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死气沉沉地躺在浴缸里,仿佛刚才那番对话,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连抬一下眼皮都艰难异常。
唐起蹲在浴缸边,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脑子里想的,翻来覆去都是那句:要么,就别多管闲事,赶紧滚。
说不出有多难受,或是被挥发出来的甲醛气体蛰红了眼,唐起一眨不眨看着她,肺腑里满是酸楚,他惦记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遇到的人……
唐起伸出手,去拨秦禾脸上湿哒哒的头发,后者即便昏沉,也仿佛有所感,眼珠在紧闭的眼皮子底下滚动。
这究竟是什么要人命的办法他不知道,但一池子血水没有再变得更红。
“秦禾……”他低低喊了一声。
秦禾没给他任何回应,直到她藏在袖管中的左手开始轻微痉挛。
唐起才猛然惊觉,将那只手从袖管中抽出来,秦禾的整条胳膊,连指尖都呈青灰色,被黑气缭绕。
唐起怔怔看着,这是——煞气?
在山上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见那团黑气被一堆看不懂的金色符文清除了。
可是为什么?
她刚才说,是因为祟灵。
对,唐起记得,秦禾之前还说过:“这口棺里头,应该就是贞观老祖封印的祟灵。那种怨煞极重的、死不瞑目的、散不尽也送不走的——永不超生的祟灵。”
散不尽也送不走,重点是永不超生,而那些金色的符文最后爬回秦禾纹着刺青的手腕,所以她是把这东西禁锢在了自己的身上吗?
唐起的大脑空白了许久,胸腔每跳一下,都是心惊胆战的节奏:“秦禾,那团祟灵是不是在你身上?”
那只手抽搐了几次,被唐起紧紧攥着,非要问个明白不可:“秦禾……”
秦禾本就虚脱到昏沉,被唐起扰得不胜其烦。
“祟灵是不是在你身上?”
她没剩几分意识,含糊地应:“嗯……”
唐起颓然坐到地上,胳膊搭在浴缸里,手上一阵无力。
他没捏稳,秦禾被煞气缭绕的手臂便重新滑入血池中。
不知过了许久,福尔马林那股刺鼻的气味弥散了整个狭窄的空间,熏得唐起呼吸困难。他掏出手机,红着眼睛给司博打电话,让他自己开车回去,放一天假休息,并且千叮万嘱,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也别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不管是谁,哪怕大老板问起,他都要说不知道。
末了又给唐庚发一条:临时有事,回不去。
然后摁下关机键,将手机撂到一边,他撑起身,去外头将铺门从里头锁死,再回来,扯了根毛巾到水龙头下浸湿,拧干后走到浴缸边,俯下身,擦秦禾嘴角的血迹。
血已经干涸了,从嘴角到下巴,一直流到衣领里,唐起轻轻地蹭,仔细清理她脖颈。
秦禾睫毛眨了一下,但始终没睁眼。
唐起回身搓洗毛巾,把上头的血清洗干净,继续给她擦,待脸上的血擦净了,秦禾就变得跟纸一样惨白。
唐起撑着洗漱台,瞥了眼镜中的自己,脸色好不到哪去,领口和锁骨也是一片血迹,他埋下头,鞠了捧清水洗脸,顺便把自己弄干净。
嘶——
耳边响起微弱的一声痛嘶,唐起立刻关掉水龙头,凑过去,脸上还挂着水珠。
秦禾蹙着眉,脑袋枕着浴缸动了动。
“秦禾,你怎么样?”
闻声,她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了唐起好一会儿,目光才在对方的脸上聚焦,沙哑道:“没走啊。”
“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这样真的行吗?”
秦禾没理会,而是问:“你不怕吗?”
下巴尖儿的水滴到血池里:“怕什么?”
“祟灵。”居然没有给他吓跑了,秦禾虚弱道,“我要是一个没压住,被祟灵攻了心智,吃了你。”
说不怕肯定不可能:“你连说话都喘,怎么吃我。”
他还想说,给你吃你都费不上那个牙劲,但瞧秦禾这副样子,没心思嘴贫。
再者,她真不一定是在吓唬他,唐起非常担忧:“祟灵在你身体里会怎么样?它伤的你吗?伤到哪儿了?”
秦禾刚才不让他碰,他就一直不敢碰,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伤成什么样。
“你容我,啧,”她一动,就抻到伤口,“缓一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