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听说,那帮流氓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那些可怜的姑娘被他们糟蹋后卖到了怡红院,那里哪是人待的地方。
“谢谢先生,先生谢谢你!”白茶茶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对上先生的眸子,她低下头,声音很小,“之前我还说不想读书,对…”
“这件事肯定是你错了,我可是神仙,我能错么?!不过,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嗯,记住了。”
“我考虑过你之前说的你的处境的事…”敖交有些迟疑。
白茶茶听到后惊讶看过来。
“你们村口经常在树底下抽烟的吴大爷,他以前曾经是有名的状师,以后若是有人再问你,谁教你习字?谁教你写状书?谁教你公堂辩论?你到时候就说是他。”
“吴大爷?他曾经是状师?”
“嗯,他的故事我以后再和你说。明日不是还要对簿公堂,现在你还是别想了。”
白茶茶心中存疑,点了点头。
敖交食指敲了敲桌面,用命令的语气道:“快背吧。”
嘴角绽开笑来,白茶茶点了点头:“好。”
时间流逝,屋外传来高昂的鸡打鸣声,梦境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敖交郑重说:“天亮了,你要醒了。记着你背的东西还有我说的话。白茶茶,你能赢的,相信自己。”
白茶茶深吸一口气,面前人金黄的瞳孔中有自己的倒影。
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害怕他的回答还是为了绿绿。害怕他觉得自己麻烦,问东问西,然后又消失好几天,不理自己。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灿烂的笑脸:“好,先生。”
睁开眼睛,面前还是一堆卷宗案例,昨日好像见到绿绿了,不过,找了一圈没乌龟的影子应该是错觉。晃晃脑袋将脑中杂事甩掉,拿起毛笔认真写下背好的讼书。
县衙门口传来敲鼓声,白茶茶放下笔,将讼书墨迹吹干,小心卷起拿在手中朝前院去。抬脚跨过门槛,仰头看着好到让人晕眩的日头,她的心开始加快跳动。
回忆起先生说的“能赢”,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她挺起胸膛向前走去。
“威武”声后,便是升堂。县衙内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经过一番辩论后,白茶茶获得满堂叫好,县太爷判流氓输。苗翠能和他们一起泽乡了!
大家都围着白茶茶表示感谢和惊叹,她有些受宠若惊。
回到家中,人都散去。笑容从脸上淡开,白茶茶找到盆中绿绿,托着它,一起坐在后院看林子。
眼睑垂下,她用手指挠着绿绿的背,叹了一口气。
先生很好,他还是仙人。身为凡人的她决定将自己还未被发现的心意,小心翼翼藏起来。
藏起来,不能被发现。
第27章
是夜,白茶茶早早入睡,想在梦中和先生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
敖交在白茶茶睡后,又确认了他的排兵布阵。
下午白茶茶从县衙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带了个小尾巴,那人贼眉鼠眼,看着就没安好心。
所有安排都到位,敖交又在屋子周围设置阵法后オ放心去找白茶茶。
刚入宫殿,白发紫眸的人正在呼唤:“先生?先生?不在么?”
“咳,我在。”
“先生,我赢了!”白茶茶兴高采烈。
敖交压下自己的嘴角,声音故作平稳:“知道了。”
白茶茶仍然仰头,眼睛亮晶晶的。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很厉害,以后继续努力。”
“是,先生。”
白茶茶收回视线,拿起书来。她手指攥紧书页,语气却很轻松:“我以后会努力读书,学海无涯,我肯定还有很多不会的。在我都学完前,先生会一直教我么?”
敖交压根没听出白茶茶话里真正的意思,他语重心长:“有句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也不能总依靠我,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成长。”
垂下眼帘,白茶茶心中有些酸涩:“没事,若是先生以后不教我了,那我便去问旁人,不会放弃学习。”
“你要去问谁?”敖交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镇上卖书的掌柜,还有路边代写书信的小哥,能问谁就问谁,能为我解惑,助我学习就好。”
“不行不行!”敖交一想到白茶茶围着那些人唤先生,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们哪有我知道的多,你可别被教坏了,你还是问我吧。在你都学会之前,我会一直教你的。”
“那好,谢谢先生。”白茶茶开心笑了。
敖交刚和白茶茶说完,就注意到外面有情况。
“强哥,前面就是那个小瞎子住的地方了。”贼眉鼠眼的混混和头头说。
强哥啐了一口唾沫:“哼,那个小瞎子,眼睛不好使,嘴巴还挺利索!敢坏我的好事,今夜,就让大爷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对,我们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身边还有一人跟着附和。
三人结伴走在路上,强哥走在前面,刚走两步就被原地绊倒,他站起来骂骂咧咧。
“妈的!什么鬼玩意儿!”
低头要看是什么绊住了脚。哪知那绊脚的东西自己动了起来,还立起来半个身子。覆满鳞片的粗长身子,吐出来的红信,直立的竖瞳冷冷盯着他。
其他两人立马被吓得掉头连滚带爬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蛇!蛇!蛇!呼~”强哥大喊三声后,挺直身子,白眼一翻,往后倒下。
“呃…”敖交蹙眉。
这才第一关,就被吓晕了,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过倒下的强哥在晕过去前,还咕哝了一句:“该死的苏安……”
第二天,白茶茶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茶茶姐姐,茶茶姐姐…”
白茶茶顶着一头白发惊醒在床上,还好没被发现:“谁啊?”
“是我,四丫头。”
迅速做好伪装,打开门:“四丫头?怎么了?”
“我娘和隔壁孙大娘在吵架,都快打起来了!阿爹叫我来喊你去帮忙!”
四丫头急得眼里流出泪来,边说边伸手拉白茶茶走。
“怎么回事?我能帮什么忙?四丫头,你慢点些。”
“茶茶姐姐很厉害,爹爹从前就说读书人总是讲理的。”
“哈???”
白茶茶被拽着一路下山,在村口看到界碑她突然想起昨日忘记问先生吴大爷的事情了。
奇怪,吴大爷今日怎么没有坐在界碑边?
被四丫头拉着,白茶茶想着等会儿再来看看,现在还是吉婶的事情要紧。
两人一路到了海边堤坝上 ,吉婶和孙大娘两人头发都松散着,掉了些下来挂在面上。
现在即使被两伙人拉着,也依旧互相指责、谩骂着。
吉婶恨恨:“你个小心眼的!本来就是我的鱼,我分你点就是好事!”
孙大娘嗓门很大:“要不是我帮你捉住了,你哪里来的鱼!分明是我的鱼!你个泼妇!”
吉婶伸出手指:“你还嘴贱骂人!你个贱人!你过来啊!别拉着我!”
“别别别……”后头的人使劲拉着她。
孙大娘毫不退让:“你们都给我放开!我怕她不成!”
“和气生财!不要吵了哇…”她后面的人也拉着她。
“娘!”四丫头哭着冲过去,抱着吉婶大喊,“茶茶姐姐来了!”
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下来,动作皆是一顿,齐齐转头看向白茶茶。
白茶茶今日穿着那套洗旧泛白的麻布衣裳,上面缝了些补丁,一条白纱遮着眼睛,扎在干枯发黄的头发上。
“呃,哈哈哈…”被许多人注视,她咧嘴有些不好意思打着招呼,完全没了昨日在公堂上据理力争的气势。
吉婶甩开拦着自己的人,快步走到白茶茶面前:“茶茶,你来了。”
孙大娘也不甘示弱,凑到白茶茶面前:“茶茶,你来评评理。”
“我?“
“是啊,你识字,比我们懂得多。”孙大娘双手环在胸前,瞟了眼吉婶,“而且大家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偏心。”
一大群人都点了点头,白茶茶有些惊讶。昨日之前,她还没有这般被人认同相信,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那发生了什么事?”
孙大娘拎起地上的竹篮,里面放着一条肥鱼,她讲了个大概。
原来是吉婶钓到这条鱼,到岸边,都抱到手上不心给滑走了,是孙大娘下水捉住将鱼又捉住的。
一开始两人将鱼捉了,都很开心,到了要分鱼的时候产生了争执。
“这分明就是我钓的鱼,我要占大头!”
“要不是我下水,你能捉住?这鱼应该算我捉的,我占大头!”
“我占!”“我占!”……孙大娘又和吉婶吵了起来。
“别吵了。”白茶茶环视一圈,拿过孙大娘手中得竹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吉婶,“两位婶婶平时关系很好,昨天去镇上回来晚,还是互相搀扶的。今天钓到大鱼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何必吵吵闹闹还动手?”
被说的两人互相看了眼,都别开头去。
“为了这鱼,你们两个都出了不少力,我将其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吉婶先点了头:“好。”
孙大娘努力了努嘴,没说话。旁边的人都劝她:“这样不是挺好,你就答应吧。”
孙大娘欲言又止。
吉婶发话:“你家老幺喜欢鱼尾,昨日你又给我念叨了三遍。”
孙大娘发出一声“哼”,转而朝白茶茶点了点头,“一人—半,我同意了。”
将鱼分好后,聚在一起的人都散去。白茶茶和四丫头打了声招呼,就朝吴大爷家去。
大家现在只因为她会读书识字便这般尊敬她倒是她从前没有想过的。
路上遇见衡宝和他娘还有一个穿红戴紫的媒婆。去的方向,那边好像是苗翠家。
咦?难道两人好事将近?
衡宝抬头,两人互相看见,远远和她招了招手。他娘则是将他手拍下,看了眼白茶茶后,拉着衡宝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了吴大爷屋前,周围很安静,没有声响。
听说吴大爷是很多年前从外面搬回来的,这边房子是他的本家。他来时便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儿无女,家境也不太富裕…不过,他从不出海,也不种田,整日守着村子碑界,这么看,他能活下来,家中应该还算富足?
“吴大爷?吴大爷?”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白茶茶用力推开门,一人安静躺在床上。桌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红漆首饰盒,首饰盒压着一张纸。
吴大爷已经没了气息,白茶茶拿过纸,上面写着他之前梦见神仙说自己阳寿已尽,还说为自己送了一个好学生是村口的白茶茶。昨日他也去县衙观摩了,他很满意,就是遗憾自己只是担了个名头。
下面还详细写了对自己后事的安排,盒子里面是纹银,希望白茶茶能帮他实现。
白茶茶读着遗书,一会惊讶,一会又有些惆怅。
走到村口,界碑前。往日吴大爷总坐在碑前,抽烟,大家都以为这个碑是村碑。
将上面蒙着的灰尘拭去,碑上的字是“吾妻印水儿”。
“唉,”谷之平叹了一口气,“从前他一心追求名声,冷落了她。后来,放弃荣华富贵,一直守着他夫人,最后合葬,也是难得。”
敖交挑眉:“呵,人都死了,重情重义她也不会知晓。”
第28章
啃了两个饼,白茶茶忙去镇上定了一副棺材。按照遗书,将吴大爷与夫人合葬到村外—处能眺望海面的地方。
原先的墓碑也换成真正的界碑。一切安排好后,己是日落时分。
泽乡一些来帮忙的乡亲也有些感慨:“没想到吴大爷还有这样的过去。”
“我以前也不知道。”
“他教白茶茶读书,一身本事也算有了继承人。”
“是的。不过这碑不是碑界的事,以前没人发现么?”
“你识字吗?我识字么?”
那人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不识字的不认识,识字的不会仔细瞧,全村没人知道这件事。”
“……”
临走前,每个人都安慰白茶茶。
“茶茶,你节哀啊。”
“嗯,知道。”
众人都走后,白茶茶站在墓前,又磕了两个头才离去。吴大爷还留了写笔墨,全都交于白茶茶,这下她就能去镇上摆摊写字了。
夜幕降临,白茶茶做好晚饭,点了根蜡烛,温暖的黄光映满整个屋内。将绿绿搬到桌上,也给它放了几个菜叶子。她摸了摸绿绿后心满意足坐好,刚要动筷。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盆中的绿绿好奇探头望着,两个圆圆的黑眼睛炯炯有神。
“来了,谁啊?”伴随着贝壳的碰撞声,白茶茶打开门,门外月明星稀,站着的是衡宝他娘——黄大娘。
“茶茶,”她手上拎着两个散发着甜腻香味的地瓜,布满皱纹的脸上揪出一个笑容,“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白茶茶还是后退一步让人进来:“那您进来说吧,是有什么事么?”
两人相对坐在绑了破布条的桌两边,绿绿嘴里叼着菜叶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一直在仔细听两人的谈话。
黄大娘坐下后有些踌躇,看到白茶茶碗里清汤寡油的海鲜汤,将手中的地瓜递了过去:“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
白茶茶接过地瓜:“谢谢婶子。我师父,就是村口的吴大爷去世了,我今天下午把他安葬,忙到现在。”
“我都不知道这事。”黄大娘微微皱眉,“那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没事的,您是有什么事情么?”黄大娘努了努嘴,欲言又止后她叹了一口气,“是因为衡宝和苗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