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小心翼翼,自是不会被韩少爷发现,但是方芜本人也压根没理会。
她便又十分不经意的咳了咳,但因为不敢大声,两人也是都没听见。
最后她几乎要气急败坏,索性不躲了,直接迈着大步走了过去——临走时她还把也想跟出来的温焯按回了墙后。
风黎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看见两人后惊喜道:“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
方芜一脸你碰巧的太刻意太假了的表情。
而韩季却没多想,只是笑着回道:“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坐会儿。”
风黎冲方芜递眨眨眼,示意她接话,方芜却根本没懂,茫然道:“你眼睛怎么了?
风黎表情僵住,心里已经骂方芜千百遍了,但表面还要做做样子,咬着后槽牙道:“没事,刚才进沙子了。”
说罢,她也坐到了桌子旁,实属没话找话道:“韩少爷平时朋友多吗?”
风黎的话题转的太生硬了,在座的两人皆是一懵:“??”
也许是出于礼貌教养,韩季勉强开口回道:“小时候在宗学听课时,倒是许多朋友,后来年长一些,祖母给我请了家塾先生,便鲜少往来交际了。”
方芜好奇道:“为什么不继续在宗学听课了?”
韩季道:“祖母说,宗学虽都是世家子弟,但难免有闲杂之辈混在其中,像是有些不守规矩的伴读书童是会带坏世家子弟的。”
说罢,他叹了口气又道:“祖母唯恐我陷入其中,不仅请了家塾,连伴读也不许有,但我自知祖母是为我着想,便也认了。”
他话音刚落,风黎又问道:“那你在宗学的时候,有没有个说话文邹邹,声音温温柔,长得清清凉的朋友?”
她对大户人家是如何教育孩子这方面毫不感兴趣,她只想着说服韩少爷去见那灵一面就好。
韩季:“???”
方芜知道她说的是那个门外的灵,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这…都是些什么形容词?”
风黎看两人一脸懵,也觉得措辞些许不准确,又皱眉仔细回忆了下对那灵的印象,重新组织语言道:“大概是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止比较斯文,话比较少。”
她说着观察着韩少爷,又补充道:“不过他看起来要比你年长几岁。”
“这样的人,宗学有倒是有,”韩季思索着道:“不过……”
风黎道:“不过什么?”
韩季坦言道:“不过我想不起来了,可否告知其尊姓大名?”
他连你的姓名都没说,何况是自己的?
风黎懒得再多说,直奔主题道:“总之,你这个朋友,他想见你一面。”
“想见我?”韩季不解道:“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风黎想了想道:“出于某些原因,他白天不太方便,我代为转告晚上见。”
韩季抬头看了看将垂未垂的夕阳,继而问道:“天色将晚,他要来了吗?”
风黎顿了下道:“他来不了,你得出去。”
韩季:“?”
方芜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韩少爷,你…怕鬼吗?”
韩季:“??”
风黎干咳了声道:“你这个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去世了。”
韩季:“???”
方芜见韩少爷是彻底懵了,便赶紧措辞解释道:“嗯…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巫师嘛,自是会点通灵之术,嗯…那个…你的朋友,我们恰巧碰到,他说想见见你,所以我们帮他来问问你。”
韩季闻言盯着眼前的两人眉头紧皱着。
方芜见状,赶忙补充道:“当然!我们肯定他没有恶意!”
“只是见一面,不会怎…”
风黎话还没说完,韩季就断言道:“不见。”
把事情都交代明白了,风黎本以为这事算是解决了一半,没成想韩季反倒是一口回绝了见面。
风黎皱眉道:“诶?我说你这小孩儿,不就是让你去见个面吗?”
“我又不知道你们说的谁,”韩季有理有据道:“而且就算之前在宗学相识过,那也只是片面之缘,如今人鬼两隔,我为什么要去见?”
方芜好言劝道:“他执意要见你,许是有话要说,何不……”
韩季冷冷道:“凭什么他想见我,我就要去与他相见?”
“敬酒不吃吃罚酒,”风黎逐渐黑了脸,压着怒气道:“今天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韩季闻言挑起一边眉毛,冷着脸道:“两位法师不是说替他来问问我吗?怎得现在倒是要强迫我去?”
就在这时,墙后的温焯终于是听不下去走了出来道:“刚刚那是跟你客气,谁让你真做选择了?”
韩季闻言转头,看见温焯走了过来,身后还跟出来一个方珞,又看了看眼前的风黎和方芜。
他这才恍然道:“偷听?原来你们是四个一起的来的!”
方芜垂死挣扎般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想找你谈谈……”
“是谈谈吗?”韩季扫视了一番眼前的四人,冷哼道:“我看是人多势众,打算胁迫我吧?”
温焯笑道:“对,我们就是准备仗势欺人了。”
韩季一副不肯配合的反叛道:“我还偏就不去见!你们又当如何?”
风黎压制着怒意道:“你……”
“你可有兄弟?”
方珞开口说话,众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桌子旁。
风黎不知道他突然发问的意思,是想转移韩季的注意力?还是想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总不能是威胁亲友吧?
四人茫然的看着方珞,只见他头也未抬,手上轻松自如的摆弄着桌上的木块。
因为没听到回复,他便又问道:“你是独子吗?”
韩季骤然回神儿,没多想就回道:“今日家宴,诸位不是亲见了?”
确实,今日家宴的闲言碎语中已经很明显韩府就只有韩季这一个独子。
风黎不明白方珞为什么还要再三确认,只见他得了韩季的肯定后,反倒是不再言语,专心摆弄手里的木块去了。
其余四人:……
谈话间的工夫,那将垂未垂的夕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夜的黑色不知不觉中开始扩散。
那灵虽在三更天才会出现,但也经不起在这院里一拖再拖。
毕竟谁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件耽误过去。
风黎有些着急,走近韩季道:“你若不肯主动去,那我们就只能得罪了!”
韩季不屑道:“难不成你们还能绑我出府?”
“好主意!”温焯在一旁点头道:“那就绑你出府吧!”
“你…你们……”韩季表情愕然,缓了缓才道:“宴席上诸位都是文雅有礼,没成想私下竟是这般野蛮粗鲁!”
风黎不再理会他说什么,与温焯对了个眼神,温焯便了然于心,侧头冲方芜道:“你那不是有绳子吗?给我。”
方芜看了眼不肯屈服的韩季,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从身上的小布包掏出绳子递给了温焯。
韩季脸上立即挂满了不可置信。
温焯接过绳子,嘴角勾出一抹笑,逐步逼近韩季。
韩季本是不信他们会真绑自己的,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像是说说而已。
他见状当然是害怕的,随即顾不得多想转身就跑。
但对于温焯来说,他这都是无谓的挣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扬着胳膊把绳子一甩就把人给套了回来。
正在此时,远处路过几个丫鬟。
温焯便眼疾手快,把套着绳子的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揽住肩膀装作很熟络地在聊天道:“今儿这月亮不错,挺大……”
风黎和方芜见有人路过也有些做贼心虚,慌张地附和道:“不错不错…月亮好看……”
只是那几个丫鬟真的是远远的路过而已,都没往这边看,明显是这几个人反应过度了。
待丫鬟们走远,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韩季抬头看了看乌云笼罩的夜空,根本没有丝毫月亮的痕迹。
他满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撒谎能不能抬头看看?月亮在哪儿呢?”
“是不是想把嘴堵上?”温焯说着还抬手拍了下韩季的头。
韩季刚刚光顾着发愣了,才意识自己有嘴,连忙呼叫:“救我!快来人!救…唔……”
温焯赶忙捂住他的嘴,看向风黎道:“我能给他打晕了吗?”
风黎不语,回了个硬挤出来的微笑,表示不能。
温焯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时的韩季不仅被温焯揽在怀里,还被温焯捂上了嘴,他觉得不自在到爆炸了,随即便像脱缰的野马般乱窜了起来。
如此这般,别说绑绳子了,人都快抓不住了。
韩季挣扎几下后,温焯索性把绳子随手一丢,一手捂着韩季的嘴,一手掰过他的下巴,眼睛恶狠狠的直视他道:“你要是再动,我就卸你一条胳膊。”
方芜见韩季根本不听话,还是奋力挣脱,而温焯阴沉着脸感觉要吃人一样,赶紧上前劝道:“你还是别挣扎了,不然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顿时把其他话都咽了回去,只剩目瞪口呆了。
虽然知道温焯不是嘴上说说的威胁,但也没想到他下一秒真的会反手掰折了韩季的胳膊。
不可置信的不止方芜,就连韩季自己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说到做到了。
只有风黎并不意外,全程冷眼旁观不做表示。
温焯掰断韩季胳膊后,便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双手交叉抱臂站在了风黎旁边。
他这一脸的不以为意,就好像刚刚下狠手的不是他一样。
韩季惊讶多过于疼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扶着胳膊就要大喊。
他刚张嘴,温焯便又轻飘飘道:“喊,就割舌头,跑,就打断腿。”
温焯虽然语气平缓,但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怎么听都不像是玩笑话。
韩季果然闭上了嘴一声不吭了,只是扶着胳膊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温焯。
风黎看着眼前这几个人摇了摇头,心中不禁感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毫无实用价值,还是以暴制暴比较有用。
打架虽然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但能解决大部分。
风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韩府门口。
温焯跟上去前还不忘冲韩季招手道:“自己跟过来。”
那韩季虽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只愣在原地片刻,便惜命的咽下一肚子气愤,满不情愿的跟上去。
与此同时,坐在桌边沉默不语的方珞喃喃了句:“原来如此……”
方芜正在低头捡绳子,听见了他这句呢喃,想开口问问,但抬头时,方珞已经起身也朝门口走去了。
方芜不解的挠挠头,却看见桌子上的七巧板已经拼成功了。
她愣了下,歪头看着桌子上面道:“是在说这个原来如此吗?”
第35章 阴差阳错
五人出了韩府门口,然后就是百无聊赖的站在寂静的街道上等待。
阴天的冷风吹过一波又一波,让方芜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终于,她慢悠悠开口道:“那灵什么时候来?”
风黎抬头看了看天色,淡然道:“快了。”
“竹筐和莲蓬竟然都还在,虽然放这几天坏了不少,但好在还有能吃的。”
刚刚温焯出了府就径直走向对面,不知道在青石台阶角落摸索些什么。
磨蹭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回来——手里还拿着几个掰扯过的莲蓬。
温焯把手上挑拣出来的好一点的莲蓬掰扯开分给众人。
先是风黎、然后方芜、再是方珞、直到韩季的时候,两人面面相窥,相视无言。
温焯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韩季见状气不打一出来,以为他这是故意过来取笑自己刚被掰断了胳膊,立即横眉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
他话说到一半,温焯便上前凑近他,吓的他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儿,脚下踌躇的连连后退。
“拿着!”温焯把莲蓬塞给韩季没断的手里,继续凑近他,见他还是后退,便呵斥道:“站着别动!”
韩季闻言,倒是真的条件反射般不动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哆嗦着道:“你…你别欺人太…啊!!!”
伴随着韩季刺耳惨叫的是骨头咔嚓的一声,众人视线便都投了过来。
方芜嘴里还嚼着莲子,被这一声惨叫吓得差点没噎死,用力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你又把他怎么了?”
温焯瞥了一眼抱着胳膊,喘着粗气的韩季,轻快的挑了下眉道:“看他表现不错,给他把胳膊接上了。”
方芜松了口气道:“原来只是脱臼,我刚刚还以为你真折断了他的胳膊。”
韩季听言,不可置信的眨眨眼,随即尝试着活动了下胳膊。
他发现自己除了还有点疼,并无大碍后,转而疑惑的看向旁边的温焯。
温焯却瞥他一眼道:“看什么看,吃你的莲蓬,再不听话真给卸下来。”
韩季被他吓的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低头哆嗦着手掰莲蓬。
他好费劲才塞进嘴里几颗,嚼了两口又试图小心翼翼的去看温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