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认识的成年男性抱住一个成年女性，这个男性是在骚扰这位女性的结论可以脱口而出，而当这个男性的年龄增加变成一个老人，又或者这个女性的年龄减小变成一个小孩，就会产生一种混淆感，让人难以区分这件事是否正确，是否还是骚扰的行为。
当他是老人时，旁观者可能会觉得老人都经历这么多事情了，和老伴也相处这么久，哪至于骚扰你一个女生，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想靠一下，当她变成一个小孩，旁观者又会觉得可能只是这个小孩太可爱啦，就像人们看到可爱的猫猫狗狗也会想摸他们一样啊，用不用这么警惕啊？别想太多把别人都当成坏人。
可这种警惕是很有必要的，哪怕对方并没有坏心，哪怕对方不是刚认识的人，而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甚至是亲人。
周清用小孩子能听懂能听明白的语言告诉小圆圆她的想法，同时还重复了一遍王钰凡对小圆圆的叮嘱。
“那爸爸还能抱我吗？”小圆圆歪头问，如果爸爸也不能抱她了，她会伤心的，她很喜欢爸爸抱着自己举高高的感觉。
“爸爸当然能抱你呀，”周清听到小圆圆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但是呢，爸爸也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比如给小圆圆换纸尿裤，帮小圆圆洗澡，总之呢，任何女生的这些地方不应该未经过自己的允许就被其他人碰或者看到。”
周清拿出她的一个娃娃，指了指上面的一些位置。
小圆圆用力点头，学着电视上的警察作了个“遵命”的动作，“小圆圆明白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小圆圆就不喜欢杨老师了，小圆圆心想。
得到结论的她，又抱起咪咪往外走要和咪咪玩游戏，徒留周清一个人在房间里烦恼。
这杨老师到底有没有问题，周清皱眉，希望是自己太敏感。
还是需要拜托王钰凡在园内观察一下杨老师的行为，要是他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她得及时告诉园长才行。
周清赶紧拿出纸笔，把要说的话写下来后，让小圆圆明天交给王钰凡看。
夜晚十点。
雅园不少业主还没休息，屋内里里外外都开着灯，路边的路灯也亮着，昏黄的灯光下漂浮着升起的灰尘，与住户区不同的是，幼儿园一片漆黑，仅有的月光不足以明亮此地，风仿佛也知道不能经过这里，连树叶摇晃的声音都没有，寂静地恍如一片死地。
每当夜深了，幼儿园里没有一人的时候，这块地方便会变的如同现在这样死寂。
林书早已习惯这种死寂，她躺在枝繁叶茂的高山榕的顶端，闭着眼睛，这棵高山榕是整个雅园最高大的一棵树，站在顶端时，她能眺望整个雅园，以及更远一些的地方。
她是地缚灵，但并非如王钰凡他们所想的一样只被缚在幼儿园里，幼儿园乃至幼儿园背后的一大片森林都是她的领域。
在这一片空间，身为手上沾血的幽灵她具有寻常幽灵所没有的能力，可以决定谁能进来谁不能进来，不过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太管这片空间的，最常呆的地方就只有幼儿园以及这棵树，所以其他幽灵很难发现她。
林书眼皮底下的眼睛微颤，似乎正在做梦。
幽灵不会做梦，甚至都不需要睡眠，不过她流荡于这世间的岁月太长了，需要用睡觉来消磨时间，有的时候，她就会梦到以往的事情，梦里一切都过分真实，就像重新经历过一次一样，她的梦，大多都是噩梦，她就在噩梦里不断循环，也许这就是手上沾血换来代价。
这次她也梦到了，一切的开端。
拂晓，浓雾迷蒙，放眼望去一切都蒙上白色，呼吸时，水汽被卷进了鼻腔，再被呼出来，昨夜下了场雨，路边的柳树汪着湿润的绿色，坑坑挖挖的泥地黏黏糊糊的，时不时就有一大块躲不掉的水坑，搞得柳二的的草鞋又湿又脏。
柳二这名字听起来不像女生，但确实是女生的名字，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
柳二昨日刚过生辰，变成了六岁的孩子，不过连年大寒，田间收成不好，即便柳家村这块地相较北方较温暖，也仅仅只够温饱，而柳家一家七口人，田里收获的东西，完全不够这七口人吃，柳二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吃的东西少，自然不长肉，可以说是皮包骨都不为过，完全看不出已经六岁了。
“阿娘，我们去哪里啊？”柳二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蜷着身子跟着母亲走，她的衣裳太单薄了，无法抵挡湿冷的风。
“去王家。”母亲也冷，她唇瓣发白，衣服早已洗得发白，不过一点皱褶也没有，头发也梳得整齐，身上也没几两肉，但相较于柳二还是好多了。
王家是省城里的富商，省城，多远啊！柳家村的人可能活一辈子都没去过省城！
前些年王家的小儿子搬到了这边来，在桥对面建了又气派又宏伟的院子，赚够了柳家村人十足十的羡慕。
“阿娘，我们是要去王家打工吗？”柳二问，她之前就有听村里人说王家有招女工，如果她和阿娘能被选上，就不愁吃了，她们少吃一点，还能让哥哥弟弟也吃上一些。
“是呀。”母亲慈祥地摸摸柳二的小辫儿，她的手很冰冷，但对于柳二来说，再没有旁人的手能如母亲一般温暖了。
过了桥，没走几步就到王家了，母亲跟门房说明了来意，门房上下看看她俩，让她们稍等后，进去叫管家出来。
柳二一双灵动的眼看着母亲和走出来的管家交流，她观察着管家。
穿着厚棉袄的管家面色红润，厚厚的衣服也遮不住他的大肚子，柳二好羡慕管家，她希望自己家里人都能像管家一样脸红红的，肚子大大的，这就说明他们家吃得好穿得好了。
“管家，这……只招女娃？”母亲犹豫中带着疑惑，农乡的女娃再勤奋聪明，能做到的事总比中年女性要少得多，这王家却只招女娃怎么不叫人纳闷？
“嗯。”管家的回答短促，仿佛只是鼻腔里喷出的一段声音，他看起来傲慢极了，头抬得高高的。
柳二不喜欢这个管家了，她觉得这个管家像□□。
她就心里这么一想，目光却正好和管家对上了，管家看着她，倒是笑了笑，看起来也没多真诚，皮笑肉不笑，又补了句，“陪玩。”
柳二一直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自然听到了母亲问的和管家的回答，她拉拉母亲的衣角，朝母亲点点头，表示自己是愿意的。
以前都是哥哥跑山野上给自己找野果来填填肚子，如今轮到她干活来给家里人换吃的，她当然愿意。
“那这是打短工的吧？”母亲不放心地问。
管家瞟她一眼，冷哼一声，反驳，“短工？签死契。”
死契？那算了，母亲握着柳二的手，打算带她回家，签死契就等于卖女儿，她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从小帮忙干活的柳二当然知道什么是死契，死契一签，她就是王家的人了，拿的银两就会变多，可是就再回不去家了。
柳二也不愿签死契，跟着母亲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书的故事来咯！
第三十章
“林书姐姐！”
小圆圆今天上学时，林书站在门口似乎在观察，她当即一路小跑过去，一扑扑在林书身上，搂抱住她，“姐姐，你是来门口等我的吗？”
两人认识也算有一段时间了，小圆圆自认两人很熟悉了，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只见林书揪住小圆圆的的辫子，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想得也太美了吧你。”
小圆圆摸摸自己被扯得有点痛的头发，扁扁嘴，撒娇道：“姐姐不要这么凶嘛。”
王钰凡朝林书点点头，递给林书几本书，他在这陪小圆圆的时候会看书，之前有一次，林书问过他能不能借来看后，王钰凡就经常将自己看过的或者暂时还不打算看的书借给林书，俩人关系倒是因此变好了不少。
“姐姐，你不这么凶我就送你个小礼物。”小圆圆拉住林书的手摇了摇。
“不稀罕！”林书竖着眉，硬着声音恶狠狠地说。
小圆圆才不怕呢，她从妈妈那学会了一个词，叫“虚张声势”，林书姐姐就是假装自己很凶，实际上一点也不凶的。
小圆圆打开自己的兜兜，里面拿纸巾包了些东西，是动物小饼干。
这是今天早上林振东奖励给她吃的，小圆圆让林振东帮她包住，她要带过来给林书吃。
林书和小圆圆是特殊的幽灵，能吃东西能换衣服能碰到现实里的事物，这种共同点让小圆圆对她产生了很多很多的亲近感。
小圆圆将纸巾拆开，举起手伸向林书，“姐姐，你吃呀。”
林书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她盯着纸巾里的饼干，纸巾包得很厚，又被放在兜的最上面，一点也没碎。
林书不想吃的，但饼干散发着甜甜的味道，引诱着她，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一块，嚼了嚼，巧克力香甜醇厚的味道萦满嘴中，她愣了愣，将小圆圆手上的纸巾给拎起来，拿出一块塞进小圆圆嘴里，拿着剩下的其他饼干消失了。
小圆圆下意识地吃起被塞进嘴里的饼干，甜甜的味道让她回过神来，她猛地转头看向王钰凡，笑容都要扬到眼角去了，她举起了刚刚拿饼干的手，张开五指晃了晃，朝王钰凡说：“哥哥，姐姐喜欢吃！”
子墨哥哥喜欢和自己一起看迪士尼，钰凡哥哥喜欢看书，她一直想找到林书姐姐喜欢做什么，这下找到了，林书姐姐和自己一样喜欢吃好吃的！
小圆圆用力地点点头，坚定地在胸前握起小拳头，“我下次还要给姐姐带动物饼干，我还要带威化饼、棒棒糖、奶酪棒……”
小圆圆说出了一大堆吃的，边说边惹的自己都馋了。
“阿姨不会让你带这么多吃的来幼儿园的，而且零食都锁在柜子里呢。”王钰凡提醒，一下就戳破了小圆圆的幻想，他看小圆圆比起给林书带，更有可能是自己想吃。
小圆圆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这不，刚刚还美滋滋乐滋滋地笑，听到王钰凡这么一说，又垮下来了。
小圆圆牵着王钰凡的手走，走到走廊才想起来她的桌椅还在小兔班，她抬头朝王钰凡说：“哥哥，我还要搬桌椅。”
搬桌椅这件事王钰凡就爱莫能助了，他走进小兔班，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端着下巴就看着小圆圆再一次奋力地搬桌椅。
小圆圆力气变大了不少，刚来幼儿园时她为了拿放在架子上的书包而去搬桌椅的时候弄得满头大汗都成功不了，可现在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推得动桌椅了。
小圆圆摸摸自己的胳膊，学着林振东的样子想把肱二头肌鼓起来，她上摸摸下摸摸，都没能透过厚重的衣服摸到自己的肌肉，小声自我解释自我安慰，“肯定是衣服太厚盖住啦。”
“我肯定是长大了一些的。”小圆圆坚定不移地想，她现在这样小小一个，做什么都不方便，她真希望自己睡一觉起来就跟钰凡哥哥一样大。
暴露自己喜好感到发窘的林书往小圆圆嘴里硬塞了颗饼干就扬长而去，回到了昨晚做梦的高山榕上，甫一坐下，脑海里传出一道声音说：“姐姐，你拿了东西要跟人说谢谢的。”
“谢什么谢，我才不要，我没把她从这赶走都好了，这是保护费！”林书硬着嘴说。
“姐姐你又害羞了。”
脑海里的声音轻笑了几声，这不笑还好，一笑本来就发窘的林书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羞恼地说：“你赶紧从我这滚出去！”
林书知道这不可能，但不妨碍每次另一个林书惹她逗她的时候，她都要说出这句话。
“我睡了我睡了。”另一个林书觉得好笑又怕惹急她，赶紧假装自己要休息，她知道只有自己说自己要休息了，她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她们共用一个身子的坏处就是不管哪一个林书做什么事情，另一个林书都会被动地接受这一段记忆，所以大部分时候，一个林书出来的时候，另一个林书会休息，休息的林书幸运的话可以无梦，倒霉的时候就会继续作恶梦了。
林书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确定她真的是去休息了之后，这才忸怩地放慢动作到小圆圆身边。
只不过她认为的慢，对小圆圆来说，她才刚开始搬动桌椅。
“你怎么在这？”林书看到小圆圆处在装饰着各种白色毛团的教室，问。
小圆圆发现林书来，心虚地吓了一大跳，一瞬间都没分辨出眼前是哪个林书。
她昨天答应林书不乱走却想办法钻空子，她偷偷瞟了瞟林书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没生气，抢在林书发难前说，“姐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我只是很好奇杨老师。”
说完后搬桌椅的手都放下来，垂头丧气。
林书皱眉，不懂小圆圆在说什么，她想了想，可能是小圆圆和另一个林书做了约定但她没遵守。
想了想小圆圆给自己带的饼干，她决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行了原谅你了，赶紧回去吧。”
只见林书说完后，微微抬起手，小圆圆的桌椅就漂浮起来回到小鸡班。
小圆圆转眼看到林书”施法“，用钦佩的眼神看向林书，嘴里还一直夸赞，“姐姐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赶紧回去吧，对了，早上的饼干……”林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变得跟蚊子一样，不仔细听完全听不见，”谢谢你了。“小圆圆忙着和漂浮起来的桌椅玩，没听到林书说的，倒是王钰凡听到了，抿着嘴笑了笑。
眼尖的林书立即就发现了他在笑，没等她瞪眼过去，杨老师就进来了，她的目光瞬间就黏在了杨老师身上，杨老师要经过她站着的地方，她也没躲，任凭杨老师穿过去后，她仿佛能感到”胃“在翻涌，而杨老师则是打了个哆嗦。
难怪不让小不点来小兔班，林书看着杨老师心想。”怎么，你认识他？“王钰凡的话将林书从沉思中拔出。
林书看向王钰凡，王钰凡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嘴角勾起的淡淡笑容，他的长相很像佛门子弟，倘若给他念珠，再剃个头，分分钟就能假扮化缘的和尚，林书看着这样的王钰凡，心里的杂念倒是默默地压下去了。”算吧。“林书也没否认，一双眼又转向杨老师，看起来不打算离开。
“小圆圆的妈妈让我盯着他，我们总觉得他怪怪的，好像和小孩太亲近了点。”见林书不走，王钰凡想着聊几句，就将自己留在小兔班的原因说出来。
“怎么个亲近法？”林书佯装不在意地问。
王钰凡飞快地看了林书一眼，觉得奇怪，他将这种奇怪暂时埋下心底，“抱学生算不算？”
“按常理来说，可以不算。”林书嘴上说，心里却又另一个答案。
她也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王钰凡给她的书，看起来是打算要呆一上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