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在意,越上心,他会计较得越发厉害。
见他舒展眉梢,面容恢复平静,谛听暗中为小风筝送一口气,再趁热打铁问:“想通了?开心了?浑身都舒适了?”
饕餮都要应声了,略微刻薄的唇张开到一半又重新抿合,将原先的肯定式咽回肚中,移眸看向殿外——
“老家伙们,我来了!!!”
“你们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太造孽了真的!”
“还没上菜吗?我只有一个时辰!”
“快——上——菜!”
少年版烛龙像卷得毫无章法的小旋风,顶着一头扎眼的白毛闯进殿中,呜呼哀哉的停不下来。
大家让他闭嘴,别嚷嚷,别破坏相聚的气氛。
烛龙被嫌弃了也不恼,随便找张空桌坐下,十分自信地说:“这种聚会没有我在,你们有什么气氛可言?”
惹得嘘声连连。
滚回偏殿赶作业去吧你!
烛龙倒在软垫上蹬腿卖萌耍无赖,扬言要离家出走,说得好像他常住钟山,是个没有叛逆期的乖宝宝一样。
饕餮受不了的摇头,“小风筝还担心不知如何面对,害怕烛龙不接受她的说法还是怎么的?她连我这关都过了,面对这种缺心眼的老父亲很难吗?”
谛听差点把酒喷出来:“原来你知道自己这一关有多难过。”
“我只是在这里与你说,可没有刁难她半分。”饕餮自斟自饮,将下午在舟船来的小聚快速复盘,确实是没有刁难的,结论道,“她就是想得太多了。”
“拥有很多,难免会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做不好,让在意的人失望。”谛听看着坐在对面的白毛,心间忽然生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饕餮与他感同身受,羡慕起没心没肺超快乐的烛龙大人。
谛听甚至开始自省:“仔细想想,以前的我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对我的学生也是……”
他在外形上是很占优势的,刚到南城大学那会儿还被学生选为‘最帅教授’来着。
遗憾严厉严谨的教学态度渐渐拉低了学生们对他的期待,后来还出现了逃课的情况。
钟山之神不停在眼前卖萌、闹腾……周围的人包括他在内没有谁觉得烦。
谛听就反思,倘若平时课上活跃一些,课下温和一些,他本身变得让学生喜欢多一些,孩子们会不会因为喜欢他这个教授,对他教的这门课多花些功夫?
答案是肯定的。
饕餮和他不一样,不需要讨人喜欢,烛龙的快乐只会衬托出他的日常无趣,这种时候,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快乐起来呢?
“西西和小九到城里玩去了是么?”他问的同时,轻描淡写的翻手捏了决,冰蓝色的蝴蝶从指间飞出,蹁跹着向脚下的小神女湖城飞去了。
“傍晚去的,说是跟我们喝酒没意思。”谛听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心声入耳,扬唇笑了,“你这一手,够烛龙难受一阵子了。”
饕餮冷着脸轻哼:“谁让他平日不管钟山事务,轮到这种放下公事和大家一起玩乐的时候,又被十几个书记官抓起来赶工!”
因此错过了女儿的变化之时,最后一个知道真相……也是活该!
饕餮说风凉话时,正好和烛龙对上视线。
当事龙敏锐得很,刚坐下去,视线交织的一刹,他双手撑在桌上,直起腰杆儿隔空喊话:“直觉告诉我,你在说我的坏话!有没有?!只用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人来疯,说的就是钟山之神了。
“没有,我们以为你今天出不来,西西和小九觉得聚会少了你不热闹,下山玩儿去了,我传讯叫她们回来。”饕餮面不改色的说完,拿起酒杯淡淡然的喝。
烛龙狐疑的盯着他,不吭气。
还别说,他这个少年形态,眼睛圆溜溜,眼珠子黑白分明,搭配略带婴儿肥的瓜子脸,十分有元气。
饕餮与他保持对视,顺势想到没心没肺的小风筝。
尤其那些安宁无趣的夜晚,他独自在八角亭下,或煮茶,或小酌,终归孑然一身。
那般时候,连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木偶侍从都不会呆在身边。
可是那般时候,有个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总会晃悠到他眼前,迈着小短腿在他周围绕圈圈,跟他闲扯,为他驱散他以为并不存在的寂寞。
而这些年,烛龙仿佛没有下限的卖萌耍宝,在性格迥异的大家之间孜孜不倦的发挥着调和剂的作用,从这一点看,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两还真是迷之相似……
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