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反反复复得江瑶白有时候都纳闷他那超级纨绔的名头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这边江瑶白不忍直视,那头北尤溪显然也是习惯了江殷舜这反应。
作为自家亲戚,又只是口头上撩拨一二,再加上对方认错还认得特别快。北尤溪也没为难他,只是笑着应了声:“说吧。”
“诶!”江殷舜暗自松了口气。
应了声后,他又看了一眼北尤钰那嘚瑟笑容,略显不甘地抿了抿唇后,道:“就是,裴家人不是今早在皇宫门口闹么?陛下今早为此发了好大的火,然后就派人将裴家人和胡学士一家给带到了翠阳殿,要让大理寺的李大人当场把案子给审了。”
江殷舜这话音刚落,北尤溪难得先北尤钰一步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大理寺卿李立,李大人吧?”
“对,就是那个用刑很行的李大人。”江殷舜一点头给出了肯定回答,屋内众人的神色顿时都不太好了。
原因无他,这大理寺卿李立,那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用刑!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官。
他断案,一向都是能查的查清楚。查不清楚的,用刑撬开疑犯的口,最后再用减轻刑罚之类的“好言”劝说一番,案子基本就调查清楚了。
若是单用结果来看,李立查案自然是十分厉害。可若是看过程……
江瑶白想起了关于李立的那些传闻,不禁拧着眉问道:“堂哥他……确定这案子能用得上李大人?他总不会是想在翠阳殿对那胡姑娘用刑吧?或者,连裴家人一块儿打?”
江瑶白知道自己这猜测很不符合常理。可这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那李立大人审案,最后发展成这样才是最合理的。
北尤溪沉默以对,压根就不知道该应点什么好。
北尤钰惊讶夹杂着怀疑,道:“应该不会想用刑吧?那裴家人脑子不好使。若是当真当堂对他们用刑,等他们出了宫,指不定会到处乱说的。”
江殷舜顺着北尤钰说的想象了一下,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场拍着胸膛道:“没事!这宫里我不敢放肆,可在宫外,我那就是横着走了!他们要是真敢胡乱诋毁,看我不收拾他们!”
“嗤,我当是谁在这儿大言不惭呢,原来是你啊。”吊儿郎当的男子声音忽而从半敞的窗户外传了进来,那声音熟悉得江瑶白忍不住一拧眉。
“遥禄?你小子可算醒了呀?”江殷舜惊喜地问着,起身走到了窗前,将窗户打开,就这么倚着窗框,对着窗外的齐遥禄问道:“我说,你昨晚是做贼去了吗?喝酒喝一半说去茅房就一去不回,今早又像是一睡不起?”
听到“昨晚”二字,齐遥禄下意识地望向江瑶白的方向。与她遥遥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各自移开了视线。
江瑶白伸手给自己添茶,齐遥禄则一笑,道:“一言难尽。我不想说。总之,要不要去翠阳殿旁听啊?”
齐遥禄这番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江瑶白有心想问一问,看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许可,可以去翠阳殿。可话未出口,又留意到身旁的北尤钰等人。终究还是三缄其口,安静地喝茶,等着其他人发问了。
好在,江瑶白好奇的,江殷舜也好奇。
他当即便问道:“翠阳殿?怎么去?还有,你不是刚起床吗?什么时候见过陛下的?为什么陛下只通知你,却没跟我们说啊?”
江殷舜一口气将所有的问题都给问完了,才盯着齐遥禄等着他的回答。
“自然是让人领路去呀。”齐遥禄应着,略显倨傲地一笑,道:“表哥他是没说可以去翠阳殿,可他也没说不能去旁听。况且那儿都开始审问了,摆明了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种时候不过去?”
齐遥禄说到这一顿,抬手拍了一下窗户内江殷舜的胸口,笑容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挑衅,问道:“你还好意思自称聚星五霸王?”
江殷舜被他这动作拍得一愣,又偏头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没错——倘若他们现在都是嫌疑犯的身份,那头升堂审案了,他们必然也会被喊去附近等候提审才对。
而现在,他们这儿风平浪静。甚至就连所得来的最新消息,还是他们自个儿派人去打听来的。这种情况,显然是已经被证明是清白的了!
那既然在此案上头没有嫌疑,作为皇亲国戚纨绔子弟,耍耍小性子去旁边偷偷旁听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啊!
转瞬间想通这一点的江殷舜眼睛都亮起来了,转头就对着北尤钰道:“钰儿,去翠阳殿旁听,你来不来?”
北尤钰明显也是跃跃欲试。
可在一口应下之前,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北尤溪,讨好地笑问道:“哥,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总是待在屋里的话,也太无聊了。”
北尤溪看了北尤钰一眼,却没有立即应答。
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江殷舜和齐遥禄,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江瑶白身上,对着她柔和一笑,道:“不知表妹,意下如何?”
窗外的齐遥禄望着北尤溪那笑脸不自觉地微蹙了一下眉头,又迅速地松开了,神色平静地等着他们的答复。
江瑶白没去看其他人,而是认认真真地衡量了一下,方才道:“实不相瞒,尤溪表哥,我也对这案子很是好奇。”
北尤溪了然一点头,站起身来后才道:“既是如此,那便走吧。”
“好耶!”北尤钰高兴地蹦起来,又伸手将江瑶白也拉了起来,才对着窗边的齐遥禄和江殷舜笑道:“走走走!齐遥禄,你提的建议,你快带路!”
齐遥禄闻言挑眉却没应声,只是抬脚走动,身形从窗户外消失,又出现在房门口,冲着远处喊道:“庆生,带路。”
“诶!世子!”庆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屋内江瑶白几人听着他这话走向了屋外。刚到了外头,便见庆生领着一个看守庆和宫的侍卫过来了。
“见过诸位主子。”那侍卫一到近前便行了一礼,言语间颇有偷懒的嫌疑。不过,在场之人却没人在意。
齐遥禄更是负手而立,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免礼,你赶紧领路。走最近的那条,要赶得上翠阳殿审讯的。”
那侍卫过来前,庆生已经有跟他简单说过了。
此刻听得这要求,他也仅仅只是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开始带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边的我会逐渐小修,内容应该不变,就是调整一下句子之类的
第37章 敢闹吗
领路的侍卫显然是有将江瑶白他们想要旁听的事上报的。
在到达翠阳殿外头后,桃乡等贴身婢女和贴身侍从便被留在了外头,而江瑶白几人则被领着从一个偏门进到了里头,又沿着殿中众人的视线死角走到了一处屏风后头。
“诸位主子还请在此旁观,切莫发出声响,也万不可走出去。”领路的侍卫压低了声音跟江瑶白他们说清楚了,便又行了一礼,这才沿着来路退出了翠阳殿。
北尤钰看着人退开了,立马拉着江瑶白从北尤溪身边挤过,与她一起站到了最前方,贴着屏风透过镂空的孔洞看向了外头。
齐遥禄、北尤溪和江殷舜三人见状也没不满。只是因着屏风不是很大,他们也没跟江瑶白她们两个一样贴在屏风上头,而是隔了一点儿距离,就这么透过孔洞勉强看着外头的情况。
随着注意力落在了外边,他们这才发现,这案子明显是已经开始审了的。
靠近他们的这一侧,跪着一个年老的妇人以及年轻的小妇人。在远离他们的那一边,则跪着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年轻的夫人。
而在正对着大门的方位,江云启正坐在最里头的位置,一副旁听却并不插手的样子。
在他的前面,特意搬来的桌子后头,穿着三品官袍,看上去甚是壮实的大理寺卿李立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裴胡氏!还不快快招来!”
李立这一问,问得江瑶白他们满头雾水,没能判断出这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们只好齐齐望着堂下那年轻的夫人,听着她不卑不亢地应道:“大人!小女子没什么可招的!此前我是给裴元生缝过香囊。可自从他领着小妾儿女进了门,我便回了家,再没管过他!”
“哇偶。”旁听的北尤钰忍不住低声惊叹,伸手一拉江瑶白的袖子,轻声对着她道:“瑶白姐姐,这胡姑娘看上去应当是性子直爽的。你先前分析的那第一种猜想,感觉可能性不大了耶。”
北尤钰这十分唯心的判断一出,江瑶白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想提醒北尤钰,判断事情不能这么凭着感觉来。可转念想到对方也不可能会有断案的机会,便又放弃了,转而低声道:“是不是等下就知道了,先安静听着吧。”
北尤钰点头,江瑶白也将注意力又落回了堂上,便见李立沉声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香囊是你做的,但近期你却没有碰过香囊,也不知道这香囊里头装的是何物?”
“正是!”裴胡氏点头,瞧上去坦坦荡荡,半点不心虚。
李立见状神情不变,仅仅只是转头看向了那老妇人和小妇人,道:“裴张氏、何娘。裴胡氏所言,你们可有异议?”
小妇人何娘低着头,并未出声。
那老妇人则是颤声道:“有!有!她在家里一手遮天!明面上是没动过,可她暗地里下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呀!还请,还请大人为我儿伸冤啊!”
这老妇人裴张氏说话嗓音带颤,虽说所提异议全是猜测,可至少没有胡搅蛮缠。
江瑶白几人原本因为宫门口哭丧的事而对老妇人抱有偏见,此刻听着她这态度,倒是对她生出了些许好感来。
只是这好感才刚冒头,他们便留意到了老妇人嘴边的血迹!
北尤钰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没忍住又轻声问道:“怎么有血迹啊?难不成这李大人已经用过刑了?”
江瑶白正觉不知该如何回答北尤钰这问题才好,站在北尤钰身后的北尤溪已经抬手按了一下北尤钰的脑袋,道:“禁声。”
北尤钰有些不满地晃了晃脑袋,却也没再开口。
江瑶白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丝毫想要再追问的架势,这才又一次将目光落到了堂上。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李立神色不变,直接将问题丢回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被问得一噎,嘴巴张张合合地看看李立,又看看旁边的裴胡氏,神情也逐渐多了一份紧张、茫然和恼意,哆哆嗦嗦地道:“证据?这怎么就还管我要证据呢!明明就是她害死我儿的!香囊是她!毒药也是她放的!都是她!你不能这么袒护她!不能啊!”
老妇人越说越大声,配合上她那悲愤的神情和带血的嘴,莫名竟有些悲厉之色。
跪在一旁的胡大人和裴胡氏面对这指控纹丝不动,仿佛压根就不在乎一般。
倒是那小妇人何娘慌张又惧怕地抬手抱住了那老妇人,张口便劝慰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冷静一点!再大声点官爷可又要打您嘴巴了!”
老妇人那恼怒的神情一滞,眼泪忽而就下来了。
她倒是真的没敢闹,也没再说这些话,却也没就此安生下来,而是直接跪扑在地,哭得一塌糊涂,悲声道:“我……是我无用啊!我可怜的元生!娘没用啊!娘没本事帮你伸冤!娘对不起你啊!”
“老夫人。”何娘低着头抬手抹着眼泪,声音听上去很是悲伤。
可堂上的李立脸色却是黑了不少,手中惊堂木一拍,怒声道:“肃静!再敢哭闹,别怪本官杖刑伺候!”
老妇人那哭声瞬间止住了,抬起头悲悲切切地看着堂上,却没敢再出声。
何娘也是一缩脖子,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李立见她消停了,这才转头对着身旁候着的侍卫喊道:“来人,传婢女顺儿。”
“是。”那侍卫应了声,快步出了翠阳殿,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个青衣婢女走了进来。
“婢子顺儿拜见陛下,拜见大人!”顺儿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脑袋低垂着没敢乱看,细瞧时还能发现她在轻微的颤抖。
李立没跟顺儿客气,直接问道:“顺儿,裴元生的日常起居,是否由你打理?”
“是。”顺儿如实应了。又像是担心李立觉得是她下的毒,赶忙补充道:“不过,自从姑爷跟小姐闹翻之后,小姐便领着婢子回了胡府。姑爷的起居,也由何姨娘接管了。”
顺儿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到了何娘的身上。
李立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低着头,既没有恐慌,也没有急着辩解,这才继续对着顺儿问道:“裴元生佩戴的香囊,你可接触过?”
“回大人,婢子未曾接触过。在何姨娘带着一双儿女住进来之前,姑爷十分在意香囊,往日里都不允许我们触碰。后来何姨娘他们住进来后,婢子更加没机会接触过。”
顺儿一番话说得有些紧张,可这话明显是矛头直指何娘。
李立顿时也不再揪着顺儿不放了,而是看向了何娘,问道:“何娘,你可有话说?”
“妾身自然有话说。”何娘开了口,声音里哭腔明显。待到抬起头后,众人才发现,她已是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
“妾身自幼命苦,幸得老爷疼爱,这才有了如今的我。老爷于妾身而言有大恩,妾身做牛做马报答他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下毒?再者,姐……”
何娘说到这里一顿,转头看了冷着脸的裴胡氏一眼,方才改了口,道:“夫人生气那段时日,老爷虽是允许妾身近身伺候,可那香囊,他也是舍不得让妾身碰的。当初妾身不小心摸了一下,还被老爷打了一巴掌。此事府中众人都知晓,大人尽可去问。”
何娘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李立一眼,眼中似有期望,可最后还是没再说什么。仅仅只是磕了几个头,便又一次垂头看地,一声不吭。
北尤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虽说有些心软,可又莫名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拉了拉身旁的江瑶白,低声问道:“瑶白姐姐,你说她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啊?”
江瑶白目光没动,还在关注着前方的事,脑海中还没想好回答,便听自个儿的另一边传来了齐遥禄那刻意放轻的声音:“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好的谎言,其实应该是真假混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才更容易蒙混过关。”
江瑶白察觉到齐遥禄话里带着的得意感,忍不住转头看他,轻声问道:“你好像很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