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母亲不会来找自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钱花完了之后,他又找了个天桥,靠在桥洞下给人算命为生。
日子说不上太好,却也算过得去,渐渐地,他又觉得无聊了。
而在天桥不远处,也经常会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远远的望着他不敢走进。
每当这时,季一流总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认真的在黄纸上画着平安符。
季三辰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每天往前挪动一点点,最终在天桥下的一块石头上扎了窝,每天都会来呆上一两个小时。
“大哥,回去吧,妈妈很想你的。”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努力想增加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我也很想你。”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补上一句。
“……你天天来,不累吗。”季一流吃着火腿肠,觉得这小子真傻,还真以为自己之前对他有多好似的。
“不累,我要每天都来,直到你跟我回家为止。”
就这样,季三辰信守了自己的诺言,每天按时来桥洞打卡,一直到他高中毕业。
在上大学的前一天,他最后一次来这里,发现往常那块坐起来很舒服的大石头消失了。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别看了,那块玩意儿已经被你坐秃了。”季一流拍了拍腿上的草屑站了起来:“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他看着季三辰青涩冷淡的少年面庞,想着当年的小团子,突然也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他一直是个孤独的怪人,从小就没人爱他,他也总是笃定的觉得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
但是季三辰不一样,这小家伙看着脑子不太好使,却总是一腔热血的跟在他身边,丝毫不在乎他表现出来的厌恶。
所以他只能勉为其难,加倍的对他好试试看了。季一流这么想着,回头看了一眼被搬离原本位置,藏在一块破布下的大石头。
……
姜涣脑子一片混沌,好像马上就要炸开一般剧烈的抽痛着。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季一流走了。
无论如何,这里暂时安全了。
电视里的动漫人物夸张的大叫着,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聒噪。姜涣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挪动到沙发上,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
他到底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脑内的记忆一片混乱,不断地撕扯着他的神志,让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茫。过了好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是姜涣。”他闭上眼睛,轻声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不能忘记,我是姜涣,我在等徐真回家……”
姜涣摸过散落在沙发上的一颗巧克力,颤抖的剥开放入口中,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自己又忘记了一些东西,那些记忆似乎随着被击碎的魂魄一同消散,但他既没有办法确定,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徐真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自家窗户破了一个大洞,窗帘被风吹得飘飘扬扬。
有个拎着菜的大妈正跟着自己的小姐妹聊天,谈话声随着风飘到她的耳中:“刚刚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看着鲜血淋漓的,吓死人了,当时就有人报警了……”
……不会说的是她家吧?徐真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禁加快了脚步。
原本关的好好的屋门此时正大敞着,屋内血腥味弥漫,安静的令人不安。
难不成是进贼了?她默默的在手机里输入报警电话,一边放轻脚步往里走着。
然后,她便看到了歪倒在沙发上的姜涣。
他看上去很不好,头发凌乱,微微的喘着气,连指尖都在轻轻颤抖着,脆弱又可怜。
见徐真进来了,他扯了扯嘴角,强撑着直起了身子:“没事,不怎么疼,就是有点漏风……”
徐真走上前,想要像往常一样揉一揉他柔软的头发,却发现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他,触上冰凉的皮质沙发。
不知为何,姜涣的身体好像已经变得半透明了,透过他的眼睛甚至可以看到身后墙纸的花纹。
“这是怎么回事,”徐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清澈透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