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当她晕晕乎乎地枕着他的腿沉沉睡去,男人终于收敛了笑意,他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那支箭矢,手指微动的瞬间,淡金色的流光飞出,裹着那箭矢,消失无痕。
他垂着眼,像是在细细打量她露出的半边侧脸。
仿佛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仔细凝视过她的模样。
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朵朵藕花绽开在这一片天光月影之间,船上渔灯摇摇晃晃,而远处烈云城上方那一片招摇的火光已经快要灼透这一片极夜的黑。
男人轻轻伸手,手指却悬在半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揉开粘在她耳畔的湿发。
他伸手扯下殷红的发带,如瀑的乌发便散下来,遮挡了他半边冷白靡丽的侧脸,他将手里的发带系在她的额间,替她挡住了她那一抹银蓝色的印记。
“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落在她苍白脸颊上的目光好似比这洒在粼粼波光间的月芒还要清亮皎洁。
“小蝉。”
是极轻的叹息,好似许多经年浓烈的情绪都被他刻意压制下来,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间收紧,月辉渔火之下,他半浸在水里的衣袖同她的衣衫已经融为一种彻底的红。
作者有话说:
谢灵殊:小水鬼,喝酒吗?
辛婵:你看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
第3章 烈云秘宝
辛婵只觉得肩胛骨很痛。
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剜开她背后的血肉一般,令她在睡梦中都痛得浑身颤抖。
可偏偏她的意识昏沉,根本没有力气睁眼。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当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便怔怔然地盯着上方由四方床柱撑起来的素色承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浅淡凉沁的香味,她无意识地嗅了嗅,偏头时,便一眼望见桌上安置着的香炉里正有白烟缕缕,缭绕而出。
整间内室里陈设极简,却偏偏在轩窗摆放了不少绿意葳蕤的盆栽花草,长长的流苏帘子被阵阵袭来的风吹得时有晃动。
窗外仍是浓深夜色,灯火起伏流连。
这于辛婵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当日她从琼楼上一跃而下,撞破冰层,便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此刻她肩胛骨处那令人无法忽视的疼痛感确乎是在提醒着她,她仍旧好好地活着。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脑海里似乎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在来回晃荡,她记得似乎有人将她从冰冷的湖水里拽了出来,后来又灌给了她半壶烈酒……
她记得那船上光芒摇晃的渔灯,也仿佛记得一抹殷红的身影,好像……是个男子?
可她又有些不大确定。
辛婵皱着眉,挣扎着坐起身来,背上的疼痛刺激得她额间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但当她伸手去触碰自己的额头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系上了一条殷红的锦带。
“醒了?”
也是此刻,辛婵忽然听见了一抹温和的女声。
她抬眼,便见那流苏帘子外头,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子,她穿着青褐的襦裙,那料子在周遭数盏灯光的映衬下,散出莹润柔和的光泽。
隔着帘子,辛婵望见了她那张漂亮的面容。
她不由惊愕,“……简夫人?”
女子掀了帘子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方托盘,里面放着一只青瓷碗,里头盛着乌黑的药汁,还散着热气。
她还未走近,辛婵便已闻到那种苦涩的味道。
“喝了罢。”简夫人伸手将药碗递到她的眼前。
辛婵却迟迟未曾去接,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在铺了薄毯的地上,也顾不得头脑的眩晕感,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棂边,她临着无边夜色,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这一刻,她看清楼下那一片半隐在漆黑夜幕之间的城池轮廓。
这是烈云城,可她却并不是在城主府。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辛婵那双向来平静如死水一般的眸终于在此刻回望那个立在暖色灯影中的女子时,多了几分慌乱与迷茫。
她伸手往后去探自己的肩胛骨,指腹用力的瞬间,那种伤口撕裂的痛楚令她的脸色顿时又苍白了许多,好像有血液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怎么可能活着离开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