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阿花一定是个干净可爱的女孩子。
阿花很热情,也很活泼,总是主动找我聊天,像我这样被动的人,也只能和她这样的交朋友了。
我一边感到欣慰,一边又有些失落——我需要更多的朋友,我需要更多的社交,而不是躲在这个该死的房间里,可是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外面有孢子……
母亲敲了敲门,我没有开门,我知道那已经不是我的母亲了。
“该吃饭了。”母亲冷冷地说。
我没有任何回应。
房间外有盘子被放下的声音。
母亲离开了,脚步声规律到机械的程度。
我知道那不是母亲,因为真正的母亲会守在门边一遍一遍开导我,试图将我从房间里叫出来,不管我如何不回应。
我在确认“她”已经离开了之后,敲敲开了门,拿走食物——一碗白饭。
是的,一碗白饭。
没有任何菜肴,甚至连酸豆角都没有。
可能在AI一样的“她”眼里,人类只要有碳水就能活下来,毕竟……我露出了嘲讽的笑,人类可是碳基生物。
我吃着白米饭,从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里取了自来水喝。
日子如此狼狈,可我也没能离开。
因为孢子。
*
只有阿花能理解我,她说,她也相信孢子的存在,因为……
【我发现我的父母也被侵蚀了。】
我十分感动,因为这是300多天里,唯一一个真正相信我的人。
为了回应这份信任,我决定跟阿花见面,尽管我非常害怕风和风中的孢子,但是为了友情,我愿意冒生命危险——我并不认为被侵蚀之后的人还活着,尽管躯壳还在,但灵魂一定找已随风而逝……
阿花还告诉我,杀死孢子的唯一方式是“火”。
我诧异了一下,问她:【你怎么知道?】她沉了许久,回道:【我见邻居这么做过。】我想了想,跟她说:【如果我变成了孢子,一定要将我烧死。】如果我变成了孢子,一定要将我烧死。
——当时的我并没有发现这是多么悲凉的一句话,我轻率地将它说了出来。
我和阿花约定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见面,虽然我们明知道越是那种地方越不安全,孢子毕竟是植物,但是我们都觉得就应该在那里见面,就仿佛上辈子就在那见过似的……
我和阿花见面了。
我惊讶地发现阿花是个少年,真名是“华”。
我本该生气的,但莫名又觉得理所当然。
阿花就应该是男孩,就应该是“阿华”。
我们一见如故,相伴游山,毫无隔阂,就仿佛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我们爬上山顶,山下风光一览无余,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舒畅,过去将近一年的郁结都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阿华,谢谢你。”我扭头看向他,脸上肯定是带着笑意的,然而笑容很快凝固了,因为我看见阿华的眼睛在变成灰白色,我见过的,灰白色……
他的眼睛在黑色和灰白之间急速转换,像是挣扎。
“走……”他退了推我。
我僵木住了,没有立马离开。
“快……”他还说。
我突然调下泪来,感觉很孤独、很孤独,就好像千年万年都是独自一人——独自一人面对黑暗,好不容易遇到了能跟自己同行的人,那人却快要死了。
阿华从自己外套的口袋里取出了防风打火机。
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不由地增大了眼睛:“不!”
山上的风很大,猎猎作响,一下子就让细微的火苗变成燎天的烈火。
火光吞噬了我的朋友,染红了我的眼泪。
这就是孢子。
孢子将我身边的朋友逐一转变,貌似全人类都被转换了,唯独漏下了我,我不知道这是祝福还是诅咒,我只知道,我很孤独,非常、非常孤独。
第20章 丧尸男友篇
如果你的男友变成了丧尸,怎么办?
1.立马杀了他或者立马接纳他
2.保护他不被人类发现
3.定时喂肉
*
有一天我上网,打算随便看点灾难片,接过灾难片没有搜到,而且练“末世”这个词汇都打不出来了,那一刻我慌了。
越是禁止的东西越有问题,不一定不禁止就是好事,而是一但禁止就说明有坏事发生或者至少发生的苗头已经在了,而且呈现令人担忧的趋势。
该不会世界又……末日了吧?
为什么说是又?
最近我连夜做梦梦见世界末日,各式各样的末日。
我将这件事跟我那不靠谱的表哥说了,表哥说肯定是我平日里看灾难片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看灾难片确实是我的爱好,但是优秀的灾难片屈指可数,而且大多都有些年头,基本上我都已经反复刷过好几次了,这两年里都没有再看过什么灾难片,如果搞笑风格的《僵尸肖恩》和《僵尸之地》也不算的。
那头表哥:“那是……小说?”
一提小说,我想到了什么,上某绿色app一看一查,发现所有的末世小说也失踪了……准确来说,是被锁了,鲜红鲜红的锁挂满了相关的文章。我更加恐慌了。
“没事吧?”那边的表哥有些担忧,“你还是别想着当什么小说家了,容易出精神问题的,当科学家也是,前阵子不是有个科学家突然说了句‘疫苗?没有疫苗’然后就跳楼了吗,要我说,你还是跟舅舅舅妈一样,老老实实搞个基建岗,又稳定又高新,别成日里瞎折腾自己的脑子。”
表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总是跟我一个论调,我俩很能说到一块,除了他热衷泡妞,对感情不认真这一点我无法沟通之外,其他事情上总是能达成共识。
2012年玛雅预言盛行的时候,我和表哥都认为末日一定会来临,而且已经开始商讨末日后该怎么生存了,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少年都已经成为了至少看上去合格的大人,表哥也不再是那个幼稚的说要带一后备箱红牛连夜去西陆的少年了。
我失望地挂掉了电话。
我忽然想起来梦里的一个人,一个只存在于梦里的人。
梦中还有个Q/Q账号,我是通过Q/Q和那人认识并且交流的人。
如果那个Q/Q存在,是不是说明那人也存在,以及梦是真的?
我连忙打开手机,却发现太久没有用Q/Q,app版本都太低了,更新了app之后,我立马登录并且查了那个号码,查出来的账号头像果然是一朵百合花,ID:花。
我知道用有这个账号的其实是个少年,百合花般的少年。
我主动加了他。
他没有立即同意,而是戒备地问:谁?
我只好谎称是在bs论坛上找到他的,想要做基友(在网文方面有交流的好友)。
对方同意了,但对话框里率先出现的话是:【我没有发过基友帖,也没有暴露过Q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时候我和华还是陌生人,对方有些戒备也是正常的,但我又不能上来就说自己是梦里知道的,一定会被对方当作骗子。
于是我就骗他说:【那可能是我加错了,不过我真的是bs来的,不信你看。】我给她发了粉红粉红的截图,那是bs论坛的个人中心,上面显示着ID、头像和我发过的帖子。
对方没再说什么。
我担心他把我给删掉了,就说:【这不也是巧了么,咕咕你也是混bs的吧?】华:【不是咕。】
我:【是说还没有开始写作吗?】
bs是作者论坛,与之相邻的还有读者论坛,有时候读者也会来bs,不少读者看多了文章也想着自己写一写,所以回来看帖子和交流(也有单纯来看热闹)。
我知道华也有作家梦,并且能写出极其细腻的感情流,我便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学习写作?我现在也还是个菜咕。】阿华听了心动了。
我虽然是个菜咕,但起码是已经签约了的,所以我指导阿华写文案、写前三章,以及申签。
阿华的天赋不错,一次就申上了。
顺理成章的,我们就成为了真正的基友。
阿华恢复了我熟悉的开朗——阿华是个在网上话特别多,现实里特别害羞腼腆的少年。他信任我之后,便更多的是他主动来找我聊天了。
聊多了,我便提起了我的梦。
我说我梦见了很多的世界末日,我想知道阿华怎么看。
阿华说:【或许,世界真的快末日了吧。】他回答的云淡风轻,我仿佛能看到一个百合花般少年站在海边,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头发擦过眉眼,那清澈而淡漠的眉眼……
我幻梦中的阿华不知为何,总是一副世界末日了也与他无关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两次末日,他都将生的希望给了我,这让我觉得他对自己的生命过于淡漠。
阿华给我的感觉是个很孤独的人,可能原生家庭或者成长经历有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每次试探他,他都要转移话题,似乎是不愿意提起。
小说给予了阿华一个消解情绪的空间,因此他对于将他带到文章世界的我很是感激。
阿华的文笔是细腻的、温柔的,偶尔带着点忧伤,但并不会过火,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雨□□撑一把伞的少年少女,以及被少女抱在怀里的湿漉漉的野猫。
很干净的文字,就跟阿华这个人一样。
阿华在小说上很快超过了我,甚至他的文章很有出版的苗头,毕竟写的是改编难度最少的现言。
但我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因为我觉得如果世界马上要末日了的话,很多东西诸如名利就真的不重要了。
我还是会说起我的梦,一次我说:【其实我在梦见过你。】对方难得不是秒回,而是隔了很久很久才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以及【梦见了我什么?】我不知道对方脑补了什么,只是很正经地回应:【梦见我们在世界末日里逃亡。】【那逃亡成功了吗?】
我抿唇,【没有。】两次了,都没有成功。
阿华安慰我:【只是个梦而已,如果是现实,我一定带你逃出去】【可是全世界都末日了,又能逃去哪里呢?】【我给你创造一个。】阿华天马行空,【小小的世界,只装得下你和我,但很安全的世界。】我被感动了,眼泪在我眼睛里打转,我设法不让它流下来,但当我笑起来的时候,眼泪就扛不住掉下来了。
【阿华,你真好。】
两辈子的好。这一世,我希望你活得比我好。
因为是梦,所以一切都是模糊的,我并不知道世界末日是哪一天来,我只是守着我的生存背包,满心灰暗地等待。期间我当然也提醒过亲人,但是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欣欣向荣,蒸蒸日上,谁会相信它突然就会凉凉呢。
因为心情不好,小说的更新自然也就暂停了,我每日里只会望着外头发呆,偶尔打两把游戏,这让我跟这个忙碌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跟阿华是互爆马甲,也就是互相知道作者名的,他看我小说停更,便发信息来关心我,问我怎么了。
我如实相告,【我是真的觉得世界要末日了,但我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末日,所以我也没有心理准备,只能等着。】梦里每个末日都是不同的,而不同的末日,有不同的生存守则。
说起来,好像每次末日,不管什么情况,那本《末日生存指南》好像都起了作用。
本来抱着背包坐在窗边的我起身,去我的书房,从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藏书里找出了那本蒙尘了的指南。
这书该不会是真的吧?
会不会有人跟我一样经历或者梦见过无限次的末日,然后才编出了这么本看似离谱的指南。
这本书离谱就离谱在,上面有很多一般人想不到,甚至小说家也想不到的末日类型,什么孢子寄生、海生生物上陆、外星入侵、洋流停转、黑洞吞噬……
最可怕的还要属黑洞吞噬,因为其他的末日还是有解决之道的,但黑洞吞噬没有。
从地球落入黑洞引力圈的那一刻起,全人类将无处可逃,除非能在发现黑洞靠近的那一刻,驾驶宇宙飞船光速远离(可能来不及逃离),不过以人类现在的技术,除了最高层的那群人或许有机会,其他人只能等死,最聪明的人也只能躲在底下,然后在进入黑洞之后,化为岩浆的养分。
我决定背诵全文。
不管是什么末日,它都写到了,写了末日前前后后的整个过程,也写了具体的建议。
在我专心背诵《指南》的时候,阿华因为得不到我的回应,急得都快疯了。
我再次看手机的时候,Q对话屏幕上全是他的信息。
我赶紧道歉。
阿华说要来N市找我,因为我们已经在“梦”里见过很多次,所以我同意了,并且直接给了家庭地址。
我相信阿华不会伤害我,这个在末日两次舍弃生命保全我的人。
几日后,阿华敲响了我家门。
我打开门,门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他穿着跟梦里一样的白衬衣,低头微笑,不敢看我,就像是害羞的百合花一样。
第21章 丧尸男友篇
“阿华。”
我念了念他的名字,泪湿眼眶,然后冲动地上去抱他,他无措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我知道第一次面基就这样显得过分唐突了,我稳定自己的情绪,擦干净眼泪,将他请进家门来。
阿华看着有些狼藉的地面,犹豫着要不要脱鞋子。
我爸妈很忙,家里一般是我打扫的,但是我又很懒,懒到会攒半个月的垃圾,然后“贿赂”垃圾场的大爷上门扔垃圾,有时候甚至懒到偷偷请保洁,而最近我心情不佳,内部环境之糟糕,可想而知。
不过我这样的性格在末日也算是个优点了,至少我不会在流亡的路上因为洁癖而状况,我确实是个能在任何环境中生存下来的人,除非是黑洞环境,因为在那里,一切都会被拉扯开来,连地球都会被扯开来流出“夹心”(地心岩浆)。
“不用拖鞋子,随便进来吧。”我说。
阿华走进来,拘束地在沙发上坐下。
我家沙发是带一点金刺绣的奶酪色,但是因为不勤于打理所以这个“奶酪”看起来都要发霉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阿华坐在上面倒像是玷/污了他。
我开始后悔这几日里的颓废。
“那个……”我试图解释,“因为马上要世界末日了,所以……”
这种扯淡的话,说出来,很容易被当成精神病或者中二病,然而阿华没有嘲笑我,反而温柔地道:“我能明白,没关系的。”
“你相信世界末日吗?”我好奇地看着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