姜灵夕瞬间放弃了抵抗。
耳后是他温热的呼吸,纵然淡定如她,也依旧彻底红了脸。
“灵夕,昨夜那个又问必答的规矩,还作数么?”他的声音很轻,便在耳后,酥酥麻麻。
“作数。”姜灵夕想要回首看他,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回首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想知道江听蓉说的是真的么?”林楚墨声音很轻,像是没有底气,“你当真很久以前便......对我有好感了?”
“喜欢”二字在林楚墨口中绕了几圈,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在他看来,能够在婚前便得到她的好感,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喜欢”什么的,便是奢望。
听着他话语中的小心翼翼,姜灵夕收起了那些许的不自然,正色道:“嗯,打小便喜欢你了,不然当年说媒的人几乎踩烂尚书府的门槛,我为何偏偏选你?”
“倒是......”林楚墨怔愣了许久,心跳的飞快,箍着姜灵夕的手又紧了紧,“倒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发现。”
说起这个,姜灵夕也来了脾气,她动了动身子,转身轻哼道:“你当然发现不了,打小你便是见了我便跑,要不是我眼神不错,每每连你的背影都不一定能见着。”
张了张嘴,林楚墨觉得自己有口难言,他也不知怎么的,与旁人相处都算正常,甚至可以说的上健谈,但是偏偏遇上姜灵夕,他便成了个闷葫芦,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腿脚便不听使唤,想要跑远。
跑远了之后又想念她,于是又绕着圈打转,远远瞧上一眼便满足。试想当时打仗归来之时,他在府门口见到姜灵夕,都一时语塞,不敢多说话,现如今他居然敢大胆的将她搂入怀中。
他不由得在心底感叹,果然人的潜力着实是无穷的,若放在几年前,他绝不敢相信。看了眼姜灵夕恼羞的神情,纵然他对情感再迟钝,也知道应该早些避开这个话题。
“我错了。”林楚墨诚心诚意的认错,“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儒雅文弱书卷气浓厚的人,而不是我这样过的糙的武人。”
“你以为,你以为!”姜灵夕挣脱开他的手臂,气呼呼的坐在了梳妆镜前,“你以为就对了?你以为我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你了?长着嘴干什么的,以后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便开口问!省的猜来猜去的。”
至此,两人的近况彻底颠倒,原本分明是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好友戳破,本应该尴尬羞恼的是自己,但是这么一番下来,莫名又成了姜灵夕占了上风。
只是两人都没有察觉。
她这些话说的爽快,可还不过一个时辰,姜灵夕便有些后悔了,那句“以后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便开口问”,她恨不得吞下去。
林楚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颇为像是拿了鸡毛当令箭,闹的姜灵夕时时脸红不已。
用午膳之前,她刚准备动筷子,林楚墨突然在她耳边道:“灵夕,我想吃你碗里的饭。”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感觉经过你手的碗,里面的饭会好吃一些。”
看了眼手中平平无奇的碗,她同林楚墨手中的换了过来,才吃了不到一半,她便饱了,才放下筷子,林楚墨便直接拿过她面前的碗,继续吃起来。
最后,她看了眼他面前的两个空碗,抿了抿唇。
饭菜撤下去,姜灵夕有些犯困,还不待她打哈欠,便又听见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灵夕,我想同你一起午睡,一起,不分开的那种。”
看了眼他清澈的眼神,姜灵夕点了点头。
见主子们要午睡了,丫鬟全都关上门出去。
见她们出去了,姜灵夕也懒得再唤她们回来,便自己坐在镜前取掉首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她这才想起来,忘了让林楚墨给她戴发钗了,想着他见到这个发钗肯定高兴,于是兴冲冲地起身往里屋看了一眼,随即一愣。
便见林楚墨正拿着被褥哼哧哼哧的在长椅上铺,他还特意准备了两床被子,挤在一人半宽的长椅上。
姜灵夕:“......”翻个身都能把他挤下去。
“你干嘛呢?”姜灵夕靠着格栅,表情无语至极。
看了眼被挤成长条的两床被子,林楚墨脸色微红,如实回答,“我想与你靠的近一些。”
“......”姜灵夕深深叹了口气。
她现在有些想念,之前不知道他想法时的好了,知道了更加气人。分明在战场上,也算是用兵如神的人,怎么偏偏到了她这里,便像是缺了一根筋一般,傻气的紧。
见她似乎不想睡长椅,林楚墨看了眼床榻,“灵夕,我想同你睡一床被子。”
“可以。”姜灵夕又叹了口气道。
察觉到今日的她,格外好说话,再联想到之前种种,林楚墨也越发大胆,肆无忌惮了起来。
“灵夕,我想让你帮我解腰封。”
“灵夕,我想让你帮我脱外衫。”
“灵夕,我想帮你脱外衫。”
“灵夕,我想帮你脱中衣。”
“灵夕......”
“闭嘴。”
他们合盖一床薄被,平躺着,姜灵夕被气困了,昏昏沉沉,但是林楚墨却精神的不得了,他看着床顶的帐子,有些感叹,这好像是自成婚以来,他第一次躺在这张床榻上。
这几天,就同梦一样。不,梦里他也不敢这般想像,梦中他也总是离着远远的在关注她,看她写字,看她与旁人嬉戏,总之,他永远都是游离在她生活之外的。而现在,她就这般静静的躺在他身侧,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离的这般近。
她也是喜欢我的。
有了这个认知,林楚墨心里更像是洒了蜜一般甜。
想到这,他转眸注视了许久身侧的人,转过身,轻手轻脚的将她揽入怀中,喉结微动,他用手肘微微撑./起上半身,想了想,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灵夕,我想亲亲你,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