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东西滑落在他的脸上,粘粘腻腻的,还一股淡淡的腥味,很不舒服。
他终于从睡梦中挣扎着爬起了身子。
黑压压的铜镜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他猛地抬头,看见了自己满脸的血!
而刚刚他睡过的地方正吊着一颗血淋淋的滴着鲜血的人头。
那张脸和南薇长得一模一样,她的双眼正阴狠狠地直勾勾的紧盯着他!
他控制不住刚要喊人,背后突然多了一双手,紧紧地捂上了他的嘴。
那是一双惨白的手。
下一个瞬间,殿内所有的烛火都熄灭了。
黑暗里,只剩下他和那双来路不明的手。
他听见一个冰冷的带着诡异宛如恶鬼一般的声音,趴在他耳边说道:“找到你了。”
有什么东西嫁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看清了!
是一把沾满了鲜血的菜刀!
刀锋闪闪,锋利至极。
他被吓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双手握着刀疯一般地向他砍了下来。
一刀、两刀、三刀.......无数刀!刀刀避开了要害!
那个黑影浑身溅满了鲜血,她牢牢地按住跪地求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败类,但她手中的姿势并未停下。
“不会让你死的太简单的,我要让你流尽鲜血而死。”
她诡异的笑出了声,恐怖到令人发指。
“变成鬼,我也会找到你的。”
最后一刀,她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割断了他的动脉,任由鲜血四溅到她的脸上。
地上的人,终于一动不动了。
王世子死了,是一件大事。
圣上哀痛不已,连着三天都未上朝。
但更加奇怪的是,皇后在世子死后的第七天,突然有了身孕。
有人看见,世子妃前来拜见皇后,盯着皇后的肚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而梨昭,还剩下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也是她在祈儿投胎之前便答应他的,帮他娘亲解除封印。
纵使她万般没心没肺,也不会欺骗一个小孩子。
“洛家封印只有洛家人可解。”舟悠曾经说过。
她也问过:“那你为什么可以解?”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只能暂时破坏其封印,但是洛家人的封印会自我修复,所以我也不能完全将其破坏。”
“不过,洛家人快来了。”
王世子出殡,洛家人必会到场,这也是他的目的。
“你就这么想见洛家人?”
“非见不可。”少年目光沉沉,黑润润的瞳孔里压了多少心事,眉宇之间的愁色更加深沉。
祈儿投胎后的第三日,封印大成,南薇姐姐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过好在,洛家人进京的消息也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而她,也从沐禾霓口中得知了一个关于舟悠身世之谜的秘密,这件事与洛家人有关。
她倒是能理解为何舟悠不惜动用封印也要引洛家人现身了。
而且,近日她感觉,她可能又要突破一个小境界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需要越来越多的时间入定,所以在旁人眼里,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无论坐在哪儿,她都能立马睡着。
沐禾霓只当她这几日又落水,又调查南薇一事累着了,便任由着她去了。
但是......舟悠微微蹙紧眉头,看着远处蜷缩着进入梦乡的少女。
她的气息很轻很轻,睡觉安静的像是一个静物一般,只是眉宇间略有愁色,他知道她在梦里也在为了南薇封印的事担忧。
就连中了催情香也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下意识就将他向外推,如果他不回来,她是不是就打算和那怪物同归于尽。
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可能是催情香的毒还没解,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入了定的少女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感知,所以她自然也不知道,一个少年凑到她身边,替她盖了一件衣衫,又红着脸逃离开了。
梨昭猛地睁开眼,近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突破了,也能感应到属于自己的雷劫似乎就要来了。
只是这大乘期的雷劫应该比她突破炼虚之时更猛也更多,要想瞒住普通人还有可能,但是瞒住一群修士,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她打定了主意,硬生生地又让自己从入定中脱离开来,只能将突破尽量往后推移。
至少也得等见完洛家人之后。
可是渐渐的,她的双目就像被胶水粘合了一样,越来越沉,她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就立即进入了一个梦境。
而此时坐在树下休息的舟悠,眼睛一沉,昏昏欲睡感便随之而来,他也极快地进入了一个梦境。
梨昭的梦里,是一个仙女一般的曼妙身姿的少女,她在天空中起舞,似乎是一个祈福仪式,她想走进一些看清那少女的脸,却是徒然。
她看着那少女受着万民的敬仰,心里也莫名的替那少女开心。可是下一秒,镜头一转,她看见少女飞升之际,四周一片荒芜,尸横遍野。
她想要上前阻止,可在梦里,她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
舟悠在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一双红瞳格外醒目。
一个美艳动人的夫人连唤着几声“熹儿”来到了小男孩的身前,她蹲下身子,拉着男孩的手无尽温柔地说道:“熹儿,爹爹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就会带我们离开这里,见到爹爹你可要听话些......”
她欲言又止,但脸上还是止不住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爹爹那里的人可能不太喜欢我们,但是有你爹爹就足够了,乖乖。”
他像个旁观者一般,望进陌生女人的眼里,那双美目像是天边最迤逦的晚霞,迷蒙着一江的水色,微微含情。
她的眼睛,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一双眼睛。
可是画面一转,他又看见,还是那双眼睛,此刻却氤氲着颗颗泪珠,犹如繁星坠落,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发出一声声凄怨无比的哭声。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一双红眸死不瞑目,好像是贪恋的看向某处,只是还未来得及便断了气。
最后一幕便是漫天大火,那场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烧光了大半个森林。
在那场大火中,他看见红眸小男孩的双目已经变成了黑色,而那个美艳温柔的女人举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一觉被烧成了黑炭。
满脸黑灰的小男孩从棉被下艰难地爬了出来,他的眼里一片迷茫,黑黝黝的双瞳里倒映出漫山的染血般的大火。
眼前是烧的分不清四肢的断肢残臂,他还分不清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舟悠一直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要强迫自己醒来。
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可是下一秒,梦中的场景急剧变换,他的梦似乎与梨昭的梦重合了。
篝火冉冉升起,夜色低垂,烤火的少年对着身旁的阿姐说道:“阿姐,我们真的不用叫醒他们吗?听闻同时中了催情香的男女会一同如梦,而且这梦极有可能是前尘梦或是预知梦......”
少女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也很累了,还是让他们睡一会吧。”
夜深了,但梦里是一片光明。
火红妖娆的花朵开了漫山遍野一片,朱蕊犹如毒蛇吐着的信子,宛如鲜血浇灌的花儿长在一颗颗石缝之中,妖艳美丽的像个蛇蝎美人。
就在这无尽的染血般的赤红一片中,有一屋矮矮的小瓦房。房前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还没有到它的花期,却隐隐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木屋里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里照进亮堂的光来,那一道道光柱照进床边一个美貌女子的身边。
圣洁的光辉,宛如神女降世,与周遭诡异的花海,显得格格不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而屋内早已架上了两个高高的烛台,正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燃烧着身体滴落的蜡油有的流在了桌沿上,一根烧完了就换上新的一根。
四面窗户上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桌子上放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这些寓意早生贵子的喜庆之物,而桌前则配着一壶银制的酒和一对雕花精致的小银杯。
到处都是一片浓浓的喜意。
蓦地,屋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女悄悄掀起了盖头的一角,脆生生喊道:“宝,宝,你在吗?”
屋内没有其他人在了,少女心里不安,床帏里传来的动静却更甚,喜服上挂着的金属物来回碰撞间发出声声清脆之声,遮掩的床幔被搅开。
舟悠看见了大红喜盖下的那张脸,美丽精致的宛如神女一般,也是很陌生却又似曾相识过的一张脸。
对了,他曾在柳树村见过的,那个幻境中的那张脸。还有那双灵动的,像极了赵离的那双眼睛。
修长的身影被喜服遮掩着,盖头下的三千青丝被梳成了妇女发髻,一缕秀发从胜似白雪的颈肩上绕过,最后在凸起的锁骨线条里绵延乘转。身下的红色绸布喜被上也铺满了花生红枣一类,她坐的极不舒服,来回换着坐姿。
一股清清冷冷的桂花香味从少女不经意的动作间倾泻而出,舟悠凝向那道过分眼熟的双眼,随后便听见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了。
从背后,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由远及近,停在了少女身前。
是他......
完完全全的红眸,坦露在少女面前,不加遮掩。
可床上的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亲昵地伸手抚上了男人的脸颊。
眼中是浓浓的卷不开的情意,而梦中的他亦是如此。
他微微勾唇,浅浅笑道:“宝,累了吗?你终于嫁给我了。”
微凉的指尖缓缓碰上少女的唇,他能感受到掌下之人轻轻的颤抖,而他面上的表情,仿佛在拆开属于自己的最喜欢的礼物一般,指尖摩挲过白嫩似雪的肌肤,来到红色喜服的边缘。
另一手缓缓没入发间,拆开了她头顶繁重的头饰,一头青丝垂落,轻轻扫过他的侧脸,一股愈加浓烈的桂花香传来。
他听见他含着浓浓情意说道:“我在院前种了两颗你最喜欢的桂花树,运用神力催化了它的生长,很快你就能常年问到桂花的香气了。”
是绵延的缱绻化不开的情意。
他重新盖上她的盖头,模仿着凡间成婚的仪式,做足了再将新妇的盖头揭下。盖头下的人紧紧闭着眼睛,好半晌才偷偷眯着眼睛偷偷打量她的男人。
她轻轻喊道:“宝。”
他提醒她:“该换称呼了。”
她微微垂下头,红了一双耳朵,娇娇怯怯地喊了声:“夫君。”
听见这声,他笑了起来,而进入梦中的舟悠在这一瞬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自己了,他从未见过他能有这般真心的笑容,两眼弯出一弧暖意,美的张扬又热烈。
他一言不发,缓缓俯下身子,只好整以暇地凝望着她,眸光玩味地唤了声:“娘子。”
瞧见小媳妇羞红了半边脸,他才悠悠抬起手将她落入颈间的一缕秀发拉出别至耳后,动作缓缓极具温柔,让身下的女人脸色更红。
舟悠看的眼睛冒光,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副浪荡的样子是他做出来的事?可是他却一点也动不了,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又听见了他说了声,温声细语般,软的能滴出水来:“昭儿。”
“什么?”那新妇听他唤她,立即抬眸,男人却已逼近了身子,一张俊美的脸贴了上来,她纤长的羽睫微微煽动,轻轻扫在他的脸庞上。
“喜欢我叫你昭儿还是娘子?”
他冷不丁问出一声,又惹得梨昭羞的垂下了眼眸,不说话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羞红的面容,抬手扣住她的下颌,将脸轻轻抬了起来,固执的和他对视,言语间满是玩味,嘴边低低地、呢喃着出声:“待会儿叫你什么好呢?”
梨昭被他此等孟浪之语更是噎得无地自容,一张脸硬是烧的又红又烫。
她刚要说些什么,一只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
她听见男人说:“我现在就想和昭儿入了洞房。”
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那手便迅速撤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带着滚烫的热意的柔软的唇舌,倾覆在她的唇上,只是浅浅啄了一下。
忽然,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突然起身撤离,梨昭讷讷地看着男人远去。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手里拿着桌上的酒壶和两只小银杯,讨好似地举到新妇前,软软道:“昭儿,合卺酒还没喝,该喝的。”
两只小银杯裹着晶莹剔透的酒水,新婚夫妇交杯而饮。微凉的酒液划过喉头瞬间蒸腾起微微暖意,醉人心怀。
酒壶里的酒还未饮完,酒香甘洌,是好酒。
他又将酒壶放置床边,都来不及放回桌前,转身就压了下来,蒸腾的热意喷洒在她的颈间,他手下略微用力,毫不费力就扯去她的喜服。
而内里就仅剩下一件薄薄的背部由一根系带勾勒的肚兜,随着“撕拉”一声,床下是她七零八落的喜服。
她肌肤洁白胜血,梦中的舟悠又羞又难堪地闭上了眼,耳中仍能清晰的听见阵阵声响。
而同在梦中的梨昭,正看至情浓处,可梦里的舟悠和她却吹灭了烛火......
二人几乎是同时从梦中惊醒。
梨昭脸不红,只是心跳微微有点快的要跳出胸膛一般。
而那比一边的舟悠,情况就不如她这边好了。他猛地站了起身,面颊烧红了大半,一直烧到了耳朵上,眼中是化不开的迷茫与震惊。
昭儿是谁?梦里的女子为何他会与她这般亲密?
“你为什么脸红?”梨昭站直了身子,来回徘徊间偶尔看见一个人站在树下发呆的舟悠,再看那一张红的滴血的脸蛋,忍不住上前调侃道。
“那你呢,你脸色发白是什么?”他反唇相讥道。
梨昭:?
她难道要说是在梦里看春梦虚出来的?
“滚。”梨昭斜了少年一眼,恶狠狠地走开了。
洛家的人进了京,作为三大家族的老牌家族,也是这几年唯一活跃的三大家族之首,此刻出现在京城,圣上宛如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夜召了洛家人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