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初斜睨他一眼:“你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小小黑很怂地后退半步:“好的主子。”
蓝未:“……”
听到后半句,蓝初略微遗憾:“洗骨湖在天界?”
“嗯,那里是天帝之子,”小小黑毫不掩饰眼中的崇拜感,“三界的下一任主人,七彩凤凰栖息之地。”
蓝初本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闻言却纳闷:“天帝真身不是龙吗?怎么生了个凤凰?”
“……看来主子你是真的彻底失忆了。”
小小黑表情很是惋惜地又解释道:“天帝万年前和魔族大战,龙身受损,性命正在消耗,天地法则自然不允许在他死后三界无人管,于是他娶了鸟族公主,天后不久便怀孕,生了七彩凤凰,太子殿下生下来有了继承权,备受宠爱。”
这个世界里三界分为人间,天界,和地府。蓝初入了阴阳师这行是师傅便说过,天帝是主,头次听说天地法则这号人物。
蓝初觉得逻辑混乱了,便问:“所以最厉害的是天地法则?”
小小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这么说也没错,但天地法则是一抹意识,掌管三千世界,没有真身。”
蓝初眉毛挑了挑:“三千世界?”
“三千只是个说法,”小小黑感慨地说:“真正有多少世界没人知道。”
洗骨湖既然在天界,肯定是不好上去,当下好似在解一道数学题,蓝初却连题干是什么都还没读明白。
如果她和蓝未是黑白无常,师傅为何要瞒着他们?
寝殿大门早已自动打开,上次慌乱又匆忙,没来得及细看,蓝初扫了眼里面的布置,发现不论是床榻还是茶几的装饰和她在凡间的房间风格几乎一样。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蓝初几乎能确定这间房子是她住过的,脑海里甚至闪过几个画面,是个不清晰的修长背影。
蓝初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抿唇笑了下。
蓝未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蓝初拉着她去见孟婆又到这里的目的,不可思议地看着蓝初:“姐,你怀疑我们是黑白无常?师傅上月不是说黑白无常最近忙不在……”
最近又是多近呢?对于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师傅来说,最近可能也就意味着十八年。
蓝未话卡在喉咙里,由于震惊眼皮往上抬,露出大半眼白,表情十分没有形象可言。
蓝初看了蓝未一眼,两人相视间,示意他淡定,问小小黑:“黑白无常在什么情况下会投胎为人?”
“我跟了主子一千年,主子你从未离开地府超过三天过,”小小黑落寞地说:“但这次你一走就是近十八年。”
蓝初回忆起上次来地府,师傅说话间的漏洞,问了句:“我之前和鬼王关系如何?”
“鬼王是男主子最好的朋友,”小小黑说,“但和主子你,经常——”
见小小黑欲言又止,蓝初反而更有兴趣:“经常什么?”
小小黑心一横道:“互相看不顺眼。”
“……”
这个回答蓝初其实并不意外。
师傅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她的性格,身为徒弟都敢吐槽,更别提是黑无常的时候。
不过“男主子”三个字出现的过于频繁,字面意思更是敏感,蓝初最终不得不问:“男主子是谁?”
“七彩凤凰啊。他整日黏着主子你,往殿里送了很多天界的宝贝,吃喝玩乐样样都有,我的名字也是他起的呢。”
小小黑谈到这里情绪才好了许多,说:“不过主子你不太待见他,男主子也是他让我们喊的,说你喜欢他,只是嘴上不好意思承认而已。”
蓝初:“……”
为什么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第24章 暗示
蓝初和蓝未没有逗留很久,他们比往日到达和师傅约定地点的时间要早许多,师傅来时依旧一身青袍,黑胡子没再粘上。
老先生突然便成了年轻小伙,蓝未一时间没敢认,不可置信地磕巴着喊了一声:“师,傅?”
“认不出来了?”鬼王凭空变幻出一张木椅,斜靠在上边,笑着调侃:“看来你对为师的爱并不真诚。”
蓝未:“……”
爱屁啊,今天不只是他姐不对劲儿,连师傅也不太正常。
相比之下,蓝未丝毫没有身为徒弟的自觉,她理直气壮站在鬼王面前,垂眸看着他质问:“我和蓝未前世是黑白无常,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鬼王察不可几地挑了一下眉,他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深绿色戒指,说了句前不见首后不见尾的话:“你还差七个月十八。”
又开始不靠谱了。
蓝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更应该担心的不是谢云城吗?”鬼王似乎真的在思考,想了想问:“上次还说是你朋友是吧。”
蓝初脑子懵住,愣了下:“担心什么?”
“聚阴灵吸了八层阴气,你戴它只要不靠太近女傀儡感受不到你的存在,白天你们在一起也不会躲,意味着你朋友要一直受万鬼围绕。”
鬼王漫不经心地道:“谢云城区区凡人,半月便会被吸干阳气,非病即死。”
……
从梦里出来后,蓝初一直心不在焉。
翌日回到学校,可能是出于心理暗示,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谢云成嘴唇比往日苍白,脸上也没有血色,一副身体娇弱看起来不太行了的样子。
偏偏谢云成脊背挺直坐在位置上低头整理笔记,垂着眼睫很是专注,一句话也不打算和她说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握笔姿势标准,和宣传海报上拍的优秀学生一个模样,整个上午蓝初余光从未从他身上离开。
这会儿下课蓝初实在没忍住,转过脸问他:“谢云城,你最近身体有不舒服吗?”
谢云城停下手里的笔,缓缓偏头,盯着她看了几秒。
窗外阳光洒在他额前碎发上,少年手腕清瘦,腕骨凸出,蕴含种从未爆发的力量。
可他说话声音却很小,眸光温柔中带着妥协:“……没有。”
“那你,”蓝初停顿了几秒,抿了下唇,语气小心翼翼:“有被吸走阳气或者精力的感觉吗?”
“……”
谢云城眸光闪了一下,他唇角绷紧又松了开,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泄了气般道:“……也没有。”
蓝初依旧不是很放心,虽然谢云城身上阴气重,但活人的身体为阳性,阴气入体后果非凡人能承受。
她看不出谢云城身体状况,犹豫了下问:“你最近有过体检吗?要不我带你……”
“蓝初——”
谢云城很严肃地喊了她的名字,打断了她。
蓝初喉咙里的话顿了顿,眨眼间,视线停在空气中的某点上,没了焦距。
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当下还是第二次感觉心脏上的某块儿肉揪了一下,和上次电话里听到谢云城喊自己名字的感觉一样。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为什么,听到谢云城又说:“和我不用没话找话。”
蓝初:“……?”
“虽然我喜欢你。”谢云城手指摩挲了下笔,说:“可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
青阳中学的上课铃声蓝初听了近三年,从来没觉得和现在一般悠扬漫长。
杜鹃花讲卷子前点了三四个同学背英语课文,教室里闹哄声突然安静下来,一班气氛每到提问的时候总会变得紧张。
蓝初盯着早已滚瓜烂熟的段落和密密麻麻的笔记,麻木地在心里默背,体会了一把有苦难言的滋味。
习惯性地,她忽略不掉方才谢云城语气以及眉眼间的委屈,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云城的情绪对她产生了影响。
不可忽视的影响。
再随时会被点名抽背的英语课上,她竟然看不进去课本了。
“……”
蓝未化学竞赛回来前,蓝初一次也没能碰到谢云城,头发丝都没。
眼看聚阴灵黑度一直停留在八层,她只能干着急。
这天清晨,蓝未一进校园第一时间去办公室复命,蓝初和他在教学楼前分来径自回到班里,却没看到谢云城踪影。
她和往常一样把早餐放进谢云城桌兜,拿出一套物理竞赛题,封面还没翻开,被窗外走廊尽头嘈杂声吸走了注意力。
井冠的声音在混乱中并不难区分:“抱一个呗,你个大老爷们又不吃亏,满足小姑娘生日愿望——”
高三生闹起来不像话,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遇见点有趣的事情,都要跑去凑热闹。
一阵不掩兴奋点掌声响起,众人整齐而洪亮的喊:“抱一个!”
蓝初视线越过窗沿上谢云城的黑色水杯,绕过肩并肩围观群众留出少有的缝隙,勉强能看到围在墙角的一男一女。
谢云城穿着蓝白色校服,身高优势站在人群里很好认,可下巴还是被黑压压的人头挡住一半,看不清神色。
大家给他和那个姑娘留了充足的距离,目测有一米长,两人面对着面。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谢云城上前虚虚环抱了那个姑娘一下。
他的音色干净清爽,很容易辨认,蓝初恰好听清了每一个字:“生日快乐,祝你金榜题名,未来可期。”
那个女生可能也没想到谢云城真的会答应拥抱,当即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谢,谢,你人真好。”
谢云城轻笑一声,双手插兜,姿态里抹不掉的招摇,不卑不亢地点头说了句:“不客气。”
蓝初回过神儿时半个身子不知不觉移动到了右边凳子上,身体前倾,姿势估计不太好看,像是想挤进前排看演唱会的粉丝。
近日气温降得快,她手指不知不觉间扶住了墙,连忙收回手回到自己位置上,握了下拳头发现手心冰凉。
翻开书后,蓝初盯着一道选择题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重复物块的运动状态,在选项C上勾了第三个对号时,才意识到这道题昨天做过了,并且没有再看一遍的价值。
“……”跑神跑的有点严重。
蓝初又往后翻了几页,瞄准标了记号的五星大题,强迫自己凝聚注意力去看,可题干读到一半,余光闯进一双笔直细长的腿,又一次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
谢云城像往常一样停在过道,他慢悠悠从兜里掏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红漆课桌上,无名指敲了几下。
两人谁都没说话,蓝初头也没抬,冷静又熟练地椅子往前拉了拉,前胸贴着桌子,背后留出足够的空间。
谢云城仗着腿长,从她背后穿过去时,两人衣角也不曾挨一下。
这或许是他们坐同桌以来最默契的事情,也是每日少有的几次互动。
之后整个上午,两人一如既往不说话,相处状态能被评选为一班最互不干扰的同桌。
蓝未坐在他们后边,有些看不下去,几次开口缓和气氛,可根本无济于事。
中午吃饭,三人各吃各的一句话也不说,谢云城和蓝初一左一右坐在自己两边,堪比两名瘟神,蓝未夹缝生存,窒息至极。
他咬断嘴里的拉面,嚼着食物左右看了看,干巴巴问:“我去买个肉夹馍你们有人要吗?”
拉面小碗没太多东西,蓝初其实没太吃饱,但食堂肉夹馍分量还挺足。
“想吃,”她琢磨着摸了下胃,有点犹豫:“不过我吃不了一个。”
蓝未正要说没事儿吃不完给我,谢云城挑起面条,埋头吃着,像个大爷一样点餐:“我要一个半。”
“……”
这会儿排队的人不多,蓝未前面只剩两三个人,蓝初咬着面,没忍住瞥了好几眼旁边,谢云城却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
面太咸了,蓝初喝了口蛋花汤,放下碗时再也没忍住,打破了持续几天的沉默:“谢云城,你是打算永远不和我说话了是吧?”
谢云城嚼面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腮帮子鼓鼓的,白皙的脖颈青筋明显,含糊不清道:“什么?”
“别想糊弄过去。”蓝初仗着餐厅人多,说起话来不怕也不怕尴尬,直接问:“为什么不理我?”
“……”
谢云城捧起碗喝了口汤挡住大半张脸,接着装模做样偏头咳嗽几声,试图逃避话题。
可蓝初十分殷勤周到地递给他纸巾,又把蛋花汤往前推了推,毫不避讳地盯着扭脸他看,显然打算刨根问底。
“……”
谢云城动作僵硬几秒,头皮瞬间发麻,胡乱擦了擦嘴:“没有不理你。”
隔壁桌说话声几乎要盖过谢云城的嗓音,蓝初皱了下媚:“躲我?”
谢云城含糊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蓝初坐直身体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副不说清楚不罢休的架势:“难道是你认为我们不能做朋友?”
“……”
蓝初咬了咬唇,眸光暗了下:“即使只是普通同学,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吧。”
“……”
“都不是。”谢云城喉结滚动几下,两人视线对上,他回想起以前的误会,难以启齿地道:“是因为你总是给我错觉,你一开口我就觉得你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承认个屁!”蓝初突然嗓门特大地打断他:“谁喜欢你!能不能别自恋!”
这一声吸引了周围一圈的注意力,数十道目光纷纷看来。
谢云城话愣在口中,眸中情绪由震惊,呆怔,茫然,到一丝丝满含星光的欣喜。
……
“五圈了,还跑?!”晚饭前自习课操场人不多,谢云城拉开校服拉链把外套敞开,压住呼吸说:“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竞赛没发挥好?”
“不知道,成绩没出,”蓝未简短回答,他呼吸沉重,脚下没停:“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