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跑了。”有老实的抬手便指了贼人离开的方向,回答时压根就没想过先推卸责任,惹来周围同伴的一瞪。
“我问的是宁乐郡主和齐世子!”北尤钰暴躁地又问了一遍,压根没去在意他们那点儿小心思。
“也跟着去了。”刚回答了问题的老实人又如实地应了,惹得周围同伴手痒痒的,还有些暗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先捂住对方的嘴,好让他不要乱说话了。
“什么?!”北尤钰怒火烧到了顶,对着众护院便喝骂道:“我养你们是养了一群饭桶了是吧?!他们追去了,你们还在这儿?是想站着等死是吧?!我告诉你们!这三更半夜的,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北尤钰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众护院也被她一言惊醒,心中忐忑惶恐起来。
众护院也是在这山中居住久了,再加上北尤钰和北尤溪往日里不常来,来了一般也不会故意挑事,是以他们渐渐地也有些松懈了。
现在被北尤钰这么一说,他们才算是被一言惊醒,心中忐忑惶恐起来,只觉得脖子后头都凉飕飕的,仿佛脑袋随时会搬个家。
江殷舜原也没想说话。可在瞥见他们人心惶惶后,为了防止这群人找不到人后直接落跑,他对着北尤钰劝道:“行了,你也少骂两句吧。遥禄他功夫不错。有他在,他们两个就算追不上贼人,也肯定不会有大碍的。”
北尤钰心里头憋气,只想给江殷舜一个白眼。
可她也清楚现在不是责骂的时候,只好顺着江殷舜这话道:“没大碍?若是他们再在这里闲站着,没大碍也变有大碍了!还不快去找!”
“是!”众护院被吼得下意识齐声应了,又乱糟糟地转头顺着江瑶白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眼看着那群人融入了黑夜之中,北尤钰刚想也追过去,便听到自家兄长在喊自己。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之地,瞧见了北尤溪以及桃乡等贴身婢女和侍从。
原先在实行计划时,为了防止人太多出意外,桃乡等人都是跟着北尤溪负责射箭那边的。对此,桃乡等人显得十分不放心,北尤钰还觉得对方大题小做,担心过度。
可现在江瑶白和齐遥禄不见了,北尤钰面对着桃乡和庆生可就多了几分心虚了。
“那个……你们也别急啊。瑶白姐姐和齐遥禄虽然追过去了,不过庄子的护院们也过去了!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北尤钰抢先一步将话说完了,本以为多少能让桃乡和庆生安心一点。却没想到,这两人的神情看上去竟然更加焦急了。
庆生更是留下一句“我去找世子”便飞奔离开了。
“诶!”北尤钰伸手试图拦人,又在拦空之后纳闷回头,对着桃乡不解地问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啊?”
桃乡虽不明白庆生着急的原因,却清楚自己着急的原因,更加知道这事越是拖延,找到自家郡主的麻烦程度就变得越高!
因此,她先是深吸了一口,好让自己不至于忙中出错,后才看着北尤钰无比认真地道:“表小姐,现在不是管他的时候。还请您多派些人一同寻找。若是迟了,怕是会很麻烦。”
“啊,我有的,你要不也跟着一起去?”北尤钰对桃乡这反应感到有些懵,却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故而干脆提出了邀请。
桃乡自然不会拒绝这提议,一行人又顺着护院们离去的方向找了过去。
与此同时,齐遥禄追着那贼人的身影冲出了玉溪庄,冲入了夜色笼罩中的山林里。
江瑶白落后齐遥禄,压根瞧不见那贼人的身影。可她却瞄住了齐遥禄,追着他也入了山林间。
夜晚的天本就黑,哪怕天上月亮尚在,可光亮穿过茂密的枝叶后,落入山林里的也只余下星星点点,让本就黑得有点吓人的山林多了一份阴森感。
然而,奔跑于林间的三人压根没空去注意这一点。
最前头的贼人显然是受了伤,奔逃间呼吸声粗重,走过的地面上还留下点点血迹。
追在他后头的齐遥禄虽然对时不时就差点儿撞上的树木不太习惯。可跑出一段距离后,他也便适应了周围的环境,猛地加快速度往前一冲一扑,将本就有些精疲力尽的贼人抱扑在地!
那贼人吓了一跳,竟也没想着翻身。而是猛地屈膝将身体向上一颠,在齐遥禄一个没防备被他颠得离地的瞬间,手往地上一撑,屈起的腿又猛地往后一蹬,正中齐遥禄的肚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简直比齐遥禄的抱扑还让人始料未及!
齐遥禄甚至都还开始反击,就被他这一踹踹得松了手,整个人飞出了一小段距离,捂着肚子暂时起不来了。
贼人这一击奏效,竟也没去看效果,直接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要继续跑。
就在这时,一股子强烈的危机感忽然袭来,令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扑,又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惶恐不安地半跪在地抬起了头,看到了持剑刺来的江瑶白!
江瑶白看了那贼人一眼,又瞥向了旁边的齐遥禄。虽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单从他这捂着肚子起不来的姿态,也大致明白刚刚发生什么了。
江瑶白眼中多了几分嫌弃,一开口,语气淡淡道:“你个龟孙子,下脚这么狠。”
江瑶白:“……”
齐遥禄:“……”
……对哦,还没到亥时。
江瑶白恍然大悟,抬手挠挠自己的耳根,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将目光落到了贼人身上,吓得他一抖。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不是故意的!是他突然扑过来,我才下意识踹的!”贼人惊恐地说着,人也站起了身,往后小步挪了几步,一副惧怕不已的样子。
这副姿态,若是出现在姑娘家身上,怎么说也有几分赏心悦目。可出现在一个八字胡的糟老爷们身上,江瑶白忽然觉得自己眼睛似乎有点儿疼。
生理不适感一冒出来,江瑶白下意识便想让他好好说话,哪知一张嘴便是一句:“踹你大爷。”
贼人猛地一哆嗦,整个人又矮了几分,仿佛吓得把自己缩起来了。
而江瑶白则是忍无可忍,眼睛警惕地看着贼人,脚却走向了齐遥禄的身边,抬脚轻踢了一下齐遥禄的小腿。
齐遥禄躺地上时已将自己所学功法运转起来了,此刻总算是稍稍缓和了疼痛感。再加上江瑶白这明显就是在示意的一脚,齐遥禄深呼吸了两下,便小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身后他也没敢挺直了腰板站着,而是就这么弓着身子,捂着肚子,转头看了江瑶白一眼,才开了口:“你快跟我们回去!再跑的话,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正惶惶不安地警惕着江瑶白和齐遥禄两人的贼人闻言一顿,困惑地看了看齐遥禄,鼻子微动嗅了嗅,像是领悟到了什么。
而后,他的视线落到了江瑶白的身上,连连作揖,道:“贵人恕罪,贵人明察。小鼠刚长成不久,从未有过伤人之举。先前只是因为腹中饥饿,实在无法才去了府上盗取食物的。还请贵人原谅一次,小鼠必不再犯!”
齐遥禄对他这番解释嗤之以鼻,用手肘碰了碰江瑶白的胳膊,示意她说话。
江瑶白原是在思考这贼人的这番话,受到示意便开口,只听得自己道:“我管你是为什么去偷吃的!反正你偷了我们的食物,就得付出代价。跟我们回去。”
江瑶白听着自己口中的话蹙眉,齐遥禄则已经走向那贼人准备动手。
哪知,就在齐遥禄走到距离贼人两步远的地方,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掉去!
江瑶白一惊,立马冲了过去挥手一抓,堪堪抓住了齐遥禄的手!
可惜,她力气终究不够,不仅没能拉住齐遥禄,反而被他带得一头栽下,只来得将手中长剑往那贼人脚底处泥土一划,便与齐遥禄一起掉入了坑洞之中!
第50章 鼠妖?!
失重感袭来,是齐遥禄所没有料到的。更让他没料到的是,江瑶白竟然会拉住自己——虽然并没有什么作用。
刹那间,一抹异样的情绪在心中划过。
一瞬间的愣神过后,齐遥禄正想将江瑶白拉过来,以防这个脑袋向下栽进来的姑娘最终也会以脑袋着陆。
可他的手才刚要反握回去,便看着江瑶白松开了手,一个利索的空中翻转,与他一同双脚着陆,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坑底。
齐遥禄抿着唇看了看抬头往上望的江瑶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来得握紧的手,最后默默地握成了拳头,不悦地抬头瞪视上方。
齐遥禄本意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却没想到这一望,竟还真看到个脑袋从洞口旁边探了出来!
他这火气一下子就满了,抬手一指那贼人,张口便要喝骂:“竟然还在呢!”
齐遥禄这一喊火气满满,声音自然也极大。再加上他们所在的洞也不算小,一句话说得回音缭绕,令江瑶白和那贼人都下意识看向了他。
齐遥禄脸都黑了,忿忿地放下手,正想让江瑶白开口帮他说话,便听顶上的贼人嬉笑道:“两位贵人莫恼。你们追得这般紧,小鼠暗算你们落入洞中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两位理解理解,小鼠在此给两位赔个不是了。”
江瑶白听着这人的话目光微动,尤其是注意到对方那奇怪的自称以及恭敬却又不太恭敬的态度,心里困惑渐涨。
只是,未等她细思,齐遥禄已经抬手碰了碰她的胳膊,神情暴躁地指了指上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帮忙说话了。
江瑶白心中已稍微有想法了,碰巧齐遥禄要她说话,她干脆尝试着压低了声音开了口:“你个小贼糊弄鬼呢?你给爷等着。若是也能出去,必定找你算账。”
江瑶白这音量,若是放在平地上,显然已经是悄悄话的程度了。可在这会回响的洞里,这音量却足以让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地面,却模模糊糊地叫人听不清。
原本已经想要离开的贼人听到了这含糊的动静,顿时又回过了头,还下意识地蹲下身侧耳倾听,口中不忘问道:“您说什么?”
齐遥禄原本对江瑶白这话的音量感到不满。现在那贼人这么一问,他忽而又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了,立马转头去看江瑶白,得到示意后开口道:“我说……”
江瑶白后头是什么话都没想,可有了含糊的前一次,那贼人只觉得是自己没听清,下意识便往洞口倾身。
哪知就在这时,刚刚被江瑶白一剑斩松的土地不堪承受那贼人的重量,一个晃神的功夫便哗啦啦的全崩了!
那贼人全无防备,脚下一空的瞬间只来得划拉了两下空气,人便掉了进去!
待到洞地烟尘消退,跌坐在地的贼人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两双鞋子,缓缓抬头对上了江瑶白和齐遥禄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登时哭丧了脸。
“贵人!贵人!小鼠知道错了,小鼠真的错了,还望贵人高抬贵手啊!”八字胡的小贼跪得麻溜,喊话的声音听上去惨兮兮的,仿佛江瑶白和齐遥禄两个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江瑶白被他吵得脑壳疼,抬手用手肘一戳旁边的齐遥禄,脑袋都没转过去,对方便会意开口了:“行了,没人要杀你,少说两句吧!我问你,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屡次偷盗玉溪庄的东西,又是如何看透我们的陷阱的?”
那贼人听着齐遥禄问的这话,抬头便看向了江瑶白,顺势跪坐在地上,放弃挣扎般焉哒哒地道:“小鼠名叫秋中恒,乃是这常云山中一只成精的山鼠……”
“山鼠?!”这一次齐遥禄和江瑶白同时惊呼出声,引来那贼人秋中恒抬眸一看,似是有些不解,道:“是的,山鼠。小鼠是妖。两位贵人请得起人施咒,难道不知这世间有妖?”
齐遥禄脸色一变再变,又见秋中恒说得困惑,下意识便先一步应了声:“(这世间怎么会有妖?!)当然知道。”
心口不一一出,齐遥禄猛地转头去看江瑶白。既是惊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齐遥禄惊疑不定,江瑶白则是心念急转,转头看向了齐遥禄,无声示意他开口。
齐遥禄这一时之间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干脆照办道:“只是,知道与亲眼见到还是有差距的。尤其是……没想到妖怪竟然会需要偷东西吃。”
齐遥禄听着自己这话,顿觉受到了提醒!刚刚的惊讶尽消,转而审视着秋中恒,试图找出他人装妖的破绽来。
却没想到,秋中恒竟是苦笑一声,道:“贵人您是不知道啊,混在人群中行动自如,不不会被天师逮到针对的,那都是大妖怪。”
“像我们这种山野小妖,寻常情况下都是躲在山中吃野果野兽的。可这常云山又与其他地方不同。这座山,它是有主的,而且这个主,还是皇族血脉,共享皇族气运,我们也不敢冒犯,可不就只能想方设法地跟地主讨吃的了么?”
秋中恒说到这里一顿,忽而想到刚刚的问题他还没回答完,又赶忙补充道:“至于刚刚的陷阱,其实小鼠并没有看透。小鼠只是天性胆子小。我原想先假装离开,看看里头动静。若是真的没有异动,我再进去拿肉。没想到……”
秋中恒说到这里苦笑一声,抬手拔掉了还插在自己胳膊上的箭枝,撸起袖子便舔了舔伤口。
意外确认自己的计划其实没出错的江瑶白和齐遥禄瞬间心气顺了不少。再加上对秋中恒那番妖怪言论抱有怀疑,江瑶白干脆再次让齐遥禄帮忙问道:“你说的也在理。可这并不能成为我们放过你的理由。”
秋中恒舔伤的动作一顿,仿佛是被打击到了一般,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看上去更加可怜兮兮了。
他哀求道:“两位贵人何需如此呢?小鼠啥也不是,在妖怪里头就属最差劲的那一批。您们就是想让我帮忙做事,我也做不来大事呀。还请贵人们手下留情。”
秋中恒说得悲戚,可齐遥禄还当真不在乎。
他甚至已经不在乎偷肉的事了,只想知道秋中恒到底还想编些什么样的谎言来糊弄自己,顺便看看有没有哪些可以学上一学的,改日好去骗骗别人。
他这心情一好,正想松口好套话,江瑶白又碰了他一下。
齐遥禄一默,还是开了口:“不急。先让我考考你。若是还能凑活,留你一命也无妨。”
考?
齐遥禄惊愕起来,不解地看向江瑶白,搞不明白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反倒是秋中恒愕然后又冒出了喜悦的神情,对着江瑶白连连应道:“贵人请考!贵人尽管考!小鼠必定全力回答!那个知无不言!”
江瑶白没吭声,只是转头默默地看向齐遥禄。
本就困惑的齐遥禄更加困惑了几分,直到江瑶白无奈地对着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后,他才从猛地反应过来,赶忙看向了秋中恒道:“你修行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