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回过神来,不信邪地追问了几句。花农只回答说需要尸体,否则种不出红色的郁金香,其他的就再不肯回答了。不等众人提出异议,花农就自顾自地拿着他的水瓢走到园子里去了。
陈珂嘴角苦涩,看着一屋子的女人和孩子,把目光放到了唯一看起来还有点靠谱的叶将离身上。他一个人站在小屋中央,迟疑地问:“接下来怎么办,去哪儿找……”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找尸体?”
“庄园里不就有一具。”叶将离语气平平,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第一天来的时候,马车夫打扮的中年男人一意孤行地跑出门,结果众人就在门外看到他身首异处的尸体。叶将离这么一提起,大家也就回想起来了。
不用费功夫去找尸体,陈珂就放心了,招呼大家先回去。于是众人起身,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是那个从头至尾都没说过话的女巫,她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袍子里,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巫师帽。在这一行人中,存在感极弱。
林一枝走在倒数第二个,她注意到女巫临走前和似乎花农说了两句话。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而且女巫的衣着又宽大碍眼,她也不能确定女巫停下来是不是在和花农说话。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林一枝暂且给女巫标上一个问号。
回去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的,比来时快了很多。走到之前的荒地时,一切都非常平静,许蔓蔓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她的神色冷静多了,不复之前神魂落魄的模样,注意到身边的小男孩频频看她,便低声问道:“怎么啦?”
小男孩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下,良久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
林一枝只觉得这对母子间的氛围越发奇怪了。她用手肘轻轻撞了叶将离一下,抬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对母子。没想到叶将离并不看那两人,反而侧过脸来盯着自己。
她怔了半晌,才意识到叶将离是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想提醒叶将离这两人有古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也看起来挺古怪的?遂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闷闷地偏过脸去看路边的风景。
叶将离看着她一脸郁卒,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继而又想到那对怪异的母子,终究没解释什么。
正午的阳光虽好,但温度委实有些灼热。几人一路走来,都不免满头大汗。尤其是陈珂,他今日穿了一件厚外套,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到主楼时,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圈细密的汗珠。
迎面一股冷风吹来,仿佛装了空调一般,这主楼里确实凉快。没有出门的南安正懒散地坐在长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银叉戳着盘中切成小块儿的水果。
抬眼瞧着陈珂大汗淋漓的从外面回来,南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问道:“怎么样?”顺便体贴地把手边的水果盘子推了出去,“这么热的天,过来吃点水果吧。”
陈珂见到南安如此体贴,身上的暑气一下子去了大半,整个人如同浸泡在凉爽的泉水中,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长桌上一共放着四个水果盘,盛放着不同的水果。许蔓蔓拿了一串还带着水的葡萄递给小男孩林乔。林乔抬头看了她一眼,才接过那串葡萄,垂下头去慢慢吃。
不知道为什么,许蔓蔓感觉后颈一冷,又想到先前见到的幻象——便无论如何也不能维持脸上勉强的笑容了。
叶将离正站在门口,背对着众人和管家交谈,两人没有故意压着声音,长桌边的几人也就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门口那尸体,怎么处理了?”
管家听闻叶将离竟然要找昨天那具尸体,脸色陡然一白,沉默了半晌才讷讷地说:“那尸体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等拿了工具要处理的时候,就,不见了。”管家的声音有些飘忽,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
仆人们下去拿工具,也就短短几分钟的事情,一具尸体不翼而飞。长桌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努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只有林一枝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其他几人被她这动作搞得莫名其妙,都疑惑地看着她的身影。南安皱着眉,没好气地说:“神经病。”
待走到门口时,林一枝发觉背对众人的叶将离正看着门外。门外有什么呢?左右两个花圃罢了。
她顺着叶将离的视线看出去,只看见几株迎着日光盛放的郁金香。是花农要的那种红色郁金香。她数了数,刚好是七株。可她第一天来的时候,记得花圃里只有六株红色的花。因为和花圃里其他的郁金香颜色不一样,数量又少,她还特意数了数,绝对不会错的。
想来那消失的尸体,可能正掩埋在眼前的花丛之下吧。
林一枝想了想那场景,一阵恶寒。
尸体不见了,死乌鸦的事也没有头绪。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众人几乎一筹莫展,恐慌在人群中悄然蔓延。唯有叶将离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丝毫不见慌乱。
如果完不成任务会怎么样呢?林一枝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几个人在大厅里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暮色四合,南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首先起身上楼去了。
这如同一个信号,眼看着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上楼回自己房间。偌大的大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叶将离和林一枝。
林一枝作为庄园的仆人,就住在大厅后面的一个杂货间里。可是住在楼上的叶将离为什么还不走?她疑惑地看着对方。
不同于上次,眼前的叶将离穿着一件修身的长风衣,整个看起来高大挺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生人勿进的气息。虽然他容貌俊美,但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让人心生退意。
林一枝倒不觉得他不好亲近,只是觉得自重逢后对方就怪怪的。
“你还不回房间去吗?”蓟花公爵·叶静默了很久,才开启了他的金口。
真是十分古怪。林一枝想着,就点了点头,往自己房间走去,准备不再理会他。谁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叶将离居然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