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这才点开腾出手点开手机。
未接电话时间显示在十点二十,连续两个,备注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平时九点四十下课,谢云城的电话就会打来,这次比往日完了四十分钟,所以没接到也不能怪她吧。
想着想着,蓝初手指在联系人页面忽然顿住——
不对,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按照那边的时间,谢云城可能正在吃午饭,还是先发了个短信过去问问吧。
方便接电话吗?
发完短信,蓝初开始擦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转身间,她视线不经意越过窗户往内看了一眼,微微愣住。
桌子前,张笑此正在抓她鸡窝似的头发,嘴里叼住笔,盯着卷子满脸苦恼。
相比之下,罗玉表情就稳定许多,干劲十足,手里的笔刷刷不停。
蓝初不由想起上一世,如果那个时候女性也像现在一样自由的话,杏林苑的大家会过的更开心吧。
现在的女子都有追求梦想和幸福的权力,如果母亲看到这一幕,定会很欣慰。
母亲……
母亲现在又是谁,又在世界的哪个地方呢?会活得很开心吗?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拥有彩色的羽毛……”
铃声打断了蓝初的思绪,她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抚平的嘴角勾了一下,点了接通。
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两人聊天越来越自然,谢云城问:“还没睡吗?”
“没呢。”蓝初是真的感受到了压力,叹了口气道:“舍友都在挑灯夜读。”
谢云城嗓音很轻,带了点笑意:“又考试了?”
“每天都考。”蓝初视线掠过阳台外的树枝,余光惊奇的发现几根刘海结了冰。
蓝初伸手捏了捏,杏眼里闪过新奇,突发奇想问:“谢云城,你喜欢雪吗?”
电话另一端。
通亮的房间内,空调调到了最高温度,制暖热备全部运作,可海绵垫上躺着的人脖颈以下的地方结满了冰。
贴满暖贴的衣服上的冰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冷冻的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卷长的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花,冻得嘴唇发紫,握着手机的手僵硬不已,不停晃动,唯有眸光是温柔的。
他声音很虚弱,说话时不得不用力:“你那边下雪了吗?”
“……没有,是我头发。”蓝初扒拉几下刘海,眼珠打转:“刚刚洗脸来着,然后刘海沾了水,结了冰。”
谢云城鼻息里发出轻笑:“班长大人,你撒谎的时候,声音会抖。”
蓝初:“……”
谢云城语气里有点责备的意思:“怎么不吹头发?”
这都能猜到?蓝初瞳孔不由睁大,谢云城又问:“是不是在阳台等了很久?”
“……”
阳台对面时男生宿舍,灯火通明,中间种了两三棵树,上面树叶掉的精光。
蓝初视线环顾一圈,不可置信地啧了一声:“谢云城,我严重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监控。”
“不敢。”谢云城也啧了一声,慢吞吞道:“我只是在头上装了脑袋。”
“……”
就你聪明!自恋狂!蓝初冲着空气挥拳头。
调侃完,谢云城想笑,可脸上过于僵硬,只能眼尾动了动。他唇瓣艰难地张合:“外边太冷了,快回屋吧。”
“恐怕不行。”蓝初看着手机:“巧了,心雨刚好打电话来了。”
“嗯,”谢云城音量微弱:“那你打完快进屋,别生病了。”
“好。”蓝初点头,她正欲挂了电话,谢云城忽然喊:“蓝初。”
蓝初连忙把手机凑近耳朵:“嗯?”
“我不喜欢雪。”谢云沉声音很低。
蓝初哦了一声。她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谢云城突然开口打了个她个措手不及。他说:“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雪,我喜欢你。
“……”
啪嗒。
电话火速被挂断。
救命。
蓝初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响,在深夜的阳台里格外躁动。
她忍住没有叫出来,把脸闷在毛巾里蹲在地上自闭了几分钟,才冷静下来。
不是说了不能撩她嘛。
大半夜的,让她夜里怎么睡得着!
呲牙咧嘴半晌,蓝初重重吐了口气,给聂雨心拨回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耳膜就受到了重创。
聂雨心一阵尖叫:“初初!我考上了!我考上美院了!等你去了A大,咱么还能在一起。”
“太棒了你!”蓝初眸中满含笑意:“努力没有白费。”
“我一直不敢看短信,睡前喝了两瓶酒,壮胆才拿手机看了一眼。”
聂雨心尖叫不止:“多亏男神送我的一套画板,还给我介绍了这么专业的美术老师!当然最感谢的是你,呜呜呜,一直鼓励我,替我打掩护,呜呜呜……”她激动着说:“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蓝初笑着点头:“行,一言为定,我要吃火锅!”
“一言为定!”聂雨心说。
两人就这么一直傻笑,笑着笑着,蓝初突然咦了一声,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谢云城送你……”
“……”
糟糕,暴露了。
聂雨心:“嘤嘤嘤,初初我错了,我不该接受男神的贿赂出卖你。”
蓝初:“?”
第38章 暗示
聂雨心的父母是青阳的老师,她从小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属院,性格开朗直爽,周围邻居都认得她,尤其是上了年龄的老人,喜欢的不行,见面必会拉着她唠两句。
那天聂雨心贪图小便宜买了劣质染料,接过拆快递时搞得浑身五颜六色,她打了电话确定家里没人后,在小区门口溜达,准备瞅个没人的时候溜回家换衣服。
也不能怪她谨慎,毕竟要是哪个邻居知道她偷学美术,第二天必然会传到她爸妈耳朵里。
聂雨心一路偷鸡摸狗,为了避免遇见熟人,特意走了安全通道,等终于气喘吁吁爬了到了七楼,钥匙还没掏出来,侧方的电梯叮铃一声响了。
“……”
她第一反应拔腿往楼上跑,一步三个台阶,刚好撞见正要出门扔垃圾的谢云城。
三天前楼上搬来了新住户,聂雨心还没来得及打听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同一个班的大帅哥,心说简直是天助她也。
谁让小时候聂雨心经常替聂母挨家挨户送饺子,整栋楼没人不认识她,因此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拦路,指了指:“谢同学,能不能让我去你家躲躲。”
当时谢云城没吭声。聂雨心知道他大概没认出自己,主动介绍道:“我是高三一班的,聂雨心。”
谁知谢云城竟然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你。”
聂雨心受宠若惊,谢云城转过来不过三天,便凭借颜值成为青阳的风云人物,这样的人能记得她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她即将脑补出一部灰姑娘和王子的美好爱情时,谢云城又继续道:“你和蓝初经常在一起。”
“……”
聂雨心行走江湖十几年,见风使舵的功夫了的,立刻小鸡琢磨点头:“对对对,初初是我最好的朋友。”
楼下开门声响起,电梯正在往上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八楼停,聂雨心紧紧盯着数字,脑门上出了一层汗。
叮铃一声,电梯果真停在了八楼。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聂雨心心如死灰地闭上眼。这时,谢云城突然打开了门,绅士的比了个请的手势:“进去吧,我下楼扔个垃圾,你随便坐。”
“救命之恩,以后必报!”聂雨心飞速钻了进去,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
“进屋后,我发现男神家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客房,我琢磨着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想着能不能,咳,借用,平时躲我爸我妈实在太不容易了,于是厚着脸皮求租。”
聂雨心心虚的搅手指,解释道:“初初,你知道我嘛,有空子哪能不钻。”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谁知道男神不收钱,只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蓝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聂雨心发射爱心:“初初,我说了你能不能别生气。”
蓝初驳回:“不许撒娇。”
“……男神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聂雨心顿了几秒道:“说是希望多了解了解你,我就和他多讲讲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之类的。”
蓝初持怀疑态度:“就这?”
聂雨心点头:“就这。”
蓝初想了想又问:“那画板是怎么回事儿?”
“……”不愧是蓝初,逻辑向来很严格,根本不好忽悠。聂雨心只得实话实说,硬着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换座位?”
蓝初点头嗯了一声:“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聂雨心当时说为了避免自己喜欢上她,为了她们的友谊能够长存才不得不换座。记忆犹新才对。
“其实是因为男神送了我一套进口的画板,”聂雨心慢吞吞道:“我为了报答他,就把你同桌这个光荣的位置让给他了。”
“……”
“聂!雨!心!”蓝初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当晚我反思好久,真的在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聂雨心一边震惊蓝初竟然因为自己怀疑过性取向,一边感动她们的友谊已经超越爱情了吧,还抽出空可怜巴巴道:“初初,我错了嘛,求原谅。”
渴望被女性依赖综合征在血脉里蠢蠢欲动,蓝初深深吐了口气,保持理智道:“我要两顿火锅。”
“三顿都行。”聂雨心立刻道。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阵,聂雨心把所有能交代的全部交代了。
挂了电话,蓝初站在阳台上半晌,她望着楼下的空地,回想长大后第一次见到谢云城的样子。
那天,大海说办理转来了新同学在办公室领书,让她帮忙照应一下。
青阳中学历届一班向来是尖子班,从没有破例收过插班生,而且他们班课程进度快,已经进行到了一轮复习,现在转学过来其实并不明智。
因此蓝初先入为主,觉得此人应该是个戴着黑框眼镜,校服穿的规规矩矩,低调沉稳加持的学霸。
可是转学生压根和低调不沾边。
世间无常各有轮回,蓝初见过形形色色的鬼魂,看过五花八门的面相,没有一个人身上的气运能和谢云城相提并论。
阴阳师看人通常看形,神,未。分别指身材外貌,智商思想,未来前途,三者凡人占有两样便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他全都有。
蓝初当时觉得此人莫不是天帝的宠儿,下凡来游戏人间来了?
而且,凡人身上阴气重意味着短命,招鬼,可谢云城竟身上的阴气竟然驱鬼,让身为阴师的蓝初,忍不住的想靠近。
所以当时蓝初面无表情了冷一整天,强迫自己和他保持距离,也念了一整天清心咒。
“……”
当时谢云城应该是已经认出她了,知道他们小时候见过,难怪朋友圈里会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冷风吹干了刘海,蓝初轻嗤一笑,踮起脚尖抬头望着莹白的月光,突然好像明白为何古人都用月亮寄相思了。
嘎吱一声,塑料门把转动,阳台的门被推开。
听到声音,蓝初回过神,转头看去,见罗玉拿着手机走了出来,她刚要朝她笑,发现罗玉脸上挂着泪痕。
蓝初怔了怔,哑口:“你……”她不知源头,不知该说什么。
罗玉抹掉了眼泪,说话时带着鼻音:“没事儿,不用管我,你快回屋吧。”
北城冬天有暖气,十二月宿舍里也是很暖和,蓝初进屋时,张笑此穿着黑色短裤蹲在凳子上,脸上还呆着,想必也搞不清楚罗玉怎么突然哭了。
“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张笑此表情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蓝初摇了摇头,心说不应该啊,罗玉的面相看起来,近日应该是要有贵人相助,好事将近,只是具体看不出是哪个方面而已。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罗玉才红着眼睛回来,她将外套搭在椅子上,喝了口热水,看着她俩:“你们明天能不能帮我请假?”她垂了下眼帘:“聚餐我可能赶不上了。”
三人的课桌是连在一起的,蓝初的在中间,罗玉在最右边。
闻言,张笑此和蓝初心里一紧,放下笔齐齐转身,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罗玉看了她们一眼,不好意思地吞吐道:“我男朋友来找我。”
“……”
好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谁更难过了。
张笑此看了蓝初一眼,表情很痛心,然后朝着罗玉狂拍胸口:“你吓死我们了!”
这力道,蓝初都替她疼,及时得拦住她:“冷静。”
“谢谢你们。”罗玉红着脸抱歉地看着她们。
“不用谢,”蓝初笑了笑说:“我们又没做什么。”
对话间,张笑此抓起笔转了转。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扭脸看着她俩,显然很激动,然后忽然蹦出一句国骂:“靠,你们两个做不做人,都有男朋友。”
张笑此完全忘记表情管理,模样夸张,罗玉不由噗呲一笑,显然是真的不想做人了。剩下一个蓝初冷静地纠正她:“我没有。”
“没有也快了啊。”张笑此捂脸哀嚎:“你瞅瞅你自己满脸春光的样子!”
蓝初:“……”
罗玉的男朋友是她高中的学长,叫吕之行,目前在A大医学院临床医学读大二,大了罗玉两届,是一个从小到大都顶着学霸光环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