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 长得太漂亮,也是件麻烦事儿。
林向美回头看了一眼杜轻语,见她跟个受了惊吓的小鹿似的躲在她身后。林向美顿时觉得自己像个长满了八块腹肌的壮汉,担负着保护这个可爱姐姐的重担。
林向美憋着笑,对着一直把手伸在空中面露尴尬的汪文安伸出了手,轻轻握了握:“你好汪同志,我叫林向美,很高兴认识你。”
楼上楼下的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维持一个良好邻里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这个汪文安,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这脸红的,简直可以和她家轻语姐有的一拼了。
汪文安没想到林向美这么大方,有些受宠若惊地连声说:“林同志,你好你好你好。欢迎你们搬到院里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想到他还会说场面话,林向美笑着说好。
汪文安看了一眼林向美身后躲着的杜轻语,搓了搓手有些忐忑地问:“林同志,我能认识一下这位同志吗?”
林向美忍着笑,伸手把杜轻语拉了出来:“轻语姐,汪同志要认识你一下。”
林向美觉得,作为一个快二十岁的成年人,而且马上要走向社会去工作,杜轻语的胆量急切需要锻炼一下。
不然,就她这一天天跟个小兔子似的,见人就躲,这得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她才能胜任啊。
杜轻语看了一眼林向美,接受到她眼神里的鼓励,鼓足了勇气对着汪文安小声说:“你好,汪同志,我叫杜轻语。”
汪文安有些激动,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伸出双手去:“你好,杜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杜轻语看了一眼林向美,这才伸出右手,快速地和汪文安握了一下,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那一触即离地握手却让汪文安有些欣喜若狂,他用左手扶着右手,神情激动,耳朵更红:“杜同志,谢谢你。”
杜轻语稀里糊涂地答:“不客气。”
汪文安推着眼睛,文文静静地笑了,可看得出他非常高兴。
听着两个人云里雾里的对话,林向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两个人怪有趣的。
一直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向美的另外一个年轻男人见林向美笑,他也哈哈笑出了声,接着自我介绍:“你好林同志,我也住在这个院里,和文安一个单位的,都在安吉汽车制造厂上班,我叫张满。”
这两个人都在安吉汽车制造厂上班,那倒是好单位了。
林向美抬眼看向这个叫张满的。长得挺高,也挺帅,就是第一眼给人感觉不怎么正经。
这男人看她的这种眼神,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林向美都见多了。很直白,就是看上她了,想和她处对象。
林向美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掐断他的念想:“你好张同志,我有对象,感情非常好,打算明年结婚,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啊。”
她家沈卫山是个大醋缸,要是犯起病来,连林望星和小甜甜的醋都吃。
她可不想和其他陌生男人有一丝丝的牵扯不清,不然回头可够她哄的了。
张满一愣,目露遗憾,但随即哈哈一笑,把手收了回去:“行,只要林同志通知我,到时候我一定来。”
这男人还算识趣,林向美对他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
家里就她们两大一小,三个女同志,林向美并不打算请他们进来:“真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刚搬来,东西都还没收拾好。下次有机会再请你们进来喝茶。”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忙。”张满两手插兜,点点头,转身要走。
汪文安却在林向美关门之前,红着脸鼓足勇气,非常客气地问了出来:“杜同志,非常抱歉,冒昧的问一下,请问你有对象吗?”
没想到这人斯斯文文的这么直不楞腾的,杜轻语红着脸扔了一句:“我不处对象。”
“抱歉。”林向美抿着嘴,强压着笑,把门关上。
听着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脚步声才走远,林向美这才抱着杜轻语,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我们轻语姐的魅力可真大!”
杜轻语被她笑得有些恼,红着脸伸手掐她:“你笑我!那个张同志不是冲你来的!你当心你家沈卫山知道,又要板着脸了。”
你看,你看,全天下都知道她家沈卫山是个大醋缸。林向美又忍不住笑。
笑了一会儿,林向美拉着杜轻语坐到沙发上:“轻语姐,我不是说刚才那个汪文安,我就是想问,以后碰到合适的男同志,你也不处吗?”
像杜轻语这种,天生就是需要人捧在手里好好呵护的,林向美觉得,她还是找个对象,结个婚的好。
杜轻语眼看着就要过完十九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适婚的年龄,虽然也没那么急,但如果一直拖着不找,后面年纪大了,合适的优质男青年都名花有主,就不好找了。
杜轻语靠坐在沙发上,捏着沙发边:“哥哥说他不在,让我好好待着,别做什么重大决定。所以,我等哥哥回来,问问哥哥的意见再说。”
听了这话,林向美直想翻白眼儿。虽然她也依赖哥哥,但这种感情上的事,还是得自己做主的好啊。
难不成,她哪天看上一个男人,哥哥说不行,她就不处了吗?
看着杜轻语那张单纯漂亮的脸,无辜水润的眼,林向美突然觉得,在某些方面,她的轻语姐还没她家望星小朋友成熟。
得,她哥是给她找了个孩子带啊。
不过也是,两辈子加起来,她比杜轻语大了好几岁了,带孩子就带孩子吧。
只是,就杜轻语这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让她出去工作,她林向美不放心啊!
可她又非要出去工作,这可咋办!
林向美突然有些发愁,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期盼他哥杜长远能够争口气,早一点儿回来,赶紧把这小可爱领走,让她轻松轻松。
不然她这一天跟抱着个稀世娇花一样,生怕磕着碰着,还得防着别人来抢。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能跟杜轻语说,不然她又得想东想西,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了。
“走,收拾东西,收拾完,咱们出去逛逛,买点菜回来。”林向美拽着杜轻语起来,两个人接着干活。
两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林向光和林望星两兄弟回来了。
林望星兴冲冲地走到两个姐姐面前:“姐,轻语姐,我知道去哪坐车回双山了!”
林向美伸手把他帽子摘下来,在他脑袋瓜上呼噜两下:“真能干,以后咱们要是回双山,你带路啊。”
林望星直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姐,沈大哥还带着我们去我的学校门口转了一圈,那学校的操场好大!”
沈卫山帮着联系好的学校叫铁东小学,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等到后天学校上课,林向美就带着他去报到。
林向美原本打算,这两天她带着望星去学校门口逛逛的,没想到沈卫山提前把这事儿给办了。
沈卫山这个对象,怎么这么好啊!林向美心里甜甜的,忍不住笑。
林向光和林望星这两个家务小能手加入劳动,几个人很快就把东西都归拢好。坐下来歇了一会儿,林向美拿上钱和票,带着一家人出门熟悉环境,采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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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适应了两天,周一一大早,林向光背着书包,拿上一周的生活费,拎着一袋子肉酱和下饭咸菜,自己坐着有轨电车,赶去长途汽车站,坐第一班班车回双山上学。
林向美让杜轻语在家带着甜甜,她则带着兴奋又忐忑的林望星去了铁东小学报到。
办好手续,找到班主任,林向美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林望星的学习成绩和性格,又说了一些拜托多多关照的客气话,留下林望星在学校上课,她就回了家。
沈卫山那边还在帮着两人打听工作,可林向美还是想自己出去看看。
锁好门,她就和杜轻语带着甜甜出了门,在住的附近四处逛。碰到店铺,工厂什么的,但凡能进去的,就进去打听要不要招工。
在这个流动性非常非常低的年代,纵然是在省城这种大地方,工作依然非常难找。
尤其是像林向美这种,连个介绍信也不拿,干脆利落地上去直接就问你们招工嘛,要人吗,惹得别人错愕不已。
杜轻语牵着甜甜紧紧跟在林向美身后,看着林向美笑意盈盈,问完一家又一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被拒绝了也毫不气馁,杜轻语羡慕得双眼直放光。
在林向美的鼓励下,杜轻语也走进一家糕点铺子问了问。
虽然她声音很小,说了三遍人家才听明白,而且人家也不招人,可走出门外后,杜轻语还是兴奋得握着林向美的胳膊原地直跳脚。
这种突破自我的成就感,林向美能体会到,对着杜轻语伸出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轻语姐真能干!”
虽然两个人的工作都没找到,但这一趟出门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在这附近找到了两家幼儿园。林向美打算明天再去幼儿园问问,今天累了,大家都先回家。
三个人手牵着手,一路晃着手走回住的小区,一进门,小甜甜就指着前面喊:“三哥!”
林向美看过去,就见这时候本该在学校上课的林望星小朋友,居然抱着膝盖,缩坐在小区院墙的一棵高大的柏树下面。
听到甜甜的声音,林望星抬头,当看到三人,小男孩不但没过来,反倒快速转身,挪到树后头躲了起来。
这是有事啊!林向美松开小甜甜的手,直接跑了过去:“望星,到姐姐这里来。”
第73章
林向美走到树边, 想伸手去拉林望星,可小男孩儿却一转身子又围着树绕了半圈儿,又躲了起来。
林向美转到树另一边,小男孩又往另一棵树下躲。
小甜甜和杜轻语也走了过来, 两个人站在林向美身边看着小男孩。
小甜甜喊了一声:“三哥!”
“哎!”林望星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 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
林向美轻轻叹了口气, 站在原地, 对着小男孩的背影说:“望星, 不管你怎么了,过来先让姐姐抱抱。”
林望星抬手擦了擦眼睛,头也不回:“姐, 我没事儿, 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林向美静静站着,在心里数着数。果然,刚数到六十,小男孩就转过身, 耷拉着脑袋向她走来。
等小男孩走近,林向美伸开胳膊,把紧紧他抱进怀里。
林望星抱着林向美的腰, 脸埋在她身上, 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姐!”
“没事儿,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林向美在他戴着帽子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揽着他的肩膀往回走。
小甜甜追上来, 牵着林望星的手, 甜甜地喊她:“三哥。”
“哎。”林望星应了声, 又抬头看着杜轻语打了招呼:“轻语姐。”
杜轻语没说话,隔着小甜甜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四个人回了家,见林向美拉着林望星坐在沙发上,杜轻语主动拉着甜甜往厨房走:“甜甜,你来帮轻语姐做午饭好不好?”
“好!甜甜给三哥做饭!”四岁多的小姑娘正是喜欢干活的时候,见到自己三哥不开心,就想着做饭给他吃。
杜轻语带着甜甜进了厨房,还把门关上,把客厅留给林向美姐弟俩。
林向美握着林望星的手,语气温柔:“望星,来跟姐姐说说,到底怎么了?和新同学闹得不愉快了?”
小男孩点点头,看着林向美,伸手把身上的外套领子的扣子解开,又棉袄领子的扣子解开,把棉袄领子扒下来,把头偏开给林向美看。
之间小男孩养了一年养得白白净净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一道血口子。
口子虽然不深,也已经结了血痂,但有两厘米那么长,主要在脖子这个危险的地方,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怵目惊心。
只一眼,林向美的心就猛地揪了起来,这要是割深一点,小男孩的命怕是都没了。
林向美的血压蹭蹭飙升,声音都变了调,直接爆了粗口:“这他妈谁弄的?还有别的地方吗?”
林向美扯着小男孩的领子,小心翼翼围着他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见到就那一处,林向美又问:“身上还有没有?”
林望星摇了摇头:“没有了。”
林向美强忍着想砍人的怒火:“你跟姐说,谁弄的?”
林望星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了。
今天在班上,下课的时候,林望星的同桌和后桌两个男生,听说他是从双山搬来的,带头起哄喊他乡巴佬。土包子,还抢他的书扔着玩。
小男孩到了一个新环境,周围又全是陌生人,本身心里有点胆怯,忍了没发火。
可等林望星课间上完厕所的时候,他靠走廊坐着的同桌不给他让位子,坐在椅子上支楞着腿,让林望星从他腿底下往里爬。周围的几个男孩子还连番起哄。
要说是搁以前,在榆树村的时候,兴许那个自卑又胆小的小男孩就从桌子底下爬过去了。
但是跟在林向美身边这么久,被无条件地宠着爱着,小男孩越来越阳光自信。还一直在练武练棍,胆子也越来越大。
接二连三被欺负,小男孩压抑不住心中的血性,直接扯着他同桌,把他扯了起来。
两个人扭打起来,林望星三两下就把那小男孩制服,不过也没打他,只是把他按在桌子上,等他消停了,才松手,坐回了位子。
可是等一节课结束,老师离开教室,他身子往后坐直,脖子上就传来剧痛,他伸手一摸,从脖领子里摸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来。
再一摸,手子上都是血。小男孩气得不行,当场质问是谁往他脖子里面放小刀。没人承认,他就去找了班主任。
可当班主任来到班里调查的时候,林望星周围的几个男孩子,都指着他跟老师告状,说新来的欺负人,他们打不过就和他闹着玩儿的。
众口铄金,寡不敌众,林望星就一个人,根本就说不过他们。
一年级的小男孩,打打闹闹太过正常。人到中年的班主任老师见了太多,没精力也那心思管那么多,两边各骂了几句,又拿尺子象征性的挨个抽了一下,事情就算处理完了,转身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