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路——炸毛
时间:2022-05-29 07:47:57

  风黎打断她道:“有符吗?”
  方芜懵道:“符?”
  “就你哥的那些符,”风黎面沉似水,语气沙哑却平静。
  她盯着方芜身上的小布包道:“你有吗?共情符这种基本符肯定有吧?”
  方芜恍然过来她在说什么,赶忙在自己身上的小布包一通翻找,果然掏出一把黄纸红字的符来。
  风黎眼尖,不等方芜挑选,伸手拿出了其中一张道:“与我共情。”
  方芜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唐阈,对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风黎这是什么意思。
  再去看风黎,说完话后便不上了眼睛,像是在等待着她给贴上这共情符。
  方芜不明白她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要搞共情这种方法来告知信息。
  但方芜见她这副模样,想必是真的说不出什么,便乖乖的将那共情符贴在了自己和风黎的额头上。
  共情符生效那一刻,风黎脑中所有记忆再次翻涌了一遍,方芜顿时瞪大了眼睛,冷汗便下来了。
  此符与当初在汝南镇时,温焯进阵与宋业共情时一样,不用切身体会,只以旁观者的视角快速浏览一番而已。
  尽管如此,这些记忆还是令共情的方芜胸口沉闷,隐隐泛出些痛苦来。
  唐阈看来短短的共情片刻,却像是一场对风黎和方芜漫长的身心凌迟。
  方芜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的认识过风黎,或者称她为神荼。
  共情结束时,方芜还是久久不能回神儿,更是有些脱力的站不住。
  幸好唐阈就在她旁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不然她决计得摔个跟斗。
  风黎缓缓的睁开眼睛,依旧是波澜不惊,似乎对方芜的反应早有预料。
  只是方芜没哭,以她那大事小事都要流上几斤泪的性子,此刻竟然呆呆的一滴泪也没落。
  风黎看着她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又扫量了眼四周的狼藉,大概能想到刚刚他们都经历过什么。
  被追杀吓得都能哭成满脸泪渍,如今得知了她记忆里这些却反而这样平静。
  风黎因此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觉得她那是对自己失望极了,连泪水都吝啬的不肯给了。
  缄默良久,风黎才堪堪开口道:“你所见即事实,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又是漫长的无言,唐阈身为什么也没看见的第三人,想打破这寂寞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
  但就凭方芜这从来没有过的反应,就足够他迷惑的了。
  方芜张了张嘴继而又闭上,反复几次到底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憋出一句道:“你现在是风黎还是神荼?”
  唐阈:?
  风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先是一愣,然后便是低头无奈一声低笑,抬起眼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道:“都是我。”
  唐阈:??
  方芜低下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思默了一会儿,她才又抬头问道:“我哥他们还会回来吗?”
  “会。”风黎这次回的毫不犹豫,不像是思考过,而像是从心底肯定出来的条件反射。
  她坚定道:“我相信会。”
  听言如此,方芜的眼里是闪过一丝希望的,可随即心里又泛起酸来。
  她明明在风黎的记忆里看见了温焯他俩在交接口的对话。
  方芜抿了下唇,将酸涩压在心口,又问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风黎答不上来,她思绪混乱的状态到此时此刻并没有清晰多少,又怎么来得及思考以后的问题,又或者说她还有什么以后?
  方芜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轻轻的叹了口气,走进了风黎一些缓缓道:“不知道是不是与你共情刺激到脑子了,倒让我记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风黎茫然的抬头去看她,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方芜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关于那个…哦对,他叫郁垒对吧?嗯,是关于他的。”
  这下风黎更是茫然了。
  方芜继续道:“当初郁垒将年幼出走的我送还给我哥时,他们的对话我突然记起来了。”
  风黎道:“对话?”
  方芜点了下头,往事一幕幕浮现了出来。
  那年她才五岁,明明到了记事的年纪,却偏偏因发烧和恐惧刻意去忘记了那段记忆。
  她记得方珞见到她时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记得事后方珞没有责怪她,只是绝不许她再私自乱跑,更不许她擅自作主行事。
  她还记得那个从头到脚穿着黑衣服的人不分清红皂白的打了他哥一顿。
  对,她记得清楚,因为当时她还冲上去拦了。
  当时那个人嘴里说的是:“你这么弱怎么保护你妹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后来说的话。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问方珞道:“苟活了这么久,就不想解开生死咒吗?”
  方珞撑着胳膊正要从地上起来,听见这话倏然一愣,眼神里的不可言喻。
  方芜当时并没有看懂,只觉得自己哥哥当时的所有反应都很反常。
  “不至于这个反应吧?”那人讽刺的笑了两声,继而又道:“你那脸上的咒印这么明显,你肯定知道她还活着的,装什么不可置信?”
  方珞眉毛压的很低,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灵力气场很足的人。
  可对方袍子斗篷太大,遮掩的方珞看不清他一丝面貌。
  那人啧了一声,十分嫌弃道:“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你心里多想她死,行,我成全你。”
  方珞不动声色,只问道:“她在哪?”
  那人似乎说够了,又或者说不想理方珞,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银针扔给了方珞。
  “当个法器似的留着用吧,”那人说着又道:“有这个在,她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死还是她活,就看你们了。”
  他说罢便转身走了,然而走了没多远,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又道:“你要是怕死,就将我给你这东西扔了,只要你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你便能继续这样苟活着。”
  他说这些话不知是故意刺激方珞还是什么,只是他说完就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方芜当时发着烧,再之后就晕了过去,以至于对后来方珞的反应没印象了。
  自那之后,方珞不仅没有扔掉那人给的银针,还将其作为法器时时刻刻留在自己身上,直至几年后遇见了风黎他们。
  方芜将这段经年往事说给风黎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她知道,她是方珞明知会有一死还是忍不住见面的人。
  在方芜看来,不论是风黎的的记忆里,还是他们这一路走来,她哥都没来得及真正将心意表达出来给风黎。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方芜倒比他们俩人对互相的情意看得更明白。
  风黎楞楞地不知想些什么,没等谁再开口说话,众人便注意到了冰泉那处的异常。
  刚刚还一直明亮的漩涡火光,此刻竟慢慢的变谈了。
  那些鬼怪尽数被吸了回去之后,那漩涡里竟堪堪的吹出了一股风。
  这突如其来的风将那些残余的火光吹散,飘成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四处游荡在空中。
  整个枕山还有幸活着的生灵全部被这些火苗吸引了视线,亲眼目睹着火苗飘散着缓缓落下。
  奇怪的是这些火苗落下时,没入了那些死掉的尸体,随即那些尸体便都自燃了。
  就连阿四那被咬碎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也燃了。
  当时另一名杀手正在捡着他的碎肉骨头,突然的火苗燃烧还烫伤了那杀手的手。
  一瞬间,整座山都冒起了火光,远远看去像是一场盛大的篝火狂欢。
  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些火光像是同时燃烧殆尽,尸体成了灰,随风散了。
  继而出现了令所有生灵更为震惊的一幕——那些死去的亡魂凝聚成形了。
  这现象让风黎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刚死不久的尸体是不可能这么快凝聚起来的,除非…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影响。
  也就是说,那些火光是温焯最后散出来的灵力,他将今天这些横死的生命全部凝聚了起来,不仅如此,这些火光还烧尽了这些生灵的煞气。
  不得不说这些大妖小妖,哪怕是阿四,都是些生前满手沾血的存在。
  按理说他们死后凝聚魂魄,必将黑气缭绕入不了轮回,只能堕入炼狱。
  可此时,他们的魂魄被火苗燃烧的干干净净,是不必经过炼狱直至冥界的。
  风黎望着这些魂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其他人自然是不懂其中道理,不过方芜好歹共情了风黎的记忆,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半懵半懂的问风黎道:“是温焯吗?”
  风黎忽而笑了,那笑里带泪,尽是释然。
  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径自喃喃道:“我宣判,祝融成为一个合格的神了。”
  风黎嗓音又哑又轻,似乎还忍着哽咽,连离她最近的方芜都没能听清他这句低语。
  方芜将脑袋凑近了些,问她道:“你刚刚说什么?”
  风黎舒了口气,似有释然道:“没什么,给这趟审判之路一个交代罢了。”
  方芜没再追问,只低头咂摸着她所说的交代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她咂摸出什么,风黎忽然转身欲走。
  方芜下意识地拉住了她道:“你要干嘛?”
  风黎回过头来,莞尔道:“你不是问我有什么打算吗?我想炼狱和冥界那个交接处应该还在,我打算守在那里,等他们回来。”
  方芜想说万一他们真的魂飞魄散了,你难不成还要一直在那等着吗?
  但她只是这样想,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就算真的说了也没用,风黎真的会一直等。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别说些丧气话,哪怕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那也总归是希望啊。
  方芜缓缓松开了拉住风黎的手,顿了顿又问道:“那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风黎想了想,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道:“我现在好歹是个飞升的神,总不至于出不来炼狱,在里面待不住了,我也许会去怜悯下众生吧。”
  她说罢,赶在冰泉漩涡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前跳了进去。
  然后,那冰泉漩涡便缓缓停了下来,恢复了之前波澜不惊的水面。
  与此同时,方芜腰间光亮一闪。
  那自上枕山便绕在她腰间护着她的锋芒,也随着那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第145章 尘埃落定
  待一切尘埃落风,唐阈终于把所有疑惑都问出来了。
  他一股脑儿的道:“到底怎回事?她这是什么情况?你和她共情看见了什么?清明法师和温焯去哪了?”
  方芜今天的脑子已经承受太多了,断然经不起他这夺命连环问,便手动堵住了他的嘴,叹道:“你到底要我回答哪个?”
  “唔唔…唔唔唔……”他嘟囔着听不清在说什么,方芜这才想起来给他松开。
  唐阈喘了口气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芜垂下眼道:“这要解释起来,那可真得说个前几天几夜才行了。
  唐阈:“?”
  方芜见他愣住了,叹了口气又道:“总而言之,这是他们各自的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也都是最好的结果。”
  唐阈看了眼已无波动的冰泉,又皱了皱眉犹疑道:“她不会想不开什么的吧?”
  “不会的。”方芜说着抬眼去望已经平静了的水面又道:“她就算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会结束的有价值,绝不会就这样轻生,这便是她成神的代价。”
  唐阈还想细问,但又顾及方芜情绪,便不再继续追问了,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时间聊。
  静默了片刻,唐阈才又道:“所以,你们所谓的审判之路是结束了吗?”
  方芜想了想道:“算是吧。”
  唐阈啧了一声道:“稀里糊涂跟你们一路,却还是不明白这审判到底是什么。”
  方芜苦笑了下,渐渐收回有些飘离的思绪,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说道:“其实谁也不能该站在某个至高点去审判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这点连神明也不例外,与其去审判别人,倒不如审视自我。”
  她顿了顿,又道:“依我看这场审判之路,只不过是让这几个人看清自己的内心,从而将那纠缠千年的种种解开。”
  唐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只觉得方芜像是一瞬间长大了,这字里行间竟然有点像她那个哥哥的语气。
  微风轻轻拂过,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的,不见了一丝星光和繁云,只剩那永远高悬的月亮。
  方芜不知在原地怔住了多久才回过了神儿,抬头仰望这静谧夜色,她终于缓缓呼了口气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这趟莫名其妙的路途到底还是抵达了终点。
  其实方芜曾想过无数次与他们这群人的分离。
  她是个自幼流浪漂泊的人,见多了聚散离合,深知不会有谁永远陪着谁,哪怕是她哥,也终会有生老病死娶妻生子。
  她想过,她都想过。
  可是现在,他们真的就这样散了,她也真的就失去她哥了,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
  她明明能理解他们每个人的选择,也知道他们的宿命早就在千年前纠缠在了一起,这些她都在与风黎共情时得知了。
  可知道归知道,难过还是会难过。
  无论是恩还或是债偿,所有人都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可她……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顺着方芜的手腕滑进了她的掌心,继而顺着指缝紧紧的握住了她手。
  方芜倏然一愣,乱七八糟的思绪难再继续,她听到身旁人的声音飘然而至。
  “阿芜,跟我回唐门吧。”
  唐阈的一句话犹如风暴过境,将方芜刚刚的那股子情绪吹了个烟消云散。
  是啊,她明明早就有自己的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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