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这次书记官们只带来了不能再拖的那部分,剩下的一大堆,给他三年时间,不眠不休都批不完。
所以他老早就打好主意,九凤的婚宴一结束,他就带着小风筝连夜回人界。
就算书记官追过去,他也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推脱。
可眼下,女儿对婚宴之后那一系列的庆祝活动来了兴趣,走是走不了了,他最多请一天半天的假作陪,其他时间只能和成堆的公文作伴。
就,太苦了!
烛龙陷在不想上班的情绪里,并开始认真思量合理翘班的理由若干。
林小鸢成功蒙混过关,带着些微愧疚与大伯对上视线,前者复杂苦笑,没想伤害爸爸的,全是形势所迫……后者却非常认可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有太多消极想法,这是女儿奴的福报。
一声极其悠扬、极其悦耳的鸟鸣声划破长空,数只仙鹤从远处浮云中夺出,拉出了尊贵的黄金轿辇,里面却是空的?
席间包括林小鸢在内,大部分宾客都后知后觉,刚才那声长鸣并非来自仙鹤。
“爸爸,新娘子不见了。”她比宫殿台阶上的新郎还紧张呢!
烛龙笑着提醒:“在的,你仔细听,是你九凤姨姨的声音,就要来了。”
第77章
飞鸟长鸣, 悠远动人。
宴席上的宾客无谁言语,不由自主的抬首找寻。
安寂的夜空有风涌动,极轻、极柔, 极其美妙,那些漂浮的红灯笼也随之荡漾雀跃起来, 清风是温柔的抚慰, 夜色是醉人的佳酿。
神鸟的叫声越来越近,是空旷的、华美的、气势非凡的、沁人心脾的……
你仿佛看到了一切的伊始,又仿佛一眼望到全部的终末。
不知不觉,林小鸢沉浸忘我,然后想起了许多许多。
林鸢的孤独、委屈, 倔强和不服输的努力。
林小鸢的幸运、顽皮、无忧无虑和备受宠爱。
她忽然想起慈蔼的外婆,在每一个孤寂难眠的夜晚将年幼的她抱在怀里, 一遍遍的轻声哼唱童谣。
简陋的老屋,破旧的窗户, 房间的角落堆满整理好的纸壳和压扁的空瓶。
煤油灯的灯光昏黄微弱,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熄灭。
祖孙两依偎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林鸢忍不住的想,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自己?
她听着外婆的哼唱, 垂覆的视线里映入一片褪了色的、打着补丁的大花床单。
这画面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直到亲身确定父母的无视, 直到外婆去世,直到拿着清大通知书走进名校,直到被最后念及的一点亲情背叛, 她重获新生……
此一时, 林小鸢忽然又想起了那画面。
它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展现在眼前, 简陋得令她自卑的同时又温暖得无可替代,过往被沉淀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搅动了起来,化作对外婆强烈的思念,从她的心间爆发,在五脏六腑里不住翻涌。
林小鸢无从控住,热泪蓦地涌出,痛得哭不出丁点儿声响。
又在这时,耳边响起外婆哼唱的童谣,沙哑的调调,轻轻缓缓的,带着点家乡口音,算不上多连贯,偶尔还会在中途卡壳儿似的停下来,却总能神奇的抚平她内心所有的不安。
“天蓝蓝,白云朵朵飘,风吹来啦,吹来啦,小小的风筝也飞起来啦,飞到蓝天上,飞进白云里,飞啊飞,飞啊飞……”
……
回过神时,泪流满面。
神鸟的鸣叫越来越近,林小鸢也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中品尝了悲和喜,痛过之后,彻底释然了。
她抬起小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和眼里的湿润,茫茫然的扭头向身旁,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男人早就在望着她了,目光包容有爱。
“爸爸……”林小鸢又想哭了。
“九凤的叫声会让人想起过去最美最痛的经历,从中得到新的领悟。”烛龙伸手安抚的摸女儿的头,“不怕,都过去了。”
林小鸢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嗯!”
烛龙宠溺的笑笑,忽而叹道:“我们小风筝哭得伤心伤意,唤都唤不回神来,要不是爸爸亲眼见到,都不知道我女儿曾经受过这么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