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谢姚引来浪花千卷，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阮玉袭来——阮玉落败在即。
元凰派首徒不慌不忙，甩出数张引水符咒，将海水旁引，又御剑腾空，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化开这次危机。
凌云岛上，比试并无限制，千般武艺皆可使出，只要运用得当，便可化险为夷。
谢姚见状，粲然一笑。
海水轰然四泄，而穹顶之上，冰箭纷纷，直直包裹住阮玉。
阮玉催动灵力，企图化冰为水，不料谢姚正中下怀。
冰箭在烈焰下直接蒸发，阮玉只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从场外人的视角里，只看到阮玉神情迷茫，御剑时摇摇晃晃，险些跌落下去。
程枝心中叹息。
大海广阔，加上谢姚又是水灵根，人们的目光便很容易被吸引到海面上，谢姚前几招也确实依从常规以迷惑阮玉，尔后看似决战的一击却是声东击西，掩盖来自天空的威胁，冰箭竟也是虚张声势，真正的攻击，是冰箭被破后。
最最重要的是，这丫头能把平时用来逃课的小聪明用在对战上，还成功了。
程枝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感觉这事儿除了谢姚，还真没人能干的出来。
不对，云墨也能。
谢姚与阮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石阵里。
阮玉虽然输了，但是神情坦然，不说本来她的计划里，对阵首阳的这一场就不可能赢。或许之前觉得不会赢是因为她自觉实力不如云砚，但这次，技巧输给了谢姚反而能学点东西。因此她只是对谢姚微微一笑：“以后四场可要小心点，别被人看穿。”
谢姚喜欢她这性子，也笑道：“你也加油，早升大道。”
“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程枝喃喃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容醉的目光在程枝和谢姚身上流转。
为什么他们一开始就把六师妹和小师妹割裂成对立面，而不是觉得她俩会成为惺惺相惜的师姐妹？
头一次，他对自己之前的做法感到迷茫。
洛延是炼器师，对程枝佩剑的迷惑行为很是执着，又问了一遍：“六师妹你的剑刚刚怎么了？”
程枝不解：“它怎么了？”
青襄剑好好呆在剑鞘里，装的像一个超级乖的鹌鹑蛋。
洛延想到另一种可能，咽了咽唾沫，道：“跟你好像。”
刚刚主人看比赛看的那么认真，想必这佩剑也是忍不住才出来比划两下。
今天这是第二个人这样说了。
程枝思忖着，将剑抽出来，松手。
青襄剑像个普通的木剑，“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毫无反应。
程枝看了眼洛延。
寻陌适时一声笑。
青襄剑立马直立起来，剑光大盛，威风凛凛。
程枝一把握住，递给洛延：“还真是，三师兄你看看它怎么了？哪里坏了？”
青襄剑被握在手里，嗡鸣不止，洛延竟意外瞧出一丝可怜巴巴的意思来。
洛延右手一碰，便触电似的收回手，负在背后，他赶忙用左手摆摆手：“剑有灵，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剑鸣且止。
慕容醉眼尖，从后面抓住洛延的右手，果然看到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替洛延遮挡：“我刚想起来，大师兄找三师兄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程枝颔首。
两人走到远处，慕容醉确定程枝看不见了，俯身捧腹大笑：“三师兄你好惨。”
洛延郁闷地捶了慕容醉一拳，道：“自然也没见六师妹的佩剑这么凶。”
慕容醉道：“以前你也没有给六师妹看过佩剑啊。”
洛延认命地从储物袋里止血的药来：“那倒也是。”
慕容醉：“快点，不然血就自动止住了。”
话一落，又挨一拳。
这边，谢姚被首阳众人围着，有说有笑。
这一场比试结束后，距离谢姚下一场还有一个时辰。
她应付完其他人，溜到专心看比赛的程枝身边，抓起少女的衣袖，晃了晃头：“枝枝，我有点头疼。”
程枝回过神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姚倒抽一口气，道：“应该是力竭了，枝枝你帮我挡会儿，我缓一下就行。”
程枝摇头，扶着谢姚靠在树上，道：“我叫揽音师叔来给你看看吧。”
谢姚点点头，一手揉着眉心。
眉心的金色云纹一闪一闪。
寻陌看的分明，蹲在她身边，试图用神魂的力量将云纹消掉。
并没有成功。
谢姚小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寻陌面色复杂：“你可能，可能又要失忆了？”
“又？”
“对，毕竟你意外觉醒是因为我的事，若是回去，达不到历劫的标准，平煞叔叔应该是想补救。”
谢姚倒抽一开口冷气：“夺记忆这事，雷神还真是用明白了。”
寻陌“安慰”道：“没事，你失忆后干过什么傻事，弟弟都帮你记着，等回了神界，一件不落全告诉你。”
谢姚：“我谢谢您哦。”
寻陌摆手，一脸欠揍：“不谢。”
谢姚抬手就要打，见寻陌不躲不避，想起来自己打不着的事，又赌气放下手，把头埋在膝盖里。
寻陌还在说：“真的，杳杳姐我不骗你，你失忆的时候可可爱爱的，只有一点点傻，不碍事。”
“滚滚滚，你个大傻子。”谢姚懒得和他计较。
她是怕这个吗？她是怕失忆之后帮不了寻陌和程枝还给添乱。
不过从小到大，谢姚明白的事，寻陌更明白，如今这样，不过是他更看开一点。
不一会儿，程枝和揽音君匆匆走过来，一齐来的还有揽空君。
“姚姚。”揽空君蹲下来，摸摸小姑娘的额头，声音放柔。
谢姚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师父。”
小弟子已经一年多没有喊他“师父”了，后来喊的，都是客气的“师尊”。
揽空君安慰她：“师父来了，没事。”
揽音君叹气道：“掌门师兄，我先给这丫头看看。”
寻陌：“不是吧，这就失完忆了？”
谢姚迷蒙着一双小鹿眼，伸手在寻陌方位一挥。
寻陌转身往边上一让，灵体穿过程枝的身体。
不经意留下了短暂一吻。
程枝似有所感，摸了摸嘴唇。
揽音君恰好放下谢姚的手腕，神色凝重：“并无不妥。难不成是天神点化之故？”
谢姚咬着下唇，看着眼前三人，水眸湿润。
程枝心中一跳。
第43章 第 43 章
深知依杳恶劣本性的寻陌冷眼看她演。
手里却不停，牵丝引线般汇聚凌云岛上的天地灵气，提炼升华。
谢姚看向程枝，配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小声喃道：“是六师姐……”
不等谢姚说完，揽空君便将目光投向程枝。
冷若冰霜。
谢姚喘匀了一口气：“小题大做了。我都说了只是力竭，六师姐非叫揽音师叔过来……”
程枝别开脸，丢下一句：“既然小师妹无事，弟子告退。”
少女背影挺直，清冷孤高。
“程枝，枝枝。”谢姚见她要走，靠着树站起来，但是摇摇晃晃，走起步来也趔趔趄趄，好像下一刻就会摔倒。
揽空君比揽音君快一步揽住了谢姚。
寻陌将灵气打入谢姚体内，使得谢姚眉心的云纹浅了一些。
也只是杯水车薪。
寻陌却是一遍一遍重复。
“六师姐，你别走嘛……”谢姚眼睛红红，要哭了的样子。
带着哭腔的声音细弱蚊呐，程枝快走两步，又转身回来了。
谢姚推了推揽空君，靠在程枝肩头。
程枝冷着脸，换了一个让谢姚倚着更舒服的姿势。
揽空君怀里没了人，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
谢姚不忘盯着揽空君，仿佛要把首阳派掌门盯出一个洞来：“我是故意的。”
仿佛石子投入湖面，揽空君的神色起了些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无妨。”
“您该向六师姐道歉。”谢姚道。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程枝，她虚虚护住谢姚，道：“谢姚，别闹。”
“您该向六师姐道歉。”谢姚执拗地重复。
她难受的紧，靠也靠不住，慢慢往下滑。
揽音君过去帮程枝揽住她。
只剩揽空君，自己站在一边。
孤零零。
程枝趁机点了谢姚的睡穴：“师尊，弟子和揽音师叔先送她回去休息。”
“我来吧。”揽空君走上前，想要抱起谢姚。
揽音君错开一步，将谢姚稳稳当当揽在怀里，道：“师兄是领头人，不可随意离开过长时间，谢姚交给我和程枝就可。”
她笑道：“当着程枝的面，师妹也提一句，这两个孩子，都是你徒弟。”
说完，便不给揽空君说话的机会，直接对程枝道：“程枝，帮师叔一块八这小丫头带回去。”
程枝应声，帮着揽音君将谢姚背在背上。
她们越走越远，远到回身已经看不到揽空君时，程枝耳边传来揽空君的道歉：“对不起，是为……是我的错。”
他用了传声入耳，兴许本来是想自称“为师”，但是后来又换成了“我”。
程枝在一旁扶着，防止谢姚从揽音君背上摔下来，面色不变。
被点了睡穴，谢姚还是不安稳。
她昏昏沉沉间，发出孩童般的呓语：“不能忘，不能忘……”
寻陌本是跟在旁边输送灵气，见谢姚梦里还不安生，无奈笑道：“你就睡吧，别挣扎了，忘就忘了，反正也不挡你回神界。杳杳姐你睡吧，睡醒了就都好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谢姚登时惊醒过来，对揽音君附耳道：“师叔，我自己走，您放我下来吧。”
揽音君没想到谢姚醒这么快，惊讶之中没看脚下，差点摔倒。
幸好程枝眼疾手快扶住了。
揽音君矮身放下谢姚，见少女面色虽白，但双目已然清明了许多。
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寻陌方才停了手。
谢姚蹲在地上，仰头笑笑：“我一会儿还有一场比试，也不能离开太久的。”
揽音君不在乎道：“你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参与，师兄定会与其他掌门言明，重新让你们大师兄上场。你现在，老老实实随我们回床躺着，好好休息。”
揽音君素日温和，涉及自己的病人，又出乎意料地霸道。
程枝也道：“你这样子，去了也是输。”
谢姚瘪瘪嘴，跟揽音君控诉：“揽音师叔你看，六师姐干嘛这么不客气。”
揽音君笑道：“行了你，自己心里不也明白你六师姐就是要你回去休息。别在这愣着，回了屋，等你躺在床上，随你说。”
说完，程枝和揽音君一左一右，扶着谢姚回了程枝昨晚休息的木屋。
揽音君先前替她把脉，便已知道谢姚这是天神点化之故，不仅并无大碍，而且是福非祸，今日之后，谢姚的飞升路会宽阔一倍不止。因此她安顿好谢姚，便借口出去了。
她也没走，只是站在屋外，想着心事。
她怕的不是禁忌的师徒恋，而是揽空君会因此是非不分。
师父坐化之前，曾单独交给她一片龟甲。
上面，是对揽空君的批语。
“苏音音，假若叶空有一天真到了为了一个女子是非不分的地步，你就，咳咳，咳咳，没事没事，你就用这块玉牌，联合其他师兄妹，把他囚在轻云台。”
气息奄奄的师父，难得叫了他们的全名，说到可能的后果时，眼里满是痛惜与不忍，可最终还是交给了揽音君一块祥云玉牌。
“音音呐，一定要看好你的师兄……”
曾经她不问世事，只是在需要时出手救人，因此对揽空师兄、谢姚、程枝之间的事不多了解，总以为师兄是不知情深，偏心太过。加之当时整个门派都有些偏执，掌门的这点不对劲也并不明显。
如今，这个样子，又哪是偏心所能形容？
一墙之隔，揽音君还在暗自惆怅，屋内的两人一魂却异常和谐。
程枝翻找出笔墨纸砚，研着墨。
谢姚乖乖靠坐在床上，看她研墨。
寻陌坐在窗子上，也在看程枝研墨。
谢姚打趣道：“研墨研墨，研的什么墨？云墨。”
程枝专心研墨，充耳不闻。
寻陌专心看人，充耳不闻。
“你又不理我。”谢姚委屈了。
小姑娘的声音太过可怜，程枝抬眼，道：“你也别折腾我呀。”
谢姚低头：“哦。”
她安静下来。
慢慢地，空气里，墨香四溢。
程枝停下来，执笔蘸墨，问道：“你要记什么？我帮你。”
谢姚直起身子要下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写。”
程枝放笔，走过去扶她过来。
谢姚提笔，悬腕，看着程枝，眼睛一眨不眨。
“不让我知道？”程枝问。
谢姚点头。
程枝转身笑道：“我不看。”
“不行，万一你偷看怎么办。枝枝你先出去，我写好了藏完了叫你。”谢姚态度坚决。
程枝点头，临到门口，回头道：“若是喜欢，就大胆去追。”
谢姚听到这虎狼之词，悄声问寻陌：“你教的？”
寻陌从窗户外看程枝的背影：“可能吧……”
“你先别走。”谢姚道。
“我又没说要走。”寻陌哭笑不得。
“看你眼睛一直盯着我家枝枝。”谢姚不满嘟囔了一句。
“我家枝枝？”寻陌敏锐抓词，“怎么又成你家了。”
谢姚没解释，步入正题：“我现在有些记忆就模糊了，而且头还疼，估计一会儿，就全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