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起被拽得脚下不稳,差点栽到尸床上,疾速迅猛地抬手撑住担架的边沿。
如此近距离看着那片斑驳皲裂的后背,冲击实在巨大,唐起想退,被秦禾押着,逼迫似的命令他:“看清楚!这是贞观舆图吗?!”
“我不知道。”唐起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但被人如此对待,他是非常抵触甚至恼怒的,“放手!”
秦禾没放,有些僵持地看着他。
“放开我!”唐起音调拔高了,整个人强势起来。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克制的,克制着不跟眼前的女人翻脸,掰着秦禾的手腕,把自己的衣领领带扯出来。
衬衫皱了,他没功夫管,转身就要走,却被那只冰凉的手抓住胳膊。
“抱歉。”他听见秦禾道歉,然后深吸一口气,对他的态度即刻转变了,变得有求于人,“你再看一眼,这是贞观舆图吗?”
唐起吃软不吃硬,何况让秦禾这么恶劣的一个人服软。
他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再睁开,目光就落在那具尸背上。
每一条裂隙,在他眼底,就彷如一条笔墨刻刀般的走势,在人皮上贯穿延展,绘成这幅恐怖瘆人的地域图形。
“我并不清楚。”唐起说实话,“我只是一看见,就觉得它是贞观图。”
“你又是怎么知道贞观舆图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印象。”
“你是不是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没有,”这么令人恶寒的东西,唐起怎么可能见过,他之所以有印象,“可能是我以前梦见过。”
然后口不择言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秦禾却没提出任何质疑,她从一旁的置物架上拿起一份遗体基本信息单,又找出一支笔。
唐起扫一眼,蓦地扫见遗体信息单上的死者姓名——龚倩月。
他心口剧烈地跳了一下。
秦禾已经把纸张反转过去,在背面构图。她进到殡仪馆的时候,正好跟那位车祸身亡的逝者家属对接上,核对完信息,签完委托书,然后双方确认整容修复的方案,还没来得及过来检查龚倩月的尸表变化情况,仅让工作人员将遗体暂搁在担架上。
她以为只是没有封存好,从而令尸体腐坏,但没想到……
“你干什么?”唐起其实是明知故问的。
秦禾刚勾出几条线,像是被突然打断,才反应过来似的,放下纸笔,手摸进衣兜,却掏了个空。
她便问唐起借手机,新机子还没设置密码,她借过来拍照。
在这种低温阴冷的空间,面对一具面无全非的遗体,唐起早就待不下去了,秦禾却不打算放过他,拿起两副橡胶手套,递给唐起一副,自己戴一副。
“帮我搭把手,”秦禾一手固住遗体的头颅,一手把在遗体肩上,几乎冻硬了,冰块儿似的凉,“把她翻过来。”
唐起光是站在这儿看,就已经鼓足了绝对的勇气。
现在居然还想让他搭把手!
秦禾察觉身旁人纹丝不动,扭过头,才想起这人不是自己平日的搭档,更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她没勉强,而是自己小心翼翼的扶住遗体翻转。
唐起从头发丝到脚趾盖儿,都充斥着紧张和惊惧。
在秦禾将龚倩月翻过来的一刹那,唐起终于看不下去,也一眼都看不了了。
他夺门而逃,背影仓皇。
毋庸置疑,龚倩月高坠时面部朝下,所以那张脸是面目全非的,秦禾见惯了,垂目盯着,竟是有些发怔,对那些显现在遗体身上的裂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遗体冻在冰抽中,今天才被工作人员发现。
既做了冷藏防腐,又为什么突然出现皲裂?
这也排除为自然腐烂的表现。
秦禾在里面瞧了这么久,都没瞧出来这是一幅贞观舆图。
或者说,她压根儿就没将这些丑陋且可怖的裂隙跟贞观舆图联系在一起。
但是唐起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甚至只看见尸背上的半幅裂隙,就立刻得出判断。
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或者跟贞观舆图有什么牵连吗?
秦禾不得而知,更不知道贞观舆图为什么会显现在一具女尸身上?
当她目睹这副场景的当时,脑子刷一下一片空白,她是反应不及的,连被唐起拽倒,都忘了应该爬起来。
秦禾仔仔细细拍了好几张照片,将遗体重新用白布盖上,费了番力气推进冰抽,合上门,迅速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