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的？”
“还不起钱，被踹掉了。”
“孩子的父亲呢？”索滨也蹲了下来。
少女苦笑：“就连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反正是这里其中一个的。”
梁千姜不敢相信，在现在这个社会，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这样的地方。而且，这地方就在自己身边，而她一直都没发现。
“你们去卖给别人吧，我没钱了。”少女看着二人，眼神落寞。
“你就没想过戒掉么？”在少女提到失去孩子时眼圈儿微红的那一刻，梁千姜就觉得这少女还有救。至少，她还有心。
少女笑了，她眼神浑浊，没有一丝光亮：“戒？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我就不会这么活着了。你们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我真的没钱了。要是可以，我可以付出别的。”她看向索滨，“但我想他应该不需要我。”
“你见过这个么？”梁千姜拿出蓝粉。
见到蓝粉的那一刻，少女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抢，被索滨拦了下来：“你们有这个？给我好么？我去找钱，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她刚要起身，就被梁千姜按了下来。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她没有多少力气。轻轻一拍，她就倒下了。
梁千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都在滴血：“你接触过这个？”
“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会给我？”少女的眼中充满了期待。
梁千姜没有回答她，收起了蓝粉。
少女赶忙道：“别拿走，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为了那一小包东西，少女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还有自己的事。
原来，她曾经也算是个大小姐。父亲是商人，总是带着她全世界各国到处跑，让她多见见世面。直到到了亚国。有一天他父亲生病了，她去买药的路上，碰见了贩卖人。
她不会亚国话，而正好那个人会夏文。他说自己手里的东西包治百病。因为天色晚了，抱着怀疑的态度，少女花重金买回去了。当时她也想过，为什么这么贵。但只要有用就行，反正她们家不缺钱。
按照那人的说法，她给父亲用了。果然好用，不出五分钟，她父亲就精神了。整个人异常兴奋，上蹿下跳的。她因为在旁边，也误食了一点。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而这种快乐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快乐过去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她从没那么难受过，所有不美好的回忆全都涌上心头。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受的。莫名的，她又想起了那包“药”。于是她又去找到那个小贩，这次买了两包。
当晚，她的父亲因为兴奋过度，心脏病发，离开了。而还在劲头上的她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失去亲人的她，无法接受这痛苦。于是，在小贩的推荐下，她第一次接触到了蓝粉。
“点燃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世上最美的烟花。整个人都像飞起来了一样。你们看这伤，我当时一点都不疼。”少女往起不算是裤腿的裤腿，上面有一道极深的伤疤。
之后她就彻底沉沦了。趁着还算清醒的时候，带着自己父亲的尸体回到了夏国。可回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控制了。慢慢地，就走到了今天。倾家荡产。
“后来我接触过很多，但都没有它给我带来的快乐。”少女看向梁千姜的口袋，那里有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可是太贵了，真的太贵了。就算在亚国，也只有富人或者他们自己人用。能买得起的少之又少。他们用蓝粉控制一些姑娘，为他们所用。我也想过，但后来我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不肯收我。”
梁千姜没想到这东西的威力这么大，问道：“那如果停用，会有什么反应？”
“跟我来。”少女扶着柱子，费力起身。带着二人走到了一个不算房间的房间里。
那里还有两个姑娘，跟她年纪都差不多。她指着二人道：“她们只要蓝粉。”
果然，梁千姜看见左边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个不规则的蓝色薄片正在吸食。青烟飘进鼻子里，她揉了揉鼻子，仰头闭眼。半分钟后，睁开了双眼。跟个正常人一样。
“她们已经习惯了，反应没那么大了。”少女一脸羡慕道。“她们长得漂亮，还有人要。不像我。”
左边的姑娘霸占的时间长了，右边的明显已经受不了了。她用力的抓着脖子跟手臂，已经抓出血痕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场景，梁千姜很是熟悉。她又想起了方彩妍。
曾经，她问过后者，为什么总是挠脖子。而后者的回答是：“啊，我有皮肤病，总是很痒。没事的。”
终于，右边的也拿到了一个薄片。她点燃后微微侧头，双手捂着耳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模样，似乎在欣赏最美妙的音乐。而四周，声音嘈杂。有哀嚎、有尖叫，还有女人暧昧的声音。怎么都算不上悦耳。
这样子，再次让梁千姜想到了方彩妍。有几次，她回宿舍的时候。就看见后者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捂着耳朵背对着门口。在她询问的时候，后者表现慌乱。而转过头来，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我在欣赏音乐啊？”
当时梁千姜只当那是个玩笑，可现在，她怎么也不能把那只当做一个玩笑了。
她看向少女：“如果，要装满手掌这么大一盒子的蓝粉，你觉得要多少钱？”
“那怎么可能！”少女一甩手臂，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先不说这要多少钱，就说亚国的小贩手里也没这么多啊。还手掌大的一盒子，就有手指大，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应该是很厉害的头头了。所以现在，能给我了么？”
对与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梁千姜拿出手机，准备告诉自己的同事来把这群人都带回去。
刚拿出手机，那少女就走了过来：“我都告诉你了，我的东西呢？”
“你跟我回去，我帮你回到从前的生活，好不好？”发完消息的梁千姜，看着少女。
听这话的意思，少女就知道她不会给自己东西了。怒急，她边跑边喊：“她手里有蓝粉！她手里都很多蓝粉！！”
众人闻声看了过来。一个个像饿狼一样，双眼放光。
梁千姜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他们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连连后退。
那些人一开始还慢慢地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是跑了。
“丧尸围城啊。”这场景让索滨想起了丧尸电影，简直一模一样。甚至，他们比丧尸还要疯狂。
二人的身边围满了人。他见状不好，赶忙招来蝙蝠，挡住那些人，带着梁千姜飞到屋顶。
而下面的那些人看着这诡异的场景，竟然一点都不怕，还在拼了命的往前冲。
梁千姜站在屋顶，看着那群丧失了理智的人，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心痛啊。
索滨紧紧地抱住她：“这只是少部分人，大多数人还是过的很好的。还是很阳光的。”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呢：这群人，真是可悲。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命，是我们家阿姜跟许许多多像她一样的人用命换来的么？你们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警车声由远而近，那些人终于知道害怕了，四处逃窜。可他们又能逃道哪去呢？
梁千姜看着曹伟，尽量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叫救援吧，人有点多。”
“这什么情况？”曹伟看着里面惊讶道。
梁千姜叹息：“我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很快，救援到了。那些人被压上了车。在废墟里，他们还发现了两具婴孩的尸体，还有三具大人的。至于猫猫狗狗的，就数不清了。
回去路上，索滨开车。二人一路无言，车内气氛十分压抑。他想劝说两句，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到了警局门口，他只轻声说了一句：“别多想了，我在呢。”就下车离开了。
梁千姜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宿舍。她蹲在喷头下，温水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
在废墟的一幕幕，始终回荡在她的眼前。还有，方彩妍。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实在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如果是真的，那那些东西，她又是从哪来的呢？
深夜，她又从噩梦中惊醒。但这次梦里的不是战场，而是废墟。那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她梦见方彩妍也在人群中，破衣烂衫，抓着她的脚踝祈求她将兜里的东西给她，哪怕只有一点。还好，她已经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第一次，梁千姜庆幸她已经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叶文宇知道了此事，十分高兴。他给梁千姜放了三天的假，让她好好放松放松。
可这三天，她哪也没去。只是窝在宿舍里。除了锻炼，她其余的时间都在想那片废墟，那一张张毫无生气的脸。那些人，为了这么一包东西，连尊严都不要了。
三天后，她得知了一个消息。抓到的那群人，有五分之一，在第二天都自尽了。他们根本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其中，就包括那个少女。还有一部分，也疯了。原本就神志不清的他们，彻底变成了疯子。还有的，打伤了很多警察还有医护人员。反正，乱成了一团。
她换好衣服，准备去看看。刚出门，她就再次看见了索滨。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的，让我陪你吧。”索滨神情严肃：让我陪你吧阿姜，这种时候，我想陪在你身边。我知道，那里现在一定很乱，我怕你承受不住。至少，让我给你一个怀抱。
三天都没怎么休息好的梁千姜此时有些憔悴，她也没时间跟索滨斗嘴，转身就上车了。
她刚打开车门，索滨就拉住了她：“我来吧。”
她坐在副驾，看着外面的阳光。多好的夏国啊，多明媚的阳光啊，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珍惜呢？
刚到楼下，一个人就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二人面前。
索滨赶忙扶住梁千姜，偏过头去，不想看眼前的场景。
楼内，跑出来了两个医护人员。梁千姜问：“什么情况？”
看见她身上的警服，其中一个医护人员道：“他就算不跳楼也活不长了。他全身的神经都被影响，根本没法|正常吃饭。而且，因为长时间的进食不规律，他患上了胃癌。”
因为违禁品的关系，他们会不知道累、不知道困，也不知道饿。因为不会疼痛，他们完全注意不到自己身上的异常。所以这里很多人其实都生命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而没有及时救治的他们，其实也只能等死了。
梁千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两个医护人员将那人抬走，缓缓走进大楼。
刚进门，她就看见一个被清洗干净的那个商业巨鳄，此时正跪在地上，像一个警察祈求：“求求你，给我一点吧。就一点。你要什么？我想办法给你，求求你，好不好？”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磕头。这模样，让人根本跟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联想到一起。
曾经，他是一个人人仰慕的成功人士。曾经，他拥有一个儿女双全，夫妻恩爱的幸福人生。曾经，他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大慈善家。
可现在，他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以君子。现在，他一无所有，妻子带着儿女离开了他。曾经以他为傲的亲朋，现在对他嗤之以鼻。现在，他是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行尸走肉。
梁千姜看着手中那包蓝粉：“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魅力？”她看着这东西，只觉得厌恶。
又一个女人，拼命撞墙，试图用自己的生命做威胁，换取她需要的东西。直到头破血流，她也没有停下。有人上前阻拦，她就跟疯了一样的挣扎。最终，还是一针麻醉让她晕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混乱，梁千姜眼泛泪光。她转头看向索滨：“我送他们过来，是做错了么？”
索滨看不得她这样，心疼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道：“他们根本没有理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废墟，他们也活不下去。就算活下去了，你觉得，他们活着还有意义么？其实他们也很痛苦，只是违禁品麻醉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痛苦。所以为了不想起那些，他们只能不断的犯错。最后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是在救他们。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已经没救了。”
他听着那些哀求的声音，心底里也在求他们：求求你们，别这样了折磨我的阿姜了。求求你们，放过阿姜吧，这样她会自责的。你们好好地，好不好？你们清醒过来，好好生活。只有这样，我的阿姜才会快乐啊。
听完他的这番话，梁千姜第一次扑进了他的怀中，失声痛哭。她拼命守护的一切，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索滨紧紧地抱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在呢，阿姜，我一直都在。”
“我不想让他们这样。我希望他们能享受阳光。”梁千姜哭的泣不成声。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哭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