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路——炸毛
时间:2022-05-29 07:47:57

  “我们向神明宣誓,绝不屈服于世俗偏见,我们要以死明誓共赴黄泉,以捍卫我们的爱情。”
  “我们跳崖了。”
  风黎不禁打断道:“携手跳崖,为什么你没死?”
  “是啊,我怎么没死,”韩老爷苦笑道:“都怪悬崖那棵歪脖子树,分毫差距,我便与他阴阳两隔了。”
  “这也太…”方芜难以置信道:“…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讲。”
  韩老爷失神道:“我不知道挂在树上昏死多久,再醒来时,我艰难的爬上悬崖,后来我便跑去山底找他的尸体。”
  风黎:?
  她有些不懂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再跳一次?”
  温焯冷哼道:“捡回一条命,独自再面对一望无际的深渊,他早就没了再去死的勇气,怎么会再跳一次?”
  韩老爷不予反驳,眼眸暗色道:“我在那里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我被韩家抓回韩府,我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风黎忽然有些无语道:“所以你就回家了?背弃了他?”
  她想起之前那些日夜里,那个她怎么问也不肯说这些的灵体,那个守在韩府门口几十年的灵体,她突然替他不值了起来。
  见韩老爷这毫不辩解的模样,风黎又忍不住道:“这就是你的爱情,他死了你就放弃了?这么不堪一击还要去跟神立誓?”
  她不是个爱藏着掖着的人,这话对与她来说已经够给收敛了,她就差脱口问他要不要脸了。
  方芜见状赶忙上前来稳住风黎,全场最惶恐的就是她了。
  此时温焯忽然嗤道:“怪不得那灵无法离体,合着你们都跑到章尾山去找死了。”
  听到这话,方芜和风黎同步回头想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温焯懵了下道:“干嘛?”
  风黎道:“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温焯哦了声道:“烛九阴不是在章尾山嘛,他最讨厌背叛了。”
  方芜想了想道:“你是说韩老爷殉情活下来了,那位神觉得他是背叛了他们的爱情,所以给了那灵机会寻仇?”
  温焯点了下头道:“我觉得是。”
  他说罢感觉自己脸上投射过来一双刺眼的目光,抬头看去,风黎眯着眼睛盯他。
  温焯被这眼神儿看的心里发毛,咽了下口水,连忙道:“还是在炼狱里道听途说的,你们没听说那烛九阴在当年诸神之战时曾被……”
  “行了,别说了,”风黎可不想听温焯不知道又从哪个长舌鬼那里听来的八卦,只小声警告他道:“烛龙可是位真神,你可别再随便揣测议论了,我真怕你哪天被天谴劈成渣。”
  温焯:“……”
  韩老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没有再言语,只是单手抚摸着手里的玉佩,眼神复杂。
  待到风黎他们不再说话的时候,韩老爷才起身走去床头,看了看玉铃便又自顾自的道:“那时偶然得了一块上等的好玉,瞒着他雕刻了好久,想做个白玉印章在他生辰那天送给他,但我却失手把玉摔裂了。”
  “为此我气愤了很久,他以为我是可惜这好玉被糟蹋了,愣是把这两块摔得形状不均的玉焕然一新,一个打磨成了玉铃,一个打磨成了玉佩。”
  他说着忽而笑了道:“本来是想送他的生辰礼,阴错阳差成了他送我的礼。”
  “那就将错就错吧,我将两个物件上都刻上青竹卷云纹,留下一个,还他一个。”
  风黎盯着那两个物件,问道:“这刻纹是你们的名字?”
  韩老爷应了声,坦然道:“我表字连竹,他表字若云,不知怎的,我当时问都没问他,径自刻上了。”
  “还好,他没嫌我这拙劣技艺毁东西。”
  他说着伸手抚摸了下玉铃铛道:“这玉做的铃铛着实不一样,声音清脆悦耳。”
  “不过…自他离世后,这玉玲就再也没响过了。”
  “想必这是他亲手制的物件,他都不在了,这玉佩也不肯留下,随着他去了。”
  温焯呵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跟他一块去死呢?”
  “不是当着神说什么以死明誓共赴黄泉,神给你机会了啊,留他魂魄这么多年,愣是没等到你去死啊?”
  韩老爷面对温焯的讽刺并不作回应,倒是方珞开口了,他道:“他不是不敢死,他是没办法死。”
  风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珞走近韩老爷,继而说道:“祠堂内,有一牌位,死期为四月初二,想必是令尊的吧?”
  四月初二?
  此话一出,风黎倒是想起来了。
  毕竟他们之前在韩府祠堂,折腾了大半宿,把韩家历代的牌位都看了数遍,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方珞说的这个四月初二。
  因为与灵要找的四月初七最为相似,但因为年份太远,也就没当回事。
  如今看来,倒是二十年前同年死的,也就是说前后相差没几天。
  风黎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珞,心里感叹,这都能联系到一起?不愧是你。
  韩老爷颤声道:“家父是被我这个逆子活活气死的。”
  “他在我离家出走那天咽了气,当我被抓回来时,已是满府挂白,行丧入葬。”
  众人漠然,风黎不知道此时其他人在想什么。
  但她却不知道怎的,想起了家宴上那个盛气凌人的韩老夫人。
  在同一天失去儿子和丈夫,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面对偌大的韩府,又是怎么熬到儿子回来的?
  风黎想象不到,也体会不了。
  须臾,方珞又道:“令尊的突然离世,导致世袭的爵位落到了你头上,你在,韩氏基业在,你死,便再无韩氏家族。”
  “所以你没得选,只能活下去。”
  韩老爷诉说往事时没哭,被温焯唾弃时没解释,倒是被方珞两三句话弄的掉下几滴眼泪。
  风黎惊然的发现,人不怕被谩骂,反而怕被理解。
  独自扛着还能咬牙坚持,一旦被别人戳穿了心思,所有的委屈便都藏不住了。
  不只年少的韩季会如此,逾不惑之年的韩老爷亦是如此。
  韩老爷虽然嘴上没回应,但是眼泪足以说明,方珞的话是八九不离十的。
  他径自愣了一会儿后,望着手里的玉佩呢喃道:“纪凉,我……”
  前面二字话音刚落,床头的玉玲突然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方芜愕然道:“屋里怎么会有风?”
  伴随着玉铃清脆的响声,韩老爷面前多了个人,不,多了个鬼。
  众人表情瞬间睁大双眼,方芜直接不可置信道:“是…是他!”
 
 
第42章 终归殊途
  眼前这位,就是风黎他们几个亲自送走的那个灵。
  风黎懵道:“什么情况?他不是去冥界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方珞蹙眉片刻,转而问方芜道:“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方芜挠了挠头道:“今天没什么啊…不过…明天是中元节!”
  众人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齐刷刷侧头看窗外。
  只见外面已然过了子时,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就是中元节的日子。
  古有传闻,七月半,鬼门开。
  其实这传闻并不是很准确,因为真正进入冥界的鬼魂是无法再出来的。
  只不过有些魂魄离体不久,飘荡间很容易被亲近之人招回故地看看的,这也就是人们常常说的头七回魂夜。
  所以刚刚韩老爷的一声嘀咕,是唤了他的名字,才把还未到冥界的他招了回来?
  众人恍然过来,原来灵的名字叫纪凉。
  此时的一人一鬼相视无言,那灵还是年少模样,而韩老爷已是老朽。
  沉默许久,两人同时开口:
  “我…”
  “我……”
  又是沉默须臾,韩老爷先憋出一句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纪凉眼眸泛着些许泪光,嘴上却话锋突转道:“韩庭,你怎么老成这样?”
  韩老爷一直暗淡的眼眸,因为纪凉的一句话,似乎死灰复燃般,又有了些光亮。
  他怔怔的望着纪凉,却好像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算是倒了楣了,生前被你莫名其妙打过一次,死后还得被你儿子莫名其妙打一次。”
  纪凉说着又道:“你说你,生了个儿子,模样脾气倒是都随了你。”
  莫名被点名的韩季在一旁瞬速涨红了脸,而风黎却满脸疑惑,模样像毋庸置疑,脾气哪里像了?
  韩庭忽然还嘴道:“怎么变成鬼了话还是这么多?”
  风黎更是疑惑了,他说这堪比哑巴的灵话多??
  纪凉哼道:“就没听过人死了还会换个性子的。”
  话音刚落,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众人倒成了一群被他俩视而不见的隐形旁观者。
  几声低笑过后,韩庭收了收神情,忽而认真的望着面前的鬼,声如蚊蚋道:“你不怪我吗?”
  纪凉柔声道:“怪你什么?”
  韩庭道:“我……”
  “对!”纪凉打断他道:“我确实该怪你!”
  听到这话,韩庭脸色顿时挂满愧疚,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直视纪凉。
  纪凉上前两步,指着他脑门儿接着道:“你说你!竟然二十年都不曾叫过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我进不来啊!竟然让我等了那么多年!”
  韩庭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满是不解道:“你…只是怪这个?”
  纪凉道:“不然呢?还怪你什么?”
  韩庭顿了顿,缄默好一会儿才哑声道:“…我没死。”
  纪凉叹了口气道:“当我看见你儿子时,我便都懂了。”
  “世事本就无常,追根究底谁又能说得清楚?”
  韩庭泪眼模糊不予作声,纪凉望着他唤道:“韩庭。”
  被点名的那位终于是又肯抬起头,珉着嘴含糊的应了声:“嗯。”
  这时,其余几人皆是去看了眼韩季,大概是不约而同的觉得韩老爷此时这倔犟劲儿,真是和韩季显出父子相像了。
  纪凉就这么望着他许久,才柔声道:“这么多年来,幸苦你了。”
  韩庭眼眸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似刚才那般,只是掉几滴眼泪还要强忍着。
  此时的他,在纪凉面前卸下了所有坚强,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纪凉见状哄道:“好了,多大岁数了,还当小时候那样哭呢?”
  韩庭立刻回道:“我没哭。”
  纪凉笑了,看着他道:“嗯?”
  韩庭瞥了眼床边的吊灯,嘴硬道:“蜡烛熏的。”
  “好好好,”纪凉低笑道:“我眼花了行吧。”
  泪流满面的不止韩老爷一个,还有旁观的方芜。
  她比韩庭本人哭的还要惨,但为了不打扰,只是安静的无声的哭。
  方芜的眼泪早就下来了,只不过众人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人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风黎听到方芜频繁吸鼻涕的声音才回头看看,顿时懵了。
  风黎小声问她道:“你哭什么?”
  尽管风黎声音很轻,但也没逃过温焯的耳朵,他顺着风黎的视线看过去,也懵了。
  方芜抿着嘴强忍着啜泣,生怕自己开口就嚎出来,随即带着满脸泪水缓缓的摇了摇头。
  温焯和风黎表情同步迷惑,表示完全不懂她的泪点是什么。
  纪凉深深的望着韩庭,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但时间是残忍的,从不为了任何事任何人而停留。
  人鬼殊途,终会散场。
  纪凉缓缓道:“韩庭,我该走了。”
  韩庭眼角泛红道:“这次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对吗?”
  纪凉眼波流转,不再说什么。
  他面对着韩庭身体肃立,双手合抱,左手在上,手心向内,俯身推手时,双手缓缓高举齐额,在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之际,同步低头弯下背脊。
  纪凉之前与风黎他们辞别,也行了拜别礼,不过只是拱手礼别。
  而此时纪凉则是完整的行了一套拜别揖礼,规规矩矩,完完整整。
  他保持行礼的姿势,声音发哑道:“此番拜别,便是永别了。”
  韩庭几近说不出话,哽咽道:“我不……”
  纪凉保持着姿势不动,打断他道:“别任性,我们不再年少了。”
  此话一出,韩庭刚刚收敛的泪水,便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他不低下头,也不肯眨眼,直直的望着眼前人,只想再多看几眼。
  可眼前人偏不肯抬头,韩庭也终究认命,如纪凉般行了一套完整的拜别揖礼,哑声回到:“纪凉,永别了。”
  两人对立行揖礼,倒是叫人看出对拜的感觉。
  只是气氛沉重,空气中都弥漫着死别的伤感。
  待韩庭再次抬头时,纪凉已然不在了,并且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风黎他们都清楚,像纪凉这样不曾作恶的鬼,很快就会陷落于冥界,继而忘却生前一切,开启新的生命。
  此番他们能再见最后一面,除了赶上中元节外,着实是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有的机遇。
  气氛沉寂了许久,方珞侧头轻声提醒风黎道:“审判。”
  风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不是来看热闹的,现在可是在审判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