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欠他什么了。
这一世她只想离他远远的,省得将这条命也搭了进去。
她的命很重要,有那么多人爱她,她才不想傻兮兮的为了这人再死一次。
温宁雪将身子挪了挪,不留痕迹的躲在了铃音身后,避开了沈决的视线。
台下暗流涌动,台上的谢止戈慷慨激昂,“宗门大比第一比结束!请取得秘宝的道友,将秘宝呈上,经众长老确认无误之后将成绩录入。”
第一个上去的是一名御兽宗的女弟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月牙白的珠子,将它递给了谢止戈。
台上的长老们一一经手鉴定过后给谢止戈使了个眼色。
谢止戈心领神会,“御兽宗夕夜,于秘境取得寒月珠一枚,计三十分。”
温宁雪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如果按照战斗力来排,御兽宗的弟子绝对是能够排到七大宗门的前三。
这名叫夕夜的女修,身边跟着的乃是一头雪原冰狼,必然是适应碧水寒潭的气候拿下寒月珠。
可惜赤龙之魂让小龙崽吞地渣都不剩了。
“姐姐!你嫌弃我!”小龙崽感应到了她的想法,在识海里拼命撒泼打滚。
“呜,人家又不知道那东西不能吃嘛!”
小九在一旁看戏,并没有打算制止,这让温宁雪的脑仁儿更疼了。
温宁雪:“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她的退婚大计,还没开始,好像就要结束了。
当时跟师尊夸下海口要在宗门大比夺魁,这可倒好,第一比就铩羽而归。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温师姐吗?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一个陌生的男修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温宁雪揭开那块盖着的绸缎,下面放着的居然是原本穿在谢星回身上的那件雾隐披风。
她连忙望向合欢宗的队伍,却怎么也寻不到谢星回。
“他还说什么了吗?”
那男修笑道:“哦对了,他还说这东西他库里多的是,这个就送你了,千万别跟他客气。”
温宁雪礼貌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你跑着这一趟。”
男修看着笑意盈盈的温宁雪,有些看呆了,“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早就听说灵犀宗的大师姐是神仙一般的女子,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背后寒意阵阵。
想到这里,男修匆匆回了个礼,转身离去。
小九:“哦呦,姓谢的这小子还挺有心的,居然将雾隐披风直接送到了你手上。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拼命是为了退婚,怕是会很难过吧。”
温宁雪心不在焉地回道:“他早就知道了。”
秘境里谢星回对她的暗示充耳不闻,甚至几次故意用话来激沈决,要是说他对退婚的事毫不知情,温宁雪是不信的。
既然知道她参加宗门大比是为了退婚,为何还要将披风拱手相送?
“小九,你说谢星回会不会跟我一样,是被迫答应了这桩婚事,其实他也想退婚,只是找不到机会。”温宁雪喃喃问道。
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小九满不在乎,“你管他呢,反正披风都送给你了,先把婚退了再说!”
谢止戈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有取得剩下两样秘宝的道友请速速上前。”
小九催促道:“阿宁,你怎么了,去啊?”
谢止戈催了两三遍,温宁雪的脚就像是被什么糊住了,动也不动,小九急得都快跳脚了。
“我不能去。”温宁雪淡淡地回道。
小九知道她那执拗的毛病又犯了,便苦口婆心地劝她:“谢星回把披风送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夺魁的,你就别想东想西的了,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别人同样也是拼了命在秘境里奔走厮杀,她拿着旁人送的东西当做自己的呈上去,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都是一种折辱。
想来若是师尊在此,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
“这轮输了,下轮赢回来就是,我温宁雪输得起。”
她说这话时好像周身都泛着柔和的光,眼神柔和而又坚定,让人为之沉迷。
她将披风收在了储物袋中,准备寻个机会再物归原主。
广场上的气氛很安静,谢止戈见许久没再有人上台,挑了挑眉。
他没想到这一届的宗门大比竟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七大宗门只有御兽宗夺得了秘宝,若是这样下去,他们拿什么和魔族抗衡。
谢止戈担忧着,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他掩了掩神色随后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宣布宗门大比第一比到此结束!其余所有修士计十分,第二比将在三天之后举行,诸位好好休息。”
说罢,便一个遁身术,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其他门派的长老见怪不怪,各自领了自己宗门的弟子回了住处。
铃音见温宁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阿宁,别灰心。方才老狐狸告诉我,第二比是擂台比武,明天抽签决定对手。这是你的强项,一定能够夺魁的。”
铃音在心里叹了口气。
阿宁这孩子有个毛病,凡是比赛落了第二都会不开心好久,她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让铃音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这才出言安慰。
温宁雪看向铃音,带了些无奈,她没想到自己的师叔竟然想歪了,连忙解释,“师叔你误会了。”
她已经成年,幼时的胜负欲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
铃音不解,“那你一脸闷闷不乐地是在想些什么?”
自从闭关渡劫出来以后,她这性子就变了很多,虽说变得更柔和了些是好事,可这胆子好像不似从前大了,对万事万物好像多了几分敬畏,一改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
不知是好是坏的铃音,只怕她吃亏。
毕竟自家阿宁没怎么同心怀鬼胎之辈打过交道。
若是温宁雪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怕是要笑出声来。她不止同心怀鬼胎之辈打过交道,还执拗地嫁了给那人,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连命都丢了。
温宁雪回避了铃音的问题,“师叔先带他们回去吧,我想去找个人。”
铃音颔首。
“回来你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你这眉心的金色剑纹是怎么回事。”
轻飘飘地留下这么一句,铃音便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去。
她心知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愿再问,只是温宁雪眉心那道金色剑纹她却不能不关注。
她倒是很好奇,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给灵犀宗的大师姐烙下神魂印记。
想到这里,铃音握紧了手中的骨扇,双眼眯了眯。
小九幸灾乐祸道:“阿宁你完了,师叔一看就是生气了,到时候要是你解释不明白,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温宁雪心想,她要是将来龙去脉讲给铃音师叔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会是沈决。
灵犀宗上下都是极为护短的,要是知道了,估摸着会直接杀上玄青门,不把沈决打个神魂消散不会罢休的。
可她不打算说实话。
她已经将那条命都还给了他,又何必再叫师尊们脏了手呢?
“三天以后第二比,你和小龙崽准备准备。”说完温宁雪便切断了同小九和龙崽子的连接。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宁。”
温宁雪刚要离开的身形怔了一下。
“阿宁,我们谈谈。”
温宁雪没有回头,“我同你没什么可谈的。”
说完作势就要走。
沈决沉默了一瞬,等温宁雪走出了很远他才终于开口:“阿宁,求你。”
温宁雪的心被什么扎了一下,痛过后却有些畅快。从前他是那样高高在上,何时对她说过求字,如今竟是风水轮流转了。
真是,活该啊!
她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停留半刻,就这样消失在了沈决的视线里。
第五十六章
当晚, 温宁雪破天荒的做了个梦。
梦里她将沈决一剑穿心,大片的鲜血落下,在她纯白的衣袖上盛开成妖冶的花。
她看见自己面无表情抹了抹脸上沾染的血滴扬长而去。
之后, 她睁开眼,只觉得恍如隔世。
清醒过后,温宁雪自嘲地笑了笑, 心想果真是一场大梦, 以她的修为要将沈决一剑穿心怕是也有些难度。
她笑着笑着, 情绪又逐渐低落了下去。
本以为前尘往事可以轻轻放下,如尘埃抹去不留痕迹。现下这场梦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对沈决的恨已经生了根,若是抑制不住, 总有一日是要去同他讨债的。
温宁雪叹了口气懒得再想,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去同谢星回摊牌。
趁着今日休整, 她得把雾隐披风还给他, 顺便同他说清楚婚约的事。
温宁雪挑了一件淡粉色的流苏凤尾裙穿在了身上, 将头发简单地打理了一下,挑了一支乌檀木的发簪插在了发髻上。
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又弯了弯唇角, 镜中的人也甜甜一笑。
可以, 伸手不打笑脸人。
待会儿就用这个表情和谢星回摊牌。
温宁雪将那一场梦抛诸脑后, 怀着愉悦的心情出了门。
她记性不错, 上回跟着谢星回走了一遍, 对阵法机关的设置地点也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顺着回廊很轻松的就到了谢星回的住处。
“哎, 你们听说了吗?神鬼宗的大师姐, 那个叫阮盈的,好好儿的双灵根,进了个秘境就被毁了。”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下这么毒的手。”
“要我说呀,这神鬼宗就是跟这秘境犯冲!据说百年之前有个叫顾戚然的男修更惨,直接死在了里头。”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说是他学了邪术,被师弟给大义灭亲了!”
“那你可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他这师弟将一整个宗门骗得团团转,多亏有几个不相信他师弟的,秘密查了许久顾戚然才沉冤得雪,他那师弟被碎了神魂,打入了无妄之地。据说得知真相那天他师尊老泪纵横,在那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仙逝了。”
“保不齐这次也是同门陷害呢!还是咱们合欢宗好,谁也害不着谁,一起提防别人还差不多。”
两名女修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见两人终于往远处去了,温宁雪这才敢从柱子后头走出来。
刚才在转角处正好听见那两名女修在议论什么,她避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原地不动等她们离开,碰巧听见了这么一段。
若是顾戚然能够知道自己的师弟们替他平了反,怨念应该会消散了吧。
碎了神魂,打入无妄之地,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可想而知顾戚然的师尊是恨毒了这个害他的人。
天道自有因果,古籍上说的果然不错。
至于阮盈那事儿,温宁雪着实为她可惜。
阮盈那双灵根终究是毁了,也不知以后碰见那玉青青怎么办。虽说她没兴趣管其他宗门的事,可对于修士来说,没了灵根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她心中对玉青青的恨大概不亚于自己对沈决的恨,只是她却没自己这么幸运,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温宁雪一路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以至于到了谢星回的院子前她都没有发现。
谢星回坐在树上,一身白衣胜雪,唇红齿白的少年遥遥望向温宁雪,轻声唤了句,“阿宁,你怎么来了!”
温宁雪顺眼望去,少年一个纵身跳了下来,理了理衣角,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温宁雪也被他的情绪带动,打趣道:“别人能来,难道我不能来么?”
谢星回说:“阿宁这是哪儿的话,今日不是比武抽签的日子吗?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糟了!
要是谢星回不说,她还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我都忘了抽签这回事儿了,正好谢兄弟跟我一起去好了。”温宁雪发出同行邀请,想着在路上边走边说。
谢星回苦笑,“阿宁忘了,我是合欢宗弟子,比武这事儿对我们来说无异于自讨苦吃,我原本就没打算去。”
合欢宗弟子由于体质特殊,只能修炼本门的功法,虽然修炼境界跟普通修士相差不大,可真打起架来那可是天差地别。
因此合欢宗弟子多数深谙瞬移逃脱等功法,且几乎都靠灵器防身,再来是找修为顶尖的道侣保护。
若是论自身战斗力,合欢宗弟子确实是七大宗门中最低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温宁雪显然是将这一茬也给忘了,不好意思道:“你瞧我这个记性!可是你直接弃赛谢前辈不会……”
谢前辈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谢星回打算直接弃赛,少说拧歪他的耳朵。
没想到谢星回毫不在意,“说来奇怪,从秘境里活着回来以后,我爹不知道怎么突然转性了,昨天特地嘱咐我,第二比就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其实谢止戈的原话是,“反正上去了也是挨揍,就别出去丢人现眼了,还浪费库里的丹药。”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给温宁雪听的。
温宁雪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接了一句,“嗯……谢前辈,还挺善解人意的。”
谢星回颔首,他爹确实是很善解人意,比如自从他不懈地抗争了三年以后,终于放弃了让他穿女装的这个决定。
他话锋一转,问道:“阿宁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温宁雪这才想起自己有正事儿还没办,手指迅速在腰间点了两下,雾隐披风便出现在她掌心。
“我是来将这东西还给你的。”温宁雪将披风递给他。
谢星回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很淡定地收下了披风,这倒让温宁雪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