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疼痛对于元礼来说都还好, 比起丢失信仰,丢失神明的痛苦来说,这些真的都还好。
帝国军校机甲战斗系的三年纪学生宿舍里。
棕色头发的小胖子撇了眼一直不肯关掉直播间的舍友,得意洋洋道:“我闺女都下播了,你还盯着直播间干嘛?傻了吧~当时跟你安利我闺女的时候,你还不愿意,还骂我死宅?!裘蔷,现在啪啪打脸了吧!”
一旁草绿发色的裘蔷放不下脸面,他最后看眼已经黑屏的直播间,强迫自己扭头,刻意做出一副不屑地姿态:“谁,谁打脸了,你闺女也就那样吧,我才……”
犹豫了一瞬,他才坚定道:“我才不稀罕呢,肯定是美颜,离开直播间就不能看那种。印时然,敢不敢跟我打赌,你的闺女是个见光死,就赌一个月的高级营养液。”
“行!一个月就一个月,我闺女是最美的,你才见光死呢,哼!我警告你,最近不要和我讲话了,你那张嘴实在太气人了。”小胖子印时然鼓起肉肉的腮帮子,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重重把门摔上,以自己表示对裘蔷的不满。
而独自坐在客厅的裘蔷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抬手摸着自己从看直播开始就疯狂跳动的心脏,有些茫然和手足无措,为什么他的心跳会这么快?
雅安星域的主星——雅耳星。
雅安少领主凌乐枫还没跑进父母宅院,就急匆匆地喊道:“爸!妈!你们快看看,这姑娘是不是跟我姐画里的那个姑娘一模一样。”
他小跑到父母身边,将自己手腕上的终端打开,“唰”一段动图投影就这么大刺咧咧的展示在雅安领主夫妇面前。
动图里赫然是刚刚关掉直播的元谜,小姑娘新雪般白嫩的肤色,湖水一样干净澄澈的双目,容貌精致,神态天真烂漫,一举一动都透着蓬勃朝气,异常讨喜。
但是……这张脸却是让领主夫妻二人再眼熟不过了,大女儿房里总是挂着一副的画像。
那是女儿自己画的,虽然画中的女孩只有一个微微侧目的背影,但那通体神韵确是被画的万分灵动娇俏。
他们不知道那副画里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画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女儿臆想虚构的。
他们只知道女儿异常珍视这幅画,平时连碰都不让旁人碰。
但现在,动图里的姑娘和画中人完美重叠,不管是神韵,还是那半露的容貌,就仿佛就是活生生从女儿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实在让他们惊讶不已。
——画里的人物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刻,领主夫妻无比确定。
还是领主率先反应过来,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催促道:“去,把这个图给你姐姐送去,她肯定会高兴。”
领主夫人也赶忙附和道:“对对,快去拿给知意看。”
“好!”凌乐枫不敢耽搁,立马又跑去姐姐凌知意的院子。
只不过这次他不敢再大呼小叫,而是收敛了一身急躁,轻轻敲了下姐姐房间的门,小声道:“姐,是我,小枫。我有个东西要拿给你看。”
“进。”淡淡的女音从屋里传来。
凌乐枫笑嘻嘻地推开门。
屋子昏暗阴郁,唯有旁边的一扇狭小的窗子大开着,从外面挤进来的光线正好照射在墙壁上挂着的画上,把画里半侧眸的黑发少女身上打上层层光晕,有种引入探究的神秘。
凌乐枫对这奇怪的一幕见怪不怪。
他每次来找姐姐,他姐都自己缩在黑暗的一角抬头仰望着那副浸染光明里的画,这一望就是一下午。
他猫着腰熟练地从房间角落里找到坐在轮椅上被白色纱布蒙住一只眼的姐姐,殷勤道:“姐,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凌知意用露在外面的那只琥珀色眼睛睨了凌乐枫一眼,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她声音里虽然带着些许病弱,但言语间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你居然就这态度对待你的弟弟?那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凌乐枫作势道。
凌知意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任由他转身离开。
凌乐枫遗憾地耸着肩离开,边走还边说:“唉,本来我还想着跟你说说关于你这副画的新发现呢,没想到某人不领情……”
“回来。”
果然!凌乐枫无声偷笑,转身的时候又马上板起脸,语气也不是很好:“干嘛?不是让我走吗?”
凌知意摸了摸那只被纱布裹着的眼睛,命令道:“说。”
“诶,可是我现在又不想说了怎么办呢?”
凌知意不为所动:“……如果你想父亲知道你说去参加学院机甲集训,其实是独自跑去安澜星旅游的话。”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都已经瞒过去了。”凌乐枫简直要惊掉下巴了。
这个机甲集训其实是雅尔学院为了新一届三年一次全星系机甲大赛紧急组织的加训。
凌乐枫觉得,有什么好训的,反正每界他们都是倒数第一,这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结果,训不训都那样,所以他专门用零花钱斥巨资雇佣了个善于伪装的雇佣兵来假扮自己,然后他再偷溜出去玩。
那个雇佣兵伪装技能真的超级厉害,凌乐枫亲眼见识过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连十天,他的老师同学全部都没发现他离开过。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这个足不出户的姐姐是如何发现的呢?
凌知意无视弟弟探究的眼神,直接了当:“还说吗?”
“说!把柄都落你手里了,怎么不说。”本来只是想逗逗自己姐姐,没想到却把自己给搭进去的凌乐枫孩子气的撅了撅嘴。
最终还是老实打开手腕上的终端:“呐,你看这个姑娘,她……诶,姐,轻点,轻点!!!”
凌乐枫没想到一向病弱缠身,虚弱至极的姐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直接把他手臂连带整个身子都扯过去,要知道他可是个一米八五的男人。
“她在哪儿?”凌知意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凌乐枫能感受到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正在发抖,在出汗,在紧张。
凌乐枫结巴道:“在,在神眷帝国的帝都星。”
凌知意已经瞬间做出决定:“给我定去帝都星的星票。”
“现在?”
“现在!”
“可是,姐——你身子虚,受不住星舰的空间跳跃是产生的强压啊。”凌乐枫焦急劝阻道,他姐天生身体就不好,哪儿能收的住这顿折腾。
凌知意言简意赅:“安澜星,偷摸旅游。”
凌乐枫哭丧着脸,给她分析道:“姐,就算我答应了,咱爸妈也不能同意啊,他们可是把你当成宝贝疙瘩疼的,你说你要不小心有个万一,爸妈不得杀了我,真出事儿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人姑娘了。”
看他姐怔怔扶着轮椅的模样,不再固执着非要出去,似乎有隐隐有被说动的迹象,凌乐枫决定再加把劲儿:“姐,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姑娘的吗?是直播。
人家也说了,明天两点还会继续开直播的,到时候姐你不就能见着人了吗?可如果你执意要现在就去帝都星,那肯定会错过直播的。”
凌知意眸光沉沉的盯着凌乐枫:“真的?”
凌乐枫连忙举手保证:“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沉默半响,凌知意才答道:“……好。”
而在帝都星的皇宫里,正和绒绒玩拍手手游戏的元谜突然身子一僵。
绒绒第一时间发现神明大人的异常,它关切的问道:“您怎么了?”
元谜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呢喃道:“好浓厚的信仰,虽然不及皇帝,但又比直播的观众们多了好多。这些信仰是谁的呢?”
第31章 🔒秘密屋
“安伯, 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元礼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元谜满目期待的望着眼前的安伯,亮晶晶的眼里像是有星星闪烁。
她实在是被这个名字勾起了好奇心,所以很行动派的直接来找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这位老人了。
元谜肩上的绒绒也是同款表情,一大一小, 两双渴望的眼睛, 双倍的期待。
安伯看着眼前两个小可爱, 脸上古板严肃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他像是根本没察觉到元谜对皇帝直呼其名是多么的大不敬, 而是直接打开腕间终端的虚拟面板,龙飞凤舞地写上几个字:
【陛下大概四天能回来。】
“四天啊!”元谜肩膀一垮, 瞬间失去活力,她有些失望道:“那还要好久呢~”
尾音拖得长长的,她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朋友,格外的孩子气。
不,或者说, 她本来就没那么成熟。
安伯看着满脸写着“丧气”的小姑娘,嘴唇抿起,眉宇间的皱纹更深刻了一点,他思索片刻, 突然用带着洁白手套的左手伸进西服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平整的纸张, 递给元谜。
“这是……”元谜下意识接过打开,细细辨认了一番才不确定道:“地图吗?”
只见干净的纸张上, 歪歪扭扭的黑色线条来回交织错落, 偶尔有四五个显眼的红色叉叉出现在线条的某条线段上, 看起来更像是幼稚园小孩的简笔画。
安伯点点头,在屏幕上写到:【这是我为您绘制的皇宫地图, 陛下交代过, 元小姐可以随意进入皇宫各个区域参观。而图纸上打红色叉的地方并不是禁止您进入, 而是希望您尽量不要去那里直播,其他地方您随意,望您能理解。】
元谜眉眼弯弯,她很有礼貌道:“知道啦~能我理解的,谢谢安伯。”
毕竟是皇宫嘛,人类权利的中心,很重要,就算她记忆不多也是知道这点的。不过既然一定要等,那正好她可以现在规划一下明天的直播内容。
告别安伯。
元谜带着绒绒回到自己的卧室,将地图铺平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研究着地图上标记的字体:“这里是凶,凶兽园……”
绒绒也蹲在地图旁探着脑袋,它不屑道:“凶兽园?啧,肯定没我凶!”
“嗷嗷嗷嗷!”绒绒对着空气一顿呲牙咧嘴的奶嚎,然后万分骄傲地挺起胸膛,得意问道:“囡囡看我,凶不凶?”
元谜被绒绒逗笑,她食指点着下巴,视线上下扫了扫这个圆滚滚的黑煤球,一副认真点评的模样,煞有其事道:“嗯——很凶,不愧是我们绒绒。。”
“哼!”绒绒傲娇的哼唧一声:“那是自然啦。
显摆完,它又忍不住催促道:“您快看看这皇宫还有什么?”
元谜点头,重新把视线放在地图上,随着她指尖在纸张上的缓慢滑动,一个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还有……会客厅,机械收藏室,机甲库,这个是空中植物园,矿石窟,星舰停靠舱,全息游戏城……”
但就在要念到下一个名字时,少女突然语调上扬:“嗯?”
“怎么啦怎么啦?”绒绒问道。
“秘,密,屋?”元谜一字一顿语气满是疑惑:“这里被打了红叉呢,是不能直播的地方——但是为什么红叉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黄色叹号,安伯没有说过这个标志的含义啊,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吗?”
她又看了看其他被打了红叉的地方,金库,议事大厅(军事),政务存放处……
“……”
怎么形容呢,“秘密屋”这个名字跟其他几个大红叉放在一起简直风格独特鲜明,格格不入,就像是几件锋利无比的伤人利器里悄悄混杂了一根仙女棒一样清新脱俗。
元谜看来看去,才确定有黄色感叹号的居然只有秘密屋这一个地方,其他那些一看就高端大气的重要地点都没有这个标志。
她食指点了点秘密屋三个字,半响后她突然拿起地图,捞起绒绒就往外跑。
既然不清楚,那就再问一次,相比起费脑子的弯弯绕绕,她更喜欢直来直往。
所以,其实某种程度上元谜和皇帝初次见面时,皇帝就打直球,直接回答元谜的所有问题,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既满足了神明对于自己的好奇心的同时,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失踪而保持住了这神股秘感,就算他此刻不在神明的身旁,但神的注意力依旧在放他身上。
——被神明注视,这也是皇帝一直以来的最浓烈的渴望。
新换的浅粉色泡泡裙摆随着元谜奔跑的步子而一飘一荡。
幸好,安伯还在原地浇花。
元谜不顾跑乱的头发,直接展开手中的地图,将那个标在秘密屋的黄色叹号举到安伯眼前,问道:“安伯安伯!你看,这里有个感叹号,是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安伯拇指与食指小幅度的收紧了一瞬,面上却还是一派自然。
他慢悠悠地书写道:【整座皇宫您可以自由出入,这是陛下对原话。】
元谜若有所思,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双眼弯成月牙状,笑眯眯道:“是这样嘛,那我知道了!不打扰安伯了,我走啦~”
然后转身跑远了,那个方向正是秘密屋。
安伯站在原地看着一蹦一跳逐渐远去的活泼身影,略带细纹的眼睛满含沧桑。
陛下的确交代过元小姐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的任何地方,所以……就算是那个地方元小姐也是可以出入的吧,哪怕是他特地把那儿标出来引元小姐过去的。
绒绒趴在元谜肩上,小小的身子因为颠簸一上一下:“囡囡,我们去哪儿啊?”
元谜指了指地图上的黄色叹号:“去秘密屋。”
“秘,密,屋——”她又读了一遍:“不管是名字,还是标记都那么独特!地图是安伯画的,那标记也是安伯标上去的喽。他为什么一直强调我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任何地方呢,看起来一副很想让我过去看看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