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荣誉团长,”要不是端着灰,珍妮怕是会自豪的拍拍胸脯,“我会做衣服的!虽然谈不上多精美,但是肯定是能穿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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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花换了身衣服出去,顺着他们回来的那条小巷装作寻找失物的样子来回走了几遍。
空气中浮尘未散,矮墙上被剐蹭过的痕迹很快会被重新覆盖,小巷里除了泽维尔砸下去的那片,别的没什么大的痕迹,碧花来回走了几遍,将印迹踩到看不出来这才转头回去。
珍妮手脚很麻利,碧花回去的时候泽维尔已经在试新衣服了。
这下碧花的心放下了一半,她率先和泽维尔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泽维尔。你醒啦!”
泽维尔转身过来的动作不知怎么的有些僵硬,他面上露出客气的笑,“是的,我醒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碧花看着泽维尔的新衣服,一时失语。
她们没有什么多余的布料,珍妮只能剪了床单和她的一件衣服才给泽维尔勉强凑出来一身。
就是……珍妮的手艺确实挺随便的。
针脚粗陋不说,领口都不圆,甚至袖子都一个长一个短的。更别提没对齐的裤缝等等。
泽维尔再矜贵自持的气质也拯救不了七零八碎犹如狗啃过一样的衣服。
他就像是被恶毒继母故意苛责的灰姑娘一样。
尤其和她们两个衣裙精致的“恶毒继姐”站在一起,那种感觉更重了。
碧花:……
怎么感觉他穿这身比原来那身衣服还可疑呢?
泽维尔不知道从碧花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意味,他克制的转身过去,对珍妮道:“请把针线和布料给我,我去修整一下。”
珍妮把他剩余的布料递给他,眼里还有些许担忧,“荣誉团长,如果你不会用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再帮你补一下,我保证会比现在这个好的!”
“好的,谢谢。”泽维尔笑了笑,接过东西后就跟被烧到了一样,转身进了卧室。
碧花和珍妮不好再跟进去,两人商量着去做饭。
等到菜汤熬好的时候,泽维尔再次从卧室里出来了。
珍妮看到泽维尔,差点惊讶得把勺子掉回汤锅里。
几乎像是被拆开重缝了一遍,所有的针脚都细密平整了不少。一高一低的衣袖索性被泽维尔挽高,露出了一小截肌肉紧实的小臂。
领子已无法修改,泽维尔索性将领口改成不规则的斜领,短的一边用旁的布料翻了个衣领出来。
就连裤子也一并被改过,碧花也一下看不出来他怎么做的,但好像突然就从码头渔工变成了浪漫洒脱的吟游诗人。
就连布料上那些原本不匀的色块也像是被精心设计过一样,像泼墨般随性又优雅。
碧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真是个天才泽维尔!没想到你连缝补都会!”
“生活所迫罢了。”泽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无法再用的碎布头随手扔进了火堆里,其他稍大一些的布料则叠好递给珍妮让她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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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诞祭的黑日和流火就像平静湖面里砸入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中心城和四城被彻底隔开,各自展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搜查。
到了下午,陆续有几拨士兵上门搜查盘问。
碧花和珍妮住在这里是登记在案的,但泽维尔的身份不太好解释。
碧花面不改色的说泽维尔是她们的荣誉团长,是上午跟随着人潮进来欢庆的,黑日爆发时人群拥挤踩踏,没能及时出城才和他们住一起的。
认真讲,除了“上午随着人潮进来欢庆”这一条存疑,别的确实都是实话。
少女眼神清澈,神色坦荡,加上麻雀歌舞团有个荣誉团长的事情是进因索里亚之前就备案过的,很好查,很快士兵就放下了疑虑离开。
只是几拨人里,有的好讲道理,有的则完全不讲道理。
浑然一副他就是有问题,我们就要将他投入大牢的蛮横模样。
碧花没什么办法,只得取了几枚银币填补这些豺狼的贪婪。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加上一些煽动人心的流言,碧花也免不了有些焦虑。
趁珍妮还在休息,碧花找到了泽维尔。
泽维尔并不意外她会来找他,在越来越紧的搜查里,为了避免被牵连,正常人都会想要请他离开的。
一时的情分让她们肯救自己于危难已是非常难得了。
他早已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甚至原本他就是打算入夜了就离开的。
让对方请自己离开未免不太体面,同时为了避免碧花难堪,泽维尔看到女孩坐下后,眼神淡淡撇向一边冷淡道:“我会离开。”
“啊?”碧花愣了一下,“离开?你去哪?”
泽维尔顿了一下,视线重新放回碧花身上,“你不是来让我离开的吗?”
碧花眼里的疑惑不似作伪,“我为什么要赶你离开?”
泽维尔蹙着眉头,将原本托着下颌的手放下,坐直,“因为黑暗大魔导师吉尔伯特策划了黑日与流火,试图屠城。或者,”泽维尔也不太确定,“黑暗大魔导师吉尔伯特与深渊勾结,黑日是放出恶魔的信号……”
这些都是近日流传甚广的流言。
碧花更疑惑了,“那是黑暗大魔导师吉尔伯特,和你泽维尔有什么关系?”
泽维尔心虚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掩饰道:“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么雷魔法师,我是黑暗法师。有可能会牵连你们。”
泽维尔他有点奇怪,碧花想了想,猜测他是被搜查的士兵吓到了,安慰他:“你不要担心,有些士兵明显是来打秋风的。”
“更何况,”碧花凑近泽维尔小声说,“我能看到的!那个才不是魔法师们搞得鬼,那个是陨石,是天外流星。”
“只是刚巧和日食碰上了,大概他们亟需有人承担负面影响,才说是什么大魔导师搞的鬼吧。”说完,碧花叹了口气。
泽维尔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半晌他才神色复杂的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找我来是做什么?”
“啊,”碧花恍然回神,继续小声道,“我现在知道铁拳不是猫猫是小恶魔了。”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泽维尔还是忍不住抽了下。
“我担心后面搜查会有人看出来。”
他恍然想起这几天偶然瞥到的那只黑色的小猫。
不是她提,泽维尔都快忘了那个小东西。它已和他记忆中小恶魔外形相去甚远,完完全全就像一只猫了。
饶是他阅历如此丰富,也从没见过这样的。
恶魔们随着实力的增强,会渐渐将这种实力显化。
诸如大恶魔们会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而给自己多长几只手臂。
小恶魔是深渊最低等的造物,他们没有特定的外形,多半都是随便长长,不光如此,实力还是恶魔中公认的废物,几乎终生没有进阶的可能。
据说古战场时偶尔有小恶魔有了泼天的气运进阶成恶魔,也都和大恶魔一般尽量让自己长得更加残暴。
没听说过有什么小恶魔会让自己长得更像猫的。
这不符合恶魔崇尚力量的原则。
倒是恶魔大领主以上等级的恶魔,他们不需要用恐怖的外形震慑同族,外溢的气息足以宣告他们的恐怖,于是他们更喜欢敛了气息,用漂亮的人形混迹于人类社会享受人类世界的纸醉金迷。
那蠢东西绝不可能是高级恶魔。
多半是跟在她身边有了什么机缘吧。泽维尔想,毕竟这世界上的无神论者也就她一个,在她身边的话,不论发生多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
碧花将铁拳异于常猫的行为讲给泽维尔听,却见对方好似走神了。
“泽维尔?”碧花轻声唤他。
泽维尔眼神聚焦,重新放在碧花的脸上,阳光照射在女孩的金发上,她原本滚圆的脸颊线条似乎又柔和了些。
和在佛洛德拉相比,她瘦了好多,泽维尔不合时宜的想。
“我在听,”泽维尔说,“不必担心。只要检查时你抱它在怀里,魔法检验不出来就没关系。”
只要检测不出来,连他都看不出来,谁又能想到那竟是一只恶魔呢。
第31章
碧花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许是心里有事装着,夜里碧花睡得并不安稳。
似梦似醒的混沌里,碧花似乎听到客厅有什么声响。
意识到外面有声音的碧花瞌睡一下跑远了。
她和珍妮睡在卧室,泽维尔则在客厅休息。
他不会出事了吧?
碧花捡起立在门边的衣杆,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
越往外走,那声音越清晰。
“喵呜——”
猫叫?
哪里来的猫叫?小恶魔它不会叫啊。
怀揣疑惑,碧花弓着身子,悄悄蹲在客厅柜子的阴影里。
月色里,泽维尔屈膝闲适的靠坐在垫子上。他两手卡在小恶魔腋下,将小东西举在自己面前。
月光流淌里,小恶魔的皮毛黑得发亮,而掐抱在小恶魔身上的手指指节分明,细长莹白如玉。
泽维尔眼睫微垂,害羞的月亮亲吻他的侧脸,模糊了他的轮廓,他泼墨般的黑色长发束在身后,比起手里的小恶魔,他更像是恃靓行凶,游戏人间的恶魔。
两片桃红的唇轻启,“喵呜——”
小恶魔也不挣扎,老老实实长长一条待在他手里,略有困惑的歪头看他。
“怎么这么笨。”泽维尔晃了晃手里的小恶魔,清冽的男声里满是嫌弃,“张嘴,喵呜——”
泽维尔已经教了它有一会儿了,可无论自己教得有多慢,手里的小恶魔都学不会,它甚至学习态度糟糕到根本不张嘴。
啧,也是,他一定是被海妖迷了心窍,居然来教恶魔猫叫。小恶魔这种低智的物种怎么可能学的会东西。
泽维尔正准备放弃,他随意抬眼,就看到了蹲在阴影里的碧花。
泽维尔:……
碧花:……
泽维尔:……
泽维尔举着小恶魔的手当即僵在了那里。
一片尴尬的沉默里,小恶魔顺着泽维尔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主人。
小恶魔:“喵呜~”
像是在和主人炫耀自己新学的技能。
泽维尔掐着小恶魔的手紧了紧,想要掐死它的心都有了。
他就不该晚上睡不着,也不该脑海中想起白天碧花说小恶魔不像猫的事情,更不该鬼使神差的爬起来教小恶魔学得像猫一点,最最不该的是他怎么才发现碧花蹲在那?!
泽维尔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见碧花双眼放空的站起来,她向外走了几步,突然无预兆的突兀转头,走回了卧室。
堪称大师级僵硬的梦游表演。
卧室内,碧花放下手里的衣杆,躺回床上捏紧了被子。
也不知是替泽维尔尴尬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碧花的心跳似乎比平时更快。
泽维尔好像有点可爱,她想。
不。
碧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刚才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看到。她刚才是梦游了。
嗯,没错。
客厅里,泽维尔把小恶魔放到一边,手背盖在了眼睛上。
****
第二天早上,珍妮是在碧花翻找东西的响动中醒来的。
“你在找什么?”珍妮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需要我帮你吗?”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碧花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一边,其他翻出来的衣物重新整理回旅行箱里。
“我在找我的耳坠。”碧花打开盒子给珍妮看,丝绒的盒子里,躺着一只绿色的雏菊耳坠珍妮认得,这是传送阵出问题后,碧花回来时带着的耳坠。很漂亮也很配她。
“没事的,也该起床了。”珍妮边穿衣服边问,“怎么只剩一只了?掉在哪里了吗?”
碧花摇了摇头,不无失落,“我也不清楚,没找到另一只。”
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士兵粗哑的声音响起,“开门,搜查!”
珍妮不满的小声嘟囔:“这些讨人嫌的士兵又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请等一下,这就来!”碧花向门外喊道。
她着急向外走,随手放下装着耳坠的小盒子时没注意放空了,耳坠和盒子都扣在了地上。
碧花心疼的捡起耳坠,来不及仔细查看,就快步走出卧室。
泽维尔等在客厅,见碧花和珍妮都穿戴整齐的出来了,就顺手开了门。
进来的士兵蛮横的伸出手臂去推泽维尔,推了个空还瞪了一眼这不知好歹的平民。
随后士兵谄媚的笑着,将身后神情倨傲的魔法师请了进来。
魔法师昂首进来,嫌弃的将头撇向一边,以手做扇在鼻尖扇了扇。
“进来我就闻到阴暗角落里发霉的味道,”魔法师斜着眼睛在屋内三人身上划过,在金发碧眼的姑娘露出来的柔嫩手臂上意味不明的停了一瞬,“不用查了,都带走吧。”
魔法师用下巴点了点碧花,旁若无人的对一旁的士兵说:“那个给我留下。”
几个士兵粗鲁的上来抓人,珍妮灵活的避过士兵伸来的手臂,碧花死死按住怀里肌肉紧绷似要冲出去的小恶魔。
下一刻,泽维尔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凭空落雷。
几根牙签粗细的细雷精准劈到了士兵抓人的胳膊上。
雷元素像顽皮的孩童一样,在士兵的胳膊上跳跃了几个电弧后钻进了更深处。士兵嗷的一嗓子松开了抓人的手。
他们身体表面并无异样,甚至都没红一下,但雷电似乎钻入了骨髓,撕咬灵魂的剧痛让他们在地上翻滚。
与此同时,一根有孩童小臂粗细的雷矛直冲魔法师的面门。
距离太近,魔法师慌乱的退了几步,魔法书浮在半空中,书页哗啦啦的翻动,仓促之下念咒,土盾尚未完全撑开就被刺破,雷元素和土元素在空中激烈碰撞,逸散的雷元素和土元素糊了魔法师一身又很快消散,剩余的雷矛在刺入他的眉心之前被一层防御罩挡住。
雷矛撞击到防御罩上发出犹如指甲挠玻璃的刺耳声音。
防御罩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纹,能量耗尽的雷矛炸裂,下一瞬防御罩猛地碎裂,冲击之下,魔法师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逸散的雷元素将魔法师的额发炸起。
魔法师左手小指上的防御戒指碎裂脱落,他这才惊魂未定的抬头向容颜过分俊美的男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