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别说笑了。”唐起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消毒毛巾擦手,“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几个小盘,还全部落在城乡结合部,拿出来都不够看的。”
&行行长是个很会聊天的,话接得相当漂亮:“我还不知道,这都是你们兄弟间精心研究的战略布局。”
话匣子一拉开,几个人边喝边聊,围绕着当下的宏观经济形势,提及共有产权房的政策,最后带入到项目开发情况,唐起就开始哭穷。
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红酒白酒交杂着灌,早就上头了,那行长也是晕乎乎的,跟他扯现在大环境不好,某某某多难熬,估计也是自身积累不够,启动的好几个项目资金断链,眼下正到处找钱。
然后就开始感叹,感叹到十一点半才散,全都已经站不稳了,被各自带来的人架出酒店。
唐起歪在椅子上,醉得满眼发花,领带勒得脖子几乎喘不上气来,他一把拉开,松松挂在胸前,又费力的解开两颗衬衣领扣,露出一片被酒精催红的皮肤。
江明成早就安排好了,吩咐唐起的助理过来鞍前马后,把东倒西歪的唐起架进房间。
倒上床,唐起茫然的看着助理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出来似的,口齿含糊道:“司博啊,我难受。”
听这口气怪可怜的,他帮唐起脱掉皮鞋,又转身倒水,刚端过来,唐起就趴到了床沿边干呕,司博眼疾手快,拎着垃圾桶让他吐,然后手忙脚乱的伺候到半夜。
司博的老家在四川自贡,学历不高,只读了个大专,初入职场,是靠关系当上的助理,因为唐起硕博连读的时候,他舅舅曾担任过唐起的导师,两个人私交相当不错,所以司博背井离乡来大城市找工作,机缘巧合下就到这里办了入职。
记得第一天到岗的时候,三五个同事聚在茶水间闲聊,话题都在工作上,比如某区某村某宗地,限高18米,容积率1.0,毋庸置疑,未来妥妥的低密别墅或洋房产品,司博听得云里雾里,就在旁边小声插了句嘴,虚心求教:“容积率是什么?”
一时间,茶水间噤若寒蝉,全部人扭头看向他,一张张面孔惊愕之后,就像看见个白痴,眼神分明在质问:“这玩意儿是从哪里混进来的?”
司博当场就慌了,整个人惊慌失措,扣紧了手里的马克杯。
蓦地被人从身后把住肩膀,是刚巧经过的唐起,把他往茶水间外面带,然后告诉他:“容积率就是钱。”像在开玩笑,帮他解了围,唐起偏着锋利的侧脸,冲茶水间的几个同事挑了挑眉,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然后笑着捏了捏司博的肩膀,“是项目用地范围内总建筑面积与项目总用地面积的比值,它决定我能在这块地面上建多大的建筑面积,公司花了大价钱拿地,肯定要把容积率做足。还有建筑限高,自己去查。”
然后他就去查了。
唐起很照顾他,也愿意带他,但是吧,他依然谨小慎微的害怕领导。
司博收拾完,唐起已经睡着了,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安安静静的,他酒品很好,不闹人,也不瞎折腾。
司博把江明成吩咐他带过来的西装给唐起挂进衣柜里,又倒了杯水搁在床头,才打开门离开。
唐起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只有一节细腻的手腕,缠了一圈梵文刺青。
他下床走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床头柜的手机一直响,他裹着浴巾出来,把闹铃掐掉,麻利的套上西服,直奔集团。
刚坐进办公室,投拓部的陈嘉熙就送来一杯蜂蜜水,暖胃解酒。
哪怕宿醉,唐起也不憔悴,收拾得体体面面,精精神神,随时保持住最佳状态,笑道:“连司博的活儿都抢着干了?公司招你到这个岗位,可不是用来伺候我的。”
“司博被江哥叫去啦。”陈嘉熙性格开朗,跟部门同事的关系都亲近,投拓部就需要这样圆滑的人,“就是他托我给您冲杯蜂蜜水。”
唐起端起来喝一口,太甜了,他习惯了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嗯,你出去忙吧。”
今天一天的会,连午休时间都牺牲了,大家挤在公司食堂的一张大圆桌子上吃饭,司博给唐起的办公室送去一份,下来挨着陈嘉熙和小李坐。
他搁下餐盘儿,听见各位在聊大老板的爆脾气,好几回连江哥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再扯到小唐总,司博就说:“小唐总的脾气还挺好的。”
小李搭腔:“你是才没来几天,还没见识过。”
设计管理部的马上接茬:“上次咱们让设计院做的一个强排方案,是个新来的实习生接的,小唐总看了眼指标,当场就发了顿脾气,”他挺直背脊,拿筷子指点司博,鹦鹉学舌,“设计院这些人的数学都是语文老师教的吗,好意思说自己是学规划的?这种计算能力还敢跑来做强排!然后你们投拓部王总监的脸青了两天!”
司博刚入职场,不明就里:“为什么?”
“含沙射影你都听不懂啊?情商低可不行哒!”但仍旧解释了句,“那个项目的规划测算是交给王总监负责把控的,结果可能漏查了,直接转到了小唐总手里,挨了一记软刀子。”
“对对对。”投拓部的小朋友简直不能再赞同了,“小唐总是软刀子,而且杀人不见血,扎过来可比大老板的屠龙宝刀疼多了。”
小李乐得:“倚天剑了解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各大门派,下午两点半,围攻光明顶!”
又是一阵嘻嘻哈哈,陈嘉熙差点喷饭,赶帮捂住嘴。
一帮人边聊边笑,然后把各个高层领导轮番拉出来鞭挞了一遍,就着槽点下饭,吃得津津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