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雪心下喜,眼睛都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既然如此,还请师尊告知应该如何应对。”
阮疾风的手指敲着桌子,思索了一下问道:“你确定那两个人把鬼气注入了人的躯体?”
温宁雪点头回答:“确实如此,那二人跟谢星回比武之时没有漏出任何痕迹,但是过后谢星回就鬼气缠身,昏迷不醒了。”
阮疾风继续问道:“那谢星回身上是否有伤痕?”
温宁雪愣了一下,谢星回衣衫完整,看着不像是受了外伤的样子,但是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他身上有没有伤痕。
“弟子疏忽了,当时只顾着想办法驱除鬼气,并未留意其他。” 她实话实说道。
阮疾风眉头紧蹙,“神鬼宗的确有一门鬼道之法,可是因为修炼起来过于阴损早就已经被废止。”他沉吟片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过虽然明令废止,可秘籍却不知所踪,所以你说的那两个人可能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了鬼道功法并且偷偷修炼。”
温宁雪回忆了一下,救阮盈的时候好像确实听见她说,玉青青偷学鬼道。
她问:“可是,铃音师伯说过,修炼鬼道的人多豢养恶鬼并以身饲之。他们二人的气息与一般修士无二,和谢星回比武时用的也是神道的功法。”
阮疾风淡淡地说道:“若是让你嗅出身上的鬼气,那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了。依我看,这两人应该是将微弱的鬼气注入到了武器中。只要武器能够割破修士的躯体,那么鬼气就会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
怪不得当时阮盈身上布满了伤痕,想来就是玉青青为了让鬼气进入她的身体造成的。
温宁雪暗想,回去还真要好好儿问一下谢星回,复盘一下当时的情景才好。
“弟子知道了,只要避免被对方的武器伤到就可以了对吧?”
她的剑以快著称,身法上来讲避开对方的武器应该不成问题。
阮疾风心知他这徒弟一向心大,连忙叮嘱,“你可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事情多了去了!回来要是缺胳膊少腿了,看以后谁伺候你!”
温宁雪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恭敬地回了一句,“弟子遵命!师尊放心,我惜命着呢!”
阮疾风起了身,将茶杯握在手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一道灵符传送了过去。
“若是不幸被对方暗算,记得护住心脉,捏碎这道灵符,师尊就会来救你。”
他就这么一个关门弟子,操心了小半辈子,也不差这一回了。
一息之后温宁雪手中多出了一道淡黄色的灵符,上头用朱砂写着一个命字。
她沉默了一瞬,眼眶开始微微泛红。
师尊竟然连千里追命符都给了她!
这千里追命符,符如其名。就算对方在千里之外,捏碎这道符,画符之人也能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消耗过大,五年才能画一张,画完之后还要恢复三个月,所以异常珍贵。
她感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吸了吸鼻子费劲地说,“多谢师尊。”
果然,天底下还是师尊对她最好。
温宁雪揉了揉眼睛,又将千里追命符收好,同阮疾风告别,“那若是师尊没什么事的话,弟子就先退下了。”
阮疾风望着那一张一合的茶杯信手一挥,传音入密立刻被切断,周围瞬间变得安静。
细看就会发现,阮疾风紧锁的眉头没有一丝舒展,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当年他将温宁雪带回来时,请一位大能修士卜算过命格。修士算出她命中有一情劫,度过了便是悟道飞升,度不过就是神散魂消。他和谢止戈一商量,干脆给她和谢星回定了亲事。谢星回体质特殊,同温宁雪命格相合而且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若是不幸遭劫,合欢宗也能护她周全。阮疾风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却万万没想到温宁雪渡个雷劫回来就嚷着要退婚。
前几日,他不放心温宁雪,又厚着脸皮去找了厄难老祖。老祖惜字如金,只说感应到温宁雪浑身是血,再看不见其他。
阮疾风知道,这是应劫之相。
所以他才找了个借口将千里追命符塞到了温宁雪手里,希望到时能来得及救她一命。
“哎,天意,这都是天意!”阮疾风叹道。
本想逆天改命规避劫难,没曾想竟是做了无用功,果真天意难违吗?
第六十六章
今天是比赛日, 温宁雪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甚至抽出时间好好挑了件衣服。
她一向喜欢红色,于是心念一动, 换上了她结成金丹时师尊送给她的那身朱红色的鲛纱。鲛人一族人脉凋零,鲛纱自然也成了极为稀有的珍品。
她身上这匹,据说是北海最擅纺织的鲛人用鲛绡掺了火仙鹤的锦羽制成的, 所以才能是这般漂亮的红。
这么多年, 她一直没舍得穿。也许是收下千里追命符的缘故, 她突然就想穿着这一身鲛纱,无畏无惧地站在擂台之上。
保险起见,温宁雪对着水镜调整了一下胸口纽扣。鲛纱泛起了白芒,织成了一面圆弧形状, 挡在了温宁雪面前。
见状, 温宁雪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九霄剑就出了门。
她在鲛纱上设了防御阵法, 这样不仅增加了鲛纱的韧性, 也为自己提供了保命的底牌,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带着这样的欣喜,温宁雪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比武的擂台。
“温师姐, 来的这么早呀!”
“是啊温师姐, 我看还没到你们比赛的时辰呢。”
“温师姐今天也要加油呀!”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和温宁雪打招呼, 出于礼貌她都挨个回以了礼貌的笑容, 等走到那块榜面前时, 温宁雪都觉得脸好像僵硬的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小九幸灾乐祸地说道:“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回你体验到了吧。”
温宁雪在识海里梗了他一眼, “就你话多!快帮我看看第一场跟谁分到一组去了。”
明人不说暗话, 她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倒霉的遇上了玉青青和夜承琢。
小九认命的寻摸了半天, 才在角落里找到了她的名字。
“温宁雪对叶无心。”
听了这话,她先是愣了一秒,然后狂喜道:“我就知道我运气够好,完美的避开了那两个人!”
果然,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倒霉的!
她今天起这么早,完全是为了有机会盯着夜承琢的比赛多看两眼,好做到心里有数。
现在看来说不准也是白操这心了。
小九对此嗤之以鼻,“你高兴的未免也太早了。”
给她泼完凉水之后,他又说:“你忘了和尚说过,他们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碰不上也许更多的人要遭殃呢!”
温宁雪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暗骂自己倒是将这事儿忘到脑后去了。
她赞同道:“你说的对,无论碰不碰得上,我们都应该留心这两个人。”
温宁雪庆幸小龙崽还在长身体,多数时候他是睡着的。自从上次她委婉的劝小红将身体缩成幼年大小以后,他和小九就成了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队友变敌军。要是这时候小红醒着,怕是还要顺着小九的话,泼她几盆凉水。
温宁雪慢悠悠地在擂台前晃了几圈,一面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一面留意着人群中的动静,以便在第一时间找到位置来观察夜承琢和玉青青。
就这样连观察带比赛,几个时辰之后余下的队伍竟然只剩她和夜承琢那队了。
小九幽幽地说道:“早就叫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碰上了吧。”
刚睡醒的小红:“就是就是!”
温宁雪瞅了一眼隔壁气定神闲的沈决,跳下了擂台。
“碰上了就碰上了,我已经拜托铃音师叔留意和他们交过手的人,若是有异样待会就当场抓他一个现行。”
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她算是想明白了,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阴谋的话,若能阻止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功德了。
何况那个夜承琢,出手也太狠辣了一些。每一场比武都用那把破剑伤人筋骨,眼神又凶又狠。与其说是比武,更像是在泄愤一样。
一举一动,完全不想是正道修士所为。反观那玉青青,招式虽然平平无奇,但是每一道灵力都蕴含着神鬼宗特有的信仰之力。
这样的两个人,配合却极为默契,仿佛已经并肩作战过许多次。但是他们私底下却保持着很正常的距离,没有任何亲密举动,更不像是道侣。
正在温宁雪白起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什么人碰了一下。
她回过身,才发现沈决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什么事?”她语气如冰。
她觉得前几日自己应该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也听了他的解释。擂台赛各打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她还没去找他的麻烦,这人就自己找上门了。
“小心夜承琢。”
温宁雪:“?”
见她疑惑不解,沈决解释道:“那天我替谢星回驱除鬼气时,发现鬼气不约而同的往心脉处汇聚,像是有意识一样。”
温宁雪不懂他的意思,只能继续问:“鬼气有了意识能说明什么?”
沈决慢条斯理道:“说明下手的人不想要谢星回的性命,更像是想要掌控他,或者说想要他那颗心。”
温宁雪下意识的反驳,“不对,阴邪之物对他们才是大补。他们要谢星回的心有什么用?”
沈决的眼神动了动,吐了几个字,“合欢宗。”
温宁雪这才惊觉,自己忘掉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谢星回是合欢宗人,且体质不同于常人,一身骨血皆是大补的东西,所以才会引来那两人的图谋。
此时,温宁雪手中的九霄剑突然发出声音,“阿宁,我查过了。今天和他们交过手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是铃音师叔的传音入秘。”温宁雪冲他解释了一下,接着说:“你的猜想是对的,那两个人只对谢星回下了手,一定是有所图谋。”
温宁雪心说,怪不得合欢宗的弟子都要配一个修为高深的道侣,不然根本护不住自己。
谢星回也是倒霉,谁都想打他的主意。得亏自己没生在合欢宗,不然一天到晚的日常就是躲避各种觊觎。
沈决顿了顿,又说:“你天生剑心,恐怕也是他们的目标所在,一定要格外小心。”
虽然他不会让任何打阿宁主意的人得逞,可是他仍然害怕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他不想再看见她受一丁点伤害。
如果有,那他有千百种方式定叫那人后悔生在这世上!
温宁雪见他身上的戾气又浮了出来,眉心微微蹙起,“多谢提醒。”
她不禁发现,原来的那团黑气是萦绕在他额头周围的,而今天却截然不同。
这股戾气仿佛从他内心升腾出来,是由内而外产生的。
难不成沈决已经生了心魔?
温宁雪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股戾气一瞬间好像又消散不见了,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阿宁?”
沈决被盯得有些不适应,耳根泛起微妙的红色,不自然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宁雪回过神,“哦没事,你忙你的,我有点事先走了。”
决赛定在下午,温宁雪决定趁这个空档去问一下谢星回关于伤口的事情。
没给沈决任何挽留的时间,温宁雪便径直提起剑就腾空飞身出去。
心魔感应到沈决的低落情绪,适时出声:“我早就说过,就算你跪下来道歉,她也不会原谅你的。既然都是同一种结局,还不如将她强行抢回玄青门。”
沈决冷了神色,沉声警告道:“别让我在听见类似的话,也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
心魔听到这话大笑出声,“哈哈哈,我知道你有办法,可你舍不得杀我。杀了我,谁来将你引入那么没好的梦境里。”
从某个角度上来讲,沈决是依赖这头心魔的。魔有魔的道法,比如帮助沈决造出虚假却又让他舍不得醒的美梦。
沈决分了一缕神识,将心魔捆了起来然后勒紧,“我虽舍不得杀你,却也不是不会杀你。你是我的心魔,自然懂得我的行事。”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有必要,他会亲手将心魔斩去。
心魔浑身抽痛,马上换了衣服嘴脸不停地求饶,“我错了,我不说了!”
可当沈决一松开他,他就又开始打起了别的心思。
离他的计划成功,只差一个契机,他一定会等到这个契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咬牙暗想,再忍一阵子他定能够将沈决拉到这泥泞里来,到时候他要让这个名字响彻星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的决赛,温宁雪叮嘱了几句就往擂台赶。
谢星回告诉她,自己身上确实有一处伤痕,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划伤的。而且奇怪的是,伤口虽然很小却没有流血,以至于温宁雪不问的话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伤就在他心口下三寸的地方,形状像是一个圆孔,但是由于创面不深,所以肉眼一时很难察觉。
温宁雪觉得,对方一定是暗地里用了什么独门法宝。
抱着为朋友报仇的心情,温宁雪脚下的飞剑窜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落在了擂台上。
“温师姐果真准时,竟然分秒不差,我还以为师姐怕了,不打算来了呢。”夜承琢笑道。
温宁雪也没有客气,直接怼了回去,“不瞒你说,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又怕我不来有些人觉得这里是自家开的,什么都想管一下,这才勉为其难的来了。”
夜承琢看着像是颇为沉得住气,听了这话没有丝毫恼怒,只是眉头一挑,“不愧是传说中的温师姐,同一般的女修就是不一样。”
温宁雪看了看一旁脸色不太好的玉青青,拱火道:“哦?那比起你旁边这位女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