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荼蘼——海青拿天鹅
时间:2022-05-26 08:04:56

  其中最大的一棵,足有两人高,枝叶繁茂,上面开满了花朵,色泽如日落时的霞光,鲜艳娇美。
  而挨着那树旁,有一座小屋。它颇是简朴,如农家式样,木骨泥墙,屋顶覆着厚厚的茅草,看上去收拾的颇是整洁。
  一个女子站在屋前。
  “母亲!”才放下地,谷雨就张开手臂,朝女子飞奔而去。
  绮霞将他接住,抱起来,正要说话,却看到了跟着季贤来到的荼蘼和白凛,愣住。
  季贤将白凛背起,往小屋走去。
  绮霞神色诧异:“这是……”
  “白凛神君。”季贤神色镇定,道,“绮霞,去搭一张床来。”
  *
  白凛躺在低矮的床上,睡得沉沉。
  荼蘼挨在他身旁坐着手里拿着杯子。
  这杯子是粗陶做的,上面用幼稚的笔触,刻着一只老虎。眼睛是两个圆圈,胡子似炸毛一般,额头上写着个“王”字。
  “此间无茶叶,只有些清水。”绮霞拿着水罐,给荼蘼满上,歉道,“还望娘子莫介意。”
  荼蘼忙道:“岂会介意,多谢。”
  她低头喝一口,只觉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
  自从逃离天庭,这是她喝下的第一口水。而知道现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仍然置身于混沌之中。
  “神君的脉象已是平缓。”季贤对荼蘼道,“他的神力虽被封禁,但毕竟仍是上神之躯,当是无碍。”
  荼蘼点点头,看着他们:“这是什么地方?混沌之中怎会有这般去处?”
  季贤没有回答,却道:“你知道我们是何人?对么?”
  事到如今,荼蘼面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正是。”她说。
  季贤道:“想来,帮助我们一家逃出三界的那位恩人,也与二位有关。”
  荼蘼道:“何以见得?”
  “你方才问我这是什么地方。”季贤道,“这话,你该问白凛神君才是。”
  荼蘼露出讶色。
  “季贤这话亦不过是猜测。”绮霞抱着谷雨,坐在一旁的榻上解释道,“我们当初之所以能寻到这个地方,亦是多亏了那位恩人指路。来到之后,我们便一直猜想,那躲在恩人后面帮我们的人,定然神通广大。能与天庭对抗,还知道混沌之中藏着这般异境之人,只怕三界之中屈指可数。今日见到神君,我二人方觉豁然开朗。”
  荼蘼明白过来,却更是诧异。
  当初,白凛只说季贤一家逃出三界便会万事大吉,并不曾说太多。
  那清冷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荼蘼以为他的意思是从此任他们自生自灭,没想到,他竟然还为他们安排了这等去处。
  沈戢那死魔头。
  荼蘼心想,连他也也瞒着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给荼蘼干活还是给白凛干活……
  这么想着,荼蘼却不由地看向白凛。
  他的面色仍然苍白,但已经不似方才逃命时那样难看,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荼蘼抬手,顺着他的眉毛抚了抚。
  “我也不知道。”她说,“他不曾告诉过我。待他醒来,你们可自己问他。”
  季贤和绮霞相视一眼。
  “如此”季贤道。
  白凛还在昏睡,二人也不打扰,起身出去。
  *
  这片天地虽小,物产却是丰富。
  边缘之处,高山伫立,上面白雪皑皑。雪水在阳光下化开,变成溪流淌下,滋养大地,生长出一片片的果树和五谷庄稼。
  荼蘼对外面长什么样,没什么兴趣。
  她每日只待在小屋里,照顾白凛。他的病情比朔替时更严重,一直沉睡,没有醒来的意思。
  每天早晨睁开眼,荼蘼都迫不及待地先看他,希望在那脸上看出些许他已经在好转的蛛丝马迹。
  可白凛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死狗。
  荼蘼腹诽着,头一回,觉得照顾病人是如此抓心挠肝。
  一只胖乎乎的手忽而伸过来,那上面,是半颗碎核桃。
  荼蘼看去,是谷雨。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四只眼睛望着她,两只乌溜溜的,两只红彤彤的。
  荼蘼谢一声,从他手中将那核桃接过来。
  “姊姊,”谷雨道,“你和这位神君的孩儿在何处?”
  荼蘼才把核桃放入口中,几乎被呛住。
  “什么孩儿?”她瞪起眼睛,“我们怎会有孩儿?”
  “没有么?”谷雨的小脸上满是不解,奶声奶气道,“父亲母亲说,这个地方只有最乖巧的小童才能找到。姊姊没有小童,如何找到了此处?”
  荼蘼不知如何回答,正当尴尬,绮霞无奈的声音传来:“谷雨,你又胡乱扰人,当心你父亲知道了,不带你出去玩。”
 
 
第一百七十九章 煎熬
  谷雨回头望向绮霞,乖乖应一声,又朝荼蘼吐了吐舌头,抱着小白兔跑了出去。
  “娘子莫见怪。”绮霞走过来,道,“谷雨在此处太寂寞,见到你们来,他很是高兴。”
  荼蘼忙道:“怎会见怪,是我们叨扰了你们。”
  绮霞看着她,微微一笑。
  她走过来,看了看白凛,而后,在一旁的榻上坐下。
  “那只白兔,是你们变出来的?”荼蘼问道。
  “正是。”绮霞的神色里浮起一丝怜爱,“季贤怕他待得无趣,便做出了好些生灵来陪他。除了那白兔,还有些鹿,你若是走远些,就能看到它们。”
  荼蘼笑了笑,道:“你们是好父母。”
  绮霞却看着她,道:“娘子也是半仙,是么?”
  事到如今,这些事也不必再否认。
  “正是。”她坦然道。
  “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们从前定然打过交道。”她说。
  荼蘼道:“哦?为何?”
  “说不上,但我就是知道。”绮霞轻声道,“我虽不像季贤那样有仙人的本事,更不像神君那样神通广大,但花妖也有花妖的法门。只要是在我面前出现过的人,我总能记住他们气息。”
  荼蘼了然,也没有否认。
  绮霞注视着她,少顷,道:“娘子可知,季贤为何会与我在一起?”
  “自是因为他喜欢你。”荼蘼道。
  “那么,他为何会喜欢我?”
  这问题,确实把荼蘼难住了。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绮霞道:“因为当初若没有季贤,便不会有我。娘子或许不知,我生长的那洛阳彤园,一开始时,并非是什么皇家园林,而是季贤家的后院。”
  荼蘼讶然。
  “那时,彤园所在之处,不过是一片平民居住之所,季贤的家就在那里。”绮霞缓缓道,“我原本长在深山之中,还是小苗的时候就被人挖出来,拿到市井里贩卖。那人不会养花,我又干又渴,几乎死去。恰逢季贤来逛花市,他本性善良,见到我萎靡的模样,甚是不忍,就将我买了下来,带回家去种。他喜欢养花,精心照料我,将我救活,而后,我就在他的后院里扎下根来。”
  她说着,目光望着窗外,似在追忆:“季贤很喜欢我,每日都来照看我。太阳大了,他给我遮阴,逢得大雨大雪,他就给我撑伞。他就这么陪着我,一年又一年,那些日子,每天都过得那样高兴。”
  荼蘼听着,愈加诧异。
  “如此,他怎成了仙人?”她问。
  绮霞轻叹口气,道:“他们家是修真世家。季贤天生根骨绝佳,却不爱修真,故而躲到了闹市里来。但他家的人终究还是将他找到了,威胁他说,如果不肯就范,就一把火将我烧掉。季贤不得已,这才离开了我,跟家人离去。”
  说罢,绮霞看着荼蘼:“那片经纬司南碎块,就是季贤离开时,埋在我的树根下的。他告诉我,此物是他家传的宝物,可助我修道,御敌自保。他离去之后,我不必再念他,尽早把他忘了。”
  荼蘼有些怔忡。
  “经纬司南碎块乃无数人求而不得的至宝,”她说,“季贤就这么给了你?”
  “正是。”绮霞说罢,苦笑,“我照他说的做了,日久经年,我也以为我早已将他忘了,可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之时,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他。”
  荼蘼想了想,道:“我听说,他当初去找你,也是为了追索碎块?”
  “正是。”绮霞道,“我这秘密,终究不能瞒过所有人,天庭听到了风声,便派影差下来追查,那影差,正好就是季贤。这一回,他再一次帮我,可与从前不一样,他要对抗的是天庭。”
  后面的事,荼蘼已经知道。
  “我先前曾问过季贤,他做这些事,可会害怕?他说他每次为我做事,从来顾虑不了别的。因为他但凡想到我会受苦,他就会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她看着荼蘼,道:“我从不曾告诉他,我其实也是一样。但凡是心中依恋之人,他的悲喜便是我的悲喜,为了他,我亦可不顾一切。”
  荼蘼愣住。
  “为何告诉我这些?”她问道。
  绮霞双眸清澄,道:“那位指点我们恩人,报酬是司南碎块。故而我想,神君落到如此境地,大约也与此事有关,过往细由,娘子不可不知。不瞒娘子,我看到娘子不顾困苦险阻,带着神君来到此处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我和季贤。”
  莫名的,荼蘼脸上一热。
  “我带他来,跟你们不一样。”她说着,却有些结巴,“我……我可不曾不顾一切……”
  绮霞温柔地笑了笑:“如此,那是我误会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道:“娘子且歇一歇,我去为娘子做些吃的,稍后送过来。”
  荼蘼道了声谢。
  绮霞不多言,转身而去。
  门关上,荼蘼望着门背,定定地,耳畔似乎还回荡着绮霞方才的言语。
  ——但凡是心中依恋之人,他的悲喜便是我的悲喜,为了他,我亦可不顾一切……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凛。
  他躺在床上,仍睡得沉沉。
  心中像被什么触了一下。
  不是!不是!
  荼蘼用力摇了一下脑袋,将那声音赶走。
  *
  这片小天地之中,太阳和月亮如凡间一般升起落下,昼夜交替。
  白凛昏睡了整整十个昼夜。
  每天,荼蘼都陪伴在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夜里,她也会像在仙山小屋里一样,躺在他身边照顾他。
  跟从前一样,白凛时不时就会犯病。
  他紧紧抓着荼蘼的手臂,皱着眉头,唇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
  而荼蘼除了挨近些,将他的手握紧些,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为何,每当他这副模样,荼蘼总觉得自己也跟着一道难受。
  荼蘼十分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想到了她那些养了宠物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的宠物,大多不过是别处捡来的阿猫阿狗,□□凡胎,平日里免不了有个小病小痛。而每到这些宠物生病的时候,他们也总是抓心挠肝的,吃不下睡不香。
  荼蘼觉得,自己也是一样。
  白凛对她而言,也是宠物。
  她注视着白凛的脸,深吸口气,无奈地低低骂了声:“死狗。”
  心头的焦躁平复了一下,荼蘼起身,打算去弄点吃的,才转身,衣袖忽然被拽住。
  回头,她吃惊地发现,白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她,目光冷冷,哑着嗓子道:“你……你叫谁死狗……”
 
 
第一百八十章 苏醒
  荼蘼看着白凛,有些不敢相信。
  “你……”她面露喜色,忙将他仔细打量,“你醒了?你觉得如何?”
  白凛躺在床上,似乎仍然虚弱,嘴上却道:“我好得很……”
  话没说完,荼蘼忙把手覆在他额头上,又拿起他的手来把脉,确定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白凛露出不耐烦之色,支撑着身体要起来。可他身上的气力不曾恢复,才起一半,又倒了下去。
  “你要强什么?”荼蘼忙将他按住,瞪着他,“你这次比朔替还严重,整整十日也不曾醒过来,再胡闹,下次发病我便不管你。”
  白凛听得这话,果然没有再动。
  他看着荼蘼,道:“我昏睡了十日?”
  “那是自然。”荼蘼道,“不信你可问问季贤他们。”
  白凛道:“是你一直照顾我?”
  “除了我还有谁?”荼蘼说罢,却盯着他:“你早知道此处,也知道季贤他们在这里,故而将星辉交给我,让它引路带我过来,是么?”
  白凛道:“是又如何?”
  荼蘼不悦道:“救他们我也有份,你连沈戢都告知了,却不告知我。”
  “为何要告知你。”白凛道,“天庭的真言境你已经尝试过,你不知道,对你而言才安全。”
  荼蘼还要再说,白凛冷冷打断:“你方才叫谁死狗?”
  话音才落,荼蘼已经起身。
  “你必是饿了,后山有好些果子。”她往外面走去,声音里满是高兴,“你先好好歇息,我去给你摘些来。”
  *
  听闻白凛苏醒的消息,季贤一家人马上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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