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世子往前走!”庆生对齐遥禄这说走就走的做法适应良好。
他先是喊了这么一句,防止齐遥禄走错了路,才对着江瑶白行了一礼,道了句“小的告退”,便急匆匆地追上了齐遥禄离开了。
桃乡同江瑶白一样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又上前一步关了门,才回头跟江瑶白道歉道:“郡主,婢子擅自跟陛下娘娘们招了您是收到邀约才去了密林的,还请郡主责罚!”
“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堂哥他毕竟是当今圣上,他们亲自询问,你自然是要回答的。”江瑶白不以为然,说着伸手拉着桃乡坐到了桌子旁。
“比起这个,你还是先说说水珂的事吧。庆生就是水珂吗?你以前不说,难道是有什么顾虑?”江瑶白好奇地接连问着,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桃乡,直瞧得桃乡既安心又紧张。
能关心好奇其他事,说明今晚这事对江瑶白影响不大,桃乡自然安心。可她口中的话,又着实让桃乡紧张。
“郡主,还请郡主恕罪。婢子先前确实是有意隐瞒水珂的事的。毕竟,水珂是康庆王府的侍从,而婢子却是恒亲王府的人。婢子不想给郡主和王妃添麻烦,是以准备等水珂赎身之后,再告知郡主的。”
桃乡这话说得简单,江瑶白却是一下子就明白桃乡那没有明言的部分了。
康庆王是太后的娘家人,恒亲王是先皇的亲弟弟。
一般情况,他们两家自然是没有交集最好。而事实上,他们两家也确实没有往来。
一来是因为他们担心陛下有天会顾忌,是以两家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二来也是因为恒亲王一家其实不太看得上康庆王一家。
毕竟,大人是个不着调的大纨绔,唯一的儿子被养成了超级纨绔。甚至康庆王还以那样的原因和方式成了隐疾的代言人!
是以,两家也就这么维持着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但是并没有太多交际的关系了。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桃乡自然是不愿意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婢女而打破两家这不可明说的平衡——哪怕江瑶白他们很可能压根就不在乎。
明白桃乡所想的江瑶白也没有进行劝说之类的,而是想了想刚刚的齐遥禄,带着几分怀疑,道:“可是桃乡,你确定你弟跟在齐遥禄那家伙身边会过得不错吗?当真不需要我借钱给你,先把你弟赎出来?”
桃乡看着江瑶白那神情,不自觉地想起自己找到水珂,头一次打听到关于齐遥禄的各种信息后的心情。
她不禁轻笑,道:“郡主请放心,水珂有跟我说过的。齐世子在外风评不太好,可对他还是挺好的。没有随意打骂,也不会刻意为难。除了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可实际上还是很好相处的。”
“他好相处?”江瑶白有些不以为然。可反驳的话未出口,又想起了从密林到现在的相处,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不算难相处。
毕竟,他虽说爱走来走去,说话有时候语气不是很好,偶尔还会瞪自己。可除此之外,对于自己提的要求和意见,齐遥禄绝大多数还是都同意了的。
一想到要求,江瑶白忽而又记起他们那第三掌还没完成,下意识便道:“对了!我们的第三掌!”
“什么?”桃乡见江瑶白咋呼呼的,看上去还有些急切,下意识便问了一句,人也稍稍侧身,一副随时准备帮她做事的姿态。
江瑶白张口欲言,可转念想到现在身处皇宫,还发生了命案,明显不是去跟齐遥禄将三掌补齐的好时候,便又改口道:“算了,补不补的无所谓了,反正我们意见统一就行。”
桃乡对她这话听得糊里糊涂,不太明白她说的到底是跟谁之间的什么事。
不过,江瑶白明显已经做出决定了,桃乡也就不再留意这事,而是问道:“那郡主,今夜的事,可需要婢子做些什么?”
“不用。”江瑶白明白桃乡这笼统的问话里想要问的事,当即便道:“堂哥说了,那个新科状元突然暴毙,宫中这些日子肯定会戒严并且一一排查,我们什么事都不做,免得横生枝节。”
桃乡点头给出了回应,正想再说点什么,便见江瑶白打了个哈欠,流露出些许疲倦感。
她顿时改口道:“郡主,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婢子伺候您安歇?”
“嗯。”一放松便困意上涌的江瑶白没拒绝,很快便在桃乡的安排下躺上了软乎乎的大床。在让桃乡也去休息之后,她才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东西有点儿杂。
人影晃动,嘈杂声不断。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又似乎有什么人在哭泣。中间还夹杂着怒喝声,一切朦朦胧胧的,叫人压根无法辨认清楚,却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郡主?郡主!郡主您醒醒!”
桃乡的声音飘忽而至,恍若一只大手一把将江瑶白拽了出来,令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床顶。
“郡主?您没事吧?可是做噩梦了?”桃乡看着江瑶白这模样担忧地询问着,想要伸手在江瑶白眼前晃一晃或者碰一下她,好让她回神。
可她又担心自己的贸然碰触可能会让江瑶白的情况恶化——毕竟她这样子看上去,着实很像是魔怔了,最后只好这般大点声询问着了。
好在,江瑶白这模样,仿佛也只是睡醒后的迷糊罢了。
在听得桃乡的询问后,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边坐起身来边应道:“没事。我只是好像做了个噩梦。”
“好像?”桃乡对江瑶白这用词感到诧异,边拿衣服给江瑶白换上,边道:“郡主,您可是昨夜经历的事太多累着了?若是实在疲乏,今日不若就在屋中歇着吧?”
江瑶白听出桃乡这是以为自己累糊涂了,才会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做了噩梦。
她当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好让桃乡帮自己穿衣,眼中带着几分迷茫,道:“不是。昨夜事虽多,但我还应付得过来。我就是……感觉整个梦都迷迷糊糊的,现在也不太记得清自己梦到什么了。可偏偏梦里的那种难受感却还在。”
“还在?”桃乡抬头看向了江瑶白,见她脸色似乎有些白,顿时担忧地道:“郡主,要不等下还是禀报给太后娘娘,好请个太医看看吧。您之前的病本就没彻底好利索,昨日又熬夜。哪怕太医瞧不出什么来,开点安神药也是好的呀。”
一听要让太医看看,江瑶白眼中多了一丝抗拒之色。
正想要拒绝,又想到若是自己再病了,那调查心口不一的事就只能再次押后了,她又只好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江瑶白她们虽说因为命案而暂时不能离宫,可到底也不是犯人。
在江瑶白梳洗过后不久,便有宫人送来了可口的早饭,顺便带走了江瑶白想要请个太医开点安神药的请求。
等到江瑶白吃完了早饭,太医也上门来看了病,开了药,这才离去了。
这外人一走,江瑶白也没啥事,干脆跟桃乡交流起了昨晚上各自的应对内容。等到说完了话,正觉闲下来有些无聊,北尤钰便带着碧随上门了。
“瑶白姐姐!你可还好?”北尤钰得了江瑶白允许才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拉起江瑶白的手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没事。太医说了,我只是有些受惊,开点安神的药喝了,再好好睡上几觉就没事了。”
江瑶白摇头回答了,顺势反过来打量着北尤钰,询问道:“倒是你。我听堂哥说,昨夜新科状元暴毙,想来应该是在翠阳殿吧?你可有被吓到?”
北尤钰见吃过早饭的江瑶白脸色尚好,也便安心下来。再一听她这问题,北尤钰顿时兴致勃□□来。
“当然没有!那点儿小动静,怎么可能吓到我!”北尤钰颇为自豪地说完,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下,随手拿起了桌子上宫人今早刚送来的糕点吃着,有些含糊不清地道:“瑶白姐姐,与其说是吓到,倒不如说,昨晚挺刺激的。”
江瑶白走到北尤钰身边坐下,看着她这吃相有些无奈,劝道:“你吃完再说话。别一个不小心,哪回被表哥撞见了,那可就该挨罚了。”
“不怕!他昨晚一早就喝醉了,现在绝对还没醒!”北尤钰得意地应了话,听上去像是不打算改,可实际上还是放下了糕点,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明显是不打算边吃边说了。
江瑶白见状也没再说这事,而是顺着上一个话题,道:“对了,你昨晚到底看到什么刺激的事了?”
听到这个话题的北尤钰眼睛一亮,连忙放下了茶盏,压低了声音道:“瑶白姐姐,我跟你说啊。昨晚那个状元郎倒下之后还口吐白沫,愣是抽搐了好一会,才彻底不行了的。”
江瑶白本来对这事的兴趣不是很大,不过听了北尤钰这回答,她反而有些困惑了。
刚想问问北尤钰这事哪里刺激了,便听北尤钰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幸灾乐祸地道:“然后,那些个公子哥有七八个吓得失禁了!直接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第34章 咳咳
北尤钰说起昨夜这事,那是笑得一个猖狂。
可江瑶白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纳闷地道:“这般的话,那也只能算是丢脸吧?顶多混乱了点?可这哪儿刺激了?”
“这当然刺激了!”北尤钰乐得笑眯了眼,边说边比划着,嗓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他们那几个家伙裤子袍子全湿了,还一个脚软跌坐在地上!袍子那么一搭,我远远瞧了一眼,那形……”
“咳咳!”站在北尤钰身旁的碧随忽而大声咳了两下,又若无其事地站好。
而正讲着话的北尤钰则是一顿,那幸灾乐祸的笑声变成了讪笑,道:“那情形,就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勋贵子弟这般狼狈,你说可不就是刺激吗?”
江瑶白狐疑地看了碧随一眼,又瞅了瞅北尤钰,总觉得她好像原本不是想说这个的。
但是,在想了想那一群往日里高高在上,一派假清高模样的公子哥们跌坐在地慌张失态的模样后,她又觉得,北尤钰这话其实也可能真是实话。
不过……
“听你这般说,我倒是觉得,比起刺激,他们更让人觉得失望。我大旭的大好儿郎,哪怕不是个个孔武有力,也不应当被吓成这样才是。”
江瑶白感叹着,惋惜和嫌弃之意十分明显。
北尤钰闻言不自觉地多看了江瑶白一眼,确认对方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她才道:“瑶白姐姐,你这是见多了你哥他们,把咱们大旭好男儿的标准给拉高了吧?”
“我跟你说啊。昨晚那些家伙怂归怂,可那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呀。我敢说,昨晚只有他们几个那么失态,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其他人离得远,压根没看清当时的情况。”
北尤钰这话说得十分笃定。那语气和神情,若非江瑶白刚刚才听完北尤钰将那几人的事当笑话讲给自己听,定然会以为她是在为那几人抱不平呢!
“你这丫头,立场转得也兀快。”江瑶白摇头失笑,北尤钰不服气地道:“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江瑶白也没跟北尤钰争执这一点,而是笑着解释道:“那我也是实话实说呀。若是寻常百姓,那被吓成那样自然无可厚非。毕竟他们每日起早贪黑挣钱养家,如无意外,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胆子小些也正常。”
“可昨晚那些,身份最低的,定然也是五六品官的儿子。他们在家有父亲当榜样,每天吃饱喝足有学上,这般优渥的环境却养出了一群胆小鬼。换你,你不觉得亏吗?”
江瑶白最后反问了一句,语气中有着淡淡的不甘感觉。
北尤钰听得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瑶白的感觉,道:“哦,我懂了。瑶白姐姐,你是在为表哥叫屈呀。”
江瑶白张口欲言,却又欲言又止。正想干脆点头认了北尤钰这话,便听屋外有男子声音略带曲调感地喊道:“她这是为咱大旭,叫屈呢。”
江瑶白四人闻声齐齐往未关的房门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倚着房门对着她们招招手打着招呼的清朗男子。
“哥!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呢?!”北尤钰双颊鼓鼓,对北尤溪这突然接话感到十分不满。
“尤溪表哥。”江瑶白开口喊人。因着刚刚北尤溪那话,她心情不错,也便没觉得北尤溪这靠门听话有什么不妥了。
“北小侯爷(小侯爷)。”桃乡和碧随同时喊了人,又一同往旁边退开了点,以确保自己不会妨碍到这几位主子。
倚门而立的北尤溪直接忽略了北尤钰的话,对着桃乡和碧随点了下头,算是给出了回应。而后才对着江瑶白笑得温润,道:“瑶白表妹,不知我可否入屋呀?这外头着实无趣得紧。”
“当然可以。表哥快请进。”江瑶白瞥了一眼北尤钰,知道北尤溪这是故意晾着北尤钰呢,便轻笑着让人先进了屋。
“多谢表妹了。”北尤溪站直身体行了个揖礼,这才领着自己的贴身侍从南楼进了屋,在北尤钰的身旁坐下。
被他忽略的北尤钰侧头瞪了他一眼,似是习惯了对方这等不理会自己的做法,伸手拉过了糕点盘子,一个侧身,背对着他吃了起来。
“喂,钰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东西,好吃。那也不能,抱着那盘子吃。”北尤溪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扇子,冲着背对着自己的北尤钰脑袋就是一敲。
“啊!”北尤钰一手捂着头,一手拿着盘子回首。嘴里塞得鼓鼓的,宛若一只小仓鼠一般努力嚼啊嚼,好不容易咽下去后,才忿忿道:“不用你管,你这个没酒量的混蛋兄长!”
“嘿,那可由不得你。”北尤溪一笑,长手一捞。趁着北尤钰不注意,将她手中的糕点盘子抢了过来,边举高了防止她抢回去,边笑着道:“你喊我一声哥,我就管你一辈子。乖,喝茶去。”
“乖你的头啊!糕点还我!”北尤钰手上一空便已气急,再听北尤溪这话,登时站起身便想抢盘子。
可惜,北尤溪早有防备,立马起身端起盘子就跑。躲开后还不忘拿起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再嘚瑟地看着北尤钰。
北尤钰气得满屋子地追人,与北尤溪蹿来蹿去地闹了许久,直到糕点被吃光了,北尤溪这才带着两靴子的鞋底印坐回了桌子旁。
“真是的,不就是一盘糕点嘛,你至于这般对待你家兄长我?”北尤溪拍拍靴子上的灰色鞋底印,说完抬头看向了江瑶白,对着她温润一笑,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江瑶白一直都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闹。
此刻正想应话,北尤钰已经气呼呼地在江瑶白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抱住了她的胳膊,对着北尤溪重重一声“哼”,忿忿不平地道:“瑶白姐姐是我的,不许你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