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她的子弹也取了出来。救援兵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着伤口：“军士长长大了，现在都知道权衡利弊了，不错。”
与此同时，索滨手中的笔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心很慌，很害怕：阿姜现在还好么？会不会受伤了？不能这么想，阿姜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她答应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她说军人从不食言。不过……除了死亡。
“想什么呢？”前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年纪轻轻的心事这么重？”
“你说，如果一个人答应了另一个人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么那个人有多大概率做不到呢？”索滨捡起逼，看着前辈。
前辈放下茶杯：“那要看答应的是什么了。像你们这个年纪说的什么我爱你一生一世，我一定会娶你回家之类的，大概率都做不到。怎么？遇到感情问题啦。不应该啊，你这么帅，把咱们女警都迷得死去活来的。”
“算是吧。”索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感情问题。不过他知道，他说会用生命爱梁千姜，就一定会做到。其实，他已经做到了。
“怎么？说来我听听。是你爱上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不爱你？还是人家姑娘家里反对？”
“她没有家人。她也从没跟我说过‘我爱你’，但我对此，从未怀疑。”索滨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阿姜的感情是内敛的，她虽然不说，但我什么都知道。她是爱我的，跟我爱她一样。
看着他这花痴一样的笑容，前辈叹息：“你们小年轻啊，总是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不实在。成天就是情情爱爱，但最后都会归于平淡。就像我跟我媳妇，当初没有爱情，现在不还是过的好好的？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工作。你不是爱国么？多为国家做点好事，比什么都强。”
索滨只是笑笑没说话。为这个国家，除了选择支持梁千姜，他好像的确没做什么贡献。可就是这个选择，也让他犹豫了很久。这么想来，他还真没什么资格教育别人。
可就是他的这个选择，就有太多太多的人做不到。有多少人能做到牺牲自己的爱人，去守护那些跟自己没关系的人呢？
好在他的爱人现在还好好地活着，正叼着一个馒头伏击呢。
“哈哈，军士长，其实你也挺可爱的。”少年现在特别喜欢粘着她，或许是因为在她身边有安全感吧。
闻言，梁千姜转头瞥了一眼他。一个人影闪过，她立马开枪。一击毙命，馒头也掉在了雪地上：“你是第一个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人。”说完，她低头看了看掉落的馒头。松不开手，她只能低头用嘴重新叼起，然后继续警惕的看着前方。
“我不是第一个，谭上士才是。”
两个世界
“军士长不知道，谭上士对您那可真是一心一意的。那时候我们两个躲在一个破屋子后面，他跟我讲了一晚上您的故事呢。”少年道。
谭良对自己的感情，梁千姜不能说是一无所知，她是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在遇到索滨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拥有爱情。对于谭良，她只是当他是一个很好的战友。
见她不语，少年以为她是不信，接着道：“真的。谭上士亲口承认他爱您的。而且，他还说您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想娶的女人。虽然输给您他跟不服气……”
“虽然输给她我不服气，但我服输。”那也是个雪天，谭良跟少年躲在一间没有窗，没有门的房子里等待救援，“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存在。不止是因为她足够坚强，足够坚毅。还因为她的柔软。或许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座冰山。可我知道，其实她是最重感情的。就是因为太重感情，才表现得好像都不在乎。因为她怕啊。”
“当时谭上士就是这么说的。”那晚，少年记得清楚。因为他从没见过谭良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
而梁千姜只是微微一笑，又是一枪，一击毙命。等少年说完，她终于收起枪：“走，换个地方。”
少年扶着一瘸一拐就要往回走。刚起身，他们前面就传来了枪林弹雨的声音。二人相视一眼，赶忙上前支援。
刚到前方，还没站稳。一个炸弹就扔了过来。此时少年也顾不上军士长不军士长的了。他抓着梁千姜的手臂往前一甩，二人双双扑倒。
好在这炸弹的威力不算太大，他们都没受伤。
“亚国的孙子，老子跟你们拼了！”一个满脸脏污的中年男人直接起身，拿着枪一顿扫射。
很快，他就满身血迹的倒了下来。梁千姜赶忙上前：“救援！”
“不用了，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男人解开衣服，他的肠子竟然都露在了外面。他将手里炸弹交给梁千姜，“帮我杀了这帮孙子。”说完，他就停止了呼吸。
二人敬了一个军礼，用衣服盖住了他脏污的脸。虽然那张脸满是血迹跟泥点，可却是那样的帅气。不同于小鲜肉的精致，是一种说不出的英俊。
找准机会，梁千姜在少年的掩护下冲到车上。少年跟另一个女兵也上了车。二人开枪扫射，梁千姜快速转动方向盘。就算她现在没手开枪，撞死一个是一个。
就在这边战火连天的时候，索滨正跟一群同事双手托腮看两口子吵架呢。
一个子弹飞进车内。梁千姜侧头，子弹擦着脸飞过。她左边的耳垂直接跟着子弹一样消失在了硝烟中。顾不上血流不止，她咬开手榴弹拉坏，直接扔了下去。
砰——是杯子碎裂的声音。妻子抓着丈夫的头发：“你还敢狡辩！我都看见你们的聊天记录了！”索滨跟一众警察赶忙上前阻拦。
“军士长没事吧。”女兵赶忙拆下自己脚踝上的纱布给梁千姜捂着伤口。
血流了一地，丈夫捂着被割破的手指。索滨赶忙哪来碘酒跟纱布给他治疗。
炸弹将车炸翻，三人冒着弹雨飞速逃离现场。车子爆炸，碎片划伤了三人的脸还有手。
看着那长达五厘米的伤口，妻子也慌了神：“没事吧，疼不疼？”
“能不疼么？”
梁千姜摸了一下自己消失的耳垂，看着手上的血迹笑道：“还好我不戴耳环。”
丈夫拿出证据证明那所谓的“狐狸精”其实是他远方表弟的媳妇。矛盾解决，二人赶忙去医院打破伤风，防止感染。
少年晃了晃自己早已消失的右手，笑道：“还好我不戴手镯。”
明明是一个时间，一个国家。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索滨在跟同事嘲笑刚才的闹剧。同时梁千姜用匕首刺穿了一人的喉咙。
他在喝茶。她在狂奔。
他在拒绝同事递来的烟。她被人压在地上，拼命抵抗距离自己眼睛只有两厘米的利刃。
他跟同事吐槽今天的午饭鸡腿给的少。她从敌人的口袋里翻出一袋饼干，跟战友高兴的平分。
他坐在警车里，看着刚放学的孩子们想她。她一瘸一拐的走在战场，看着满地的尸体想活着。
他洗完热水澡，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二人的照片渐渐入眠。她用纱布抱着雪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伤口，靠在靠在树后警惕的看着周围。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即将来袭，让人们做好保暖工作。索滨站在暖气旁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阿姜，你那边的雪一定很大吧。冷不冷？饿不饿？困不困？疼不疼？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一起看看这太平盛世。大家都过的很幸福，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狂风夹杂着冰雪，让人根本睁不开眼。军人们顶着暴雪艰难前行。每走一段时间，第一排的人就会换到后面。他们的眉毛，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走着走着，就会有人倒下。
“快快快！快进防空洞！！！”一个人赶忙招呼着众人。
外面炮火声不断，好在这个防空洞很结实。少年看着梁千姜脖颈上的伤口：“救援兵，还有救援兵么？”
救援兵本就不多，此时都在照顾更严重的伤患。梁千姜找了一个针线包，问少年：“会缝衣服么？”
“会……会！”少年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很快便做下了决定。他接过针线包，拿着手电递给身边一个小兵，“帮我照着点。”
针穿入皮肤，梁千姜咬牙颤抖。一个老兵递给她一个酒壶：“喝吧，喝多了就不疼了。”
她晃了晃酒壶，还剩一大半。喝了一大口，辣的嗓子疼。她刚要递回去，老兵道：“没事，喝吧，我这还有。”
一个救援兵空闲下来，赶忙过来查看。见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缝合，虽然丑了些，但至少没什么别的问题，转而看向她的腿。
挽起裤腿，一条黑紫色的小腿出现在她面前。少年一惊：“怎么会这样？”
救援兵赶忙拿过医药箱：“会有些疼，忍一下。”她递给梁千姜一条毛巾，让她咬住，开始消毒。
“伤口感染了，但没什么大事，腿能抱住。”救援兵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发现及时，不然就只能截肢了。
“你说什么？”梁千姜微微侧头。
少年发现不对劲，在她的左耳边拍手：“军士长，听得见么？”
拍手的声音梁千姜没听见，但少年的话她听见了。从子弹擦过耳垂的时候，她的左耳就一直嗡鸣。后来，就完全听不见了。
“救援兵！”少年赶忙让救援兵来查看。
不用说，她的左耳已经废了。但影响并不大。
就在少年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梁千姜突然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了营地。余天昌跟几个救援兵正围着她，见她醒来，余天昌赶忙扶起她，递给她一杯热水：“千姜。”
“我为什么回来了？”梁千姜头痛欲裂，全身没有一处是好受的。
见她这么问，余天昌气急：“你受了那么多伤，为什么不说？！”
“不是没大事么？”梁千姜全身都不舒服，她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里受伤了。
“你神经损坏了，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但你的双手随时可能不听使唤。回去吧。”
闻言，梁千姜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有检测仪、止疼泵还有不知道管什么的吊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双手在剧烈的颤抖。刚才，她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正看着，她右手突然不受控制的大幅度抽动了一下，打翻了桌上的开水。水洒在被子上，医护人员赶忙过来换了一条被子被她。
“怎么会这样？”她看着那不受控制的右手，蹙起了眉头。
余天昌擦拭着桌上的水渍，将手帕扔在桌上：“具体医学上的东西我也不懂，但你没法再上战场了。你这样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战友。你做的够多了，回去吧。”
“您说什么？”梁千姜微微侧头，将右脸转了过去。
“我说你不能再上战场了！你左耳失聪、右腿差一点被截掉、你颈椎跟左手臂骨折、你双手随时会不受控制。你全身上下中了四枪，缝了57针！梁千姜，你做的够多了！你杀了多少敌人数不清，我炸毁了他们的三个临时据点。你是英雄，但你没必要非变成烈士！你明白么？！”
看着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的梁千姜，余天昌的心都要碎了。她是一个姑娘啊，脖子上缝了18针、眼角3针、下巴6针。这是什么？相当于毁容啊。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梁千姜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可她的手突然不受控的摔碎了手中的镜子，这才是让她最无法接受的。
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怕她会烫到自己，又兑了一些凉水。余天昌也冷静了一些。他红着眼眶，将温水递给她：“新年快乐。还有，23岁生日快乐。”
忠于国家，忠于你
这次离开，就意味着梁千姜再也不能以军人的身份回来了。她看着自己不受控的双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新年。这里没有烟花，也没有给她的生日蛋糕。他们只能做一桌好饭，一群人围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要不要我给索滨打个电话？”余天昌问道。这里是有信号的，这么多天他也不知道梁千姜的状况，没敢说。如今，虽说她身负重伤，但至少是活着的。
“不用了，我想给他个惊喜。”想到索滨，梁千姜突然就没那么悲伤了。
余天昌点点头：“那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要是可以，就嫁了吧。”虽然他只见过索滨一次，对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算了解。可他看的出来，他对梁千姜是认真的。最关键的是，能打开她内心的枷锁。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