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成仙——院四合
时间:2022-05-30 09:14:15

  静司啼笑皆非,行为有些癫狂,众人见她这般模样,吓得立马给她腾出了一个圈子,皆是沉默不敢言。
  半晌,静理开扶着的拐杖掉落在地上,仅剩的那只眼珠子布满血丝,瞪得快要掉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头发凌乱的静司,哑声道:“真的是你……那可是你的亲生父兄啊……”
  “还有你这个死老头!”静司忽然回头冲他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虽面上对我百般疼爱,暗地里早就将静家所有都给了我同父异母那好哥哥,就因为我是个女的?我就不能继承静家,凭什么,明明我母亲才是正夫人,明明一切都该是我的!你们凭什么要爬到我头上!”她双目眦裂,面容狰狞可怖,不再是众人所认识的那个文雅端庄的大家闺秀,“都是我杀的,我亲手杀的,他们都该死!
  静理开佝偻着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别过头去,不愿接受自己宠爱至极的亲孙女亲手杀了他的儿孙,他那干瘦的身躯似乎在瞬间风干腊干,成了一副只剩层皮的骨架。
  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北顾握着炽羽箭的手微微亮起蓝光,抱着千久面无表地拾级而下。
  静司见到他在往那只箭羽里灌注灵流,正冲着自己而来,刹那间惊醒。
  炽羽箭是她带来的对付千久的,她深知这只箭的骇人之处,哪怕过了几千年威力远不如从前,它还是能在轻而易举之间让人魂飞魄散,哆嗦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只见那只红色箭矢脱离了北顾的手,漂浮在他身旁,箭尖正随着自己的移动的方向转动着,犹如毒蛇一般对准了她,静司几乎是落荒而逃,四下张望出口:“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静理开从噩梦中惊醒,连忙拦在北顾面前,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反而低声下气,语气恳求,“北顾,此事是静儿的过错,但理应该交由上天界的天律来定罪,不管是什么结果,静家都一律接受,但您不能有违天律私自动刑,老夫知道静儿此番罪恶天理难容,但我们静家就只剩她了,还请您……”
  北顾垂下眸子盯进了他那失了锋利的鹰眼,冷冷道:“本君就是天律。”
  只见他并拢双指轻轻一挥,那炽羽箭在空中留下一道未来得及消退的红线,以及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声,已经跑到谷口的静司猛地被羽箭贯穿,钉到了石壁上,犹如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随着寒风摆动。
  静理开还没能说完这句话,僵硬地将脑袋拧了回去,见着石壁上挂着的人,双眼一翻,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北顾绕开地上的人,将空中游也的灵囊收回,白衣翻飞,一掠而去。
 
 
第76章 第 76 章
  千久猛地从噩梦中一惊醒,呆呆地盯着乌黑的房顶,胸口剧烈起伏着,四肢僵痛无力,缓了好半天才发现有人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宽大温厚的手掌传来一股安神定魄暖流,让还没分清现实与梦境的人缓缓回过神来,她轻轻回握了下,哑声喊道:“北顾……”
  “嗯。”
  简单一字,千久如梦初醒,艰难地将视线挪到他身上,聚焦将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小心翼翼问道:“夜纾呢?”
  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又仿佛只过了一瞬,房间内悄然无声,北顾垂下了眸子没有吭声,就着她的手,将床上的人揽进怀中。
  窗外的月影有些寂寥,月华连半张床都撒不满,屋内模糊得只剩个轮廓。
  北顾的怀抱很温暖,但千久的心却顿时寒了下来,巴磕在他肩膀上,呆楞地看着桌面上的茶盏,“原来不是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破裂开来,银片散了一地,将赤脚而行的人扎得血肉模糊,尖锐的东西在血液中流转,时不时刺痛着、警醒着,一辈子也无法痊愈。
  “他是为了救我……”声音由微微颤抖逐渐哽咽起来,到最后开始失控:“明明该魂飞魄散的是我……明明该死的人是我……”
  北顾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压回怀里,眉头紧锁着,又是心疼又是负疚。
  “我没有夜纾了……”千久脸埋进了北顾的衣襟,像个无助的孩童嚎啕大哭起来,“我没有小夜了……”
  那个对她笑盈盈,时常开玩笑说上几句情话的小夜、那个明明锦衣玉食,连五谷都分不清,却能在厨房弄得满身焦炭,给她做一道喜欢的菜肴的二太子、那个高傲自大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能将她每句话铭记于心的小冥王,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年人纯真热烈,爱憎分明,却停留在了最为精彩的年华,只为了不负深情,不负初心。
  “他对我那么好,我还凶他……”千久哭得双目红肿,暗淡无光,哭得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匮乏却又最真诚的字眼:“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好到可以不顾一切,忘乎性命。
  怀里的人泣不成声,生生敲碎了了北顾的心房,他将人圈得更紧,轻嗅着她的发丝,嗓音低沉:“我知道。”
  屋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好似也被这浓厚的悲伤渲染开来,细碎的冷雨拍打着窗扉,却一滴也不敢闯进来,风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让人揪心地疼。
  “那些人,”千久忽然止住了哭声,缓缓抬起半张脸来,露出了一双眼睛,碎裂的泪光中闪烁着寒戾,像是夜间置伏的野兽,只听她闷声道:“都该死,都该杀!”
  “嗯,”北顾碰起她的脸颊,轻吻在她眼角的泪花上,明明是那么泠冽逼人的字眼,此刻却说成软语温言:“都杀了。”
  “全都杀掉,一个不留……”千久喃喃自语,由着他将自己眼角的碎泪轻柔啄干。
  不知过了多久,冷雨下累了,风声也止了,千久趴在北顾身上逐渐睡熟。
  北顾将蹭了他一身的鼻涕眼泪的人轻轻放下,掖好被角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推门离开。
  “吱呀──”
  在房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梦中的千久啜泣了一声,手上一直紧握住的骨笛滑落到地上。
  那只九孔骨笛骨碌碌地滚到了桌脚,发出轻微一声碰撞,在黑暗中反射着可怜的银白色,它被千久保存得很好,还是最初的模样,半丝刮痕都没有。
  只可惜,这只骨笛一直没能吹响。
  这两日,北顾一直没出现,戴斯夺了两张幽冥符,接下来要干什么不言而喻,不只是北氏,整个天界都在严阵以待,随时应对要准备进攻的魔族大军,气氛一时间肃然到了极点。
  冥界一下子少了两位主子,更是混乱不堪,那个久不出面的书呆大太子在失去至亲的痛心刻苦中扛起了冥主之位,只是他向来不问世事,不懂排兵布阵,更不可能带军出征,于是大半事情都要交由北氏来帮忙。
  一时间,别说是北顾北予,就连以清闲自处,政务不傍的北上陌都被逼着上岗站位,忙得脚不离地。
  千久一直浑浑噩噩,不知道外面都快翻了天了,一天下来无非只干两件事:要么对着窗外一看就是一天,要么就是在床上躺着不动,没迈出过房门,期间金琰他们都来看望过她几次,但都只见着她郁郁寡欢,默不作声的模样,像是颗落了灰的珠子,光华暗淡,少了生气。
  于是大家决定一致不提及与夜纾有关的一切,给她些时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日,窗外晨曦不露,天光未明,早到连鸟叫声都没有,千久却缓缓睁开了眼,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
  路上寒风料峭,加上时辰尚早,除了夜巡的一些小弟子,并没有什么人来往,千久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来仙界的那天晚上。
  谁曾想,她一个庸庸碌碌的凡人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让三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是当初她知道夜纾会为自己而死,半年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继续留在北氏。
  她与夜纾,只有不相遇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让她措手不及,让她溃不成军。
  走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大殿前,大殿内灯火通明,窗边映着憧憧人影,门没关上,议事的吵杂声从里面传出。
  大臣们眼底发青在一堆堆书文中穿梭,毫不掩饰的疲态,看样子像是好几晚都没有睡。
  “君上,南边刚来报,魔族重军已达三十万,妖兽不计其数,我们绝不能任由魔族势力这般滋涨下去,必须采取行动,先下手为强。”
  “君上,万万不可,戴斯与鹚游一向诡计多端,如此明目张胆地屯军,怕是有诈。”
  “君上,三大魔头还扣押在北氏,依老夫看能否让他们出面言和,避免开战,这一战必定会浮尸百万,血流三界啊……”
  一声声语气急促彼此起伏的“君上”在大殿内回荡,听得让人心烦意燥,北顾面不改色地审着竹卷,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大门。
  殿内的声音嘎然而止,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娇小身影站在门口。
  千久发丝蒙着碎雪,一身单薄衣裳,默不作声地看着高座上的人。
  两人视线想对,北顾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卷子,绕开小山般的文书大步朝她走去,“久儿,”他利落脱掉自己的外衣,替她搭上,边系着带子边问道:“睡不着了吗?”
  千久摇了摇头,嘴里哈出一口热气:“北顾,我找你有事。”
  “嗯。”北顾看向她。
  “曲幽的封期到了,”千久抬头,眼眶被风雪吹得有些通红,连同声音都有些哑涩,“我能替夜纾取回来吗?”
  殿内的烛火将她的脸映得有些发白,仅仅两日不见,千久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与憔悴。
  “好。”北顾柔声应答,抬起一只手。
  紧接着,一道剑气声划破夜空,迅即飞来,只见一把通体银白,刻纹繁复的宝剑落到了他手上。
  手柄处墨龙衔珠,不时闪出几道寒光,虽是个冷冰冰的物件,但气质却与夜纾一般无二,华贵典雅中带着些少年特有的桀骜,一看知道是他的东西。
  千久几乎是瞬间就哭了出来,双手颤抖地捧着宝剑,仿佛真的见到了他本人,泣不成声:“我来带你回家了……”
  夜纾尸骨无存,仅剩的两样东西,被她视为珍宝,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她可以没有家,但这两件宝物,一定会有个安身之处。
  地上的碎雪犹如湖泊倒映着皎洁的月华,模糊地照着远去的夜归人,北顾看着那逐渐消失,融入夜雪中瘦小的身影,心里万般滋味,疼痛难当。
  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北顾安排好了近一个月的公务,当所有人都在感慨他效率之高时,他却忽然消失了。
  北予怕他又像上次那般独身一人闯到魔族阵营里去,立马带着人倾巢而出,几乎翻遍了半个仙界,就在众人急疯了,快要出兵魔界的时候,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的踪迹。
  金琰立马派人回去传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心道不将这个混账骂个百来回他就改姓北!
  可当他看见地上躺着的血衣人的时候,却吓得一个脏话都吐不出来。
  “北顾!”金琰心惊胆战地跑了过去将他扶起,忙给他灌输灵力,“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北顾满身是血,面如白纸,眸子像是被清水冲刷过后的染布,淡得有些发白,模样比起金琰见过的任何一次参商发作都要可怕,若不是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金琰还真的以为他没气儿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到底干了什……”金琰扶着他的手有些颤抖,流灵也因为慌慌张张没控制好,低头一看脚下的阵法,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残余下的符文若隐若现,零零碎碎冒着几道光芒,显然是已经完阵,但即便是再瞎,金琰也认出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登时暴跳如雷,猛地起身,指着阵法另一头躺着的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大声吼道:“你踏马是疯了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
  北顾从半昏迷中惊醒,强撑起自己的意识,扶着墙角缓缓起身,声音虚弱得像是一道细风拂过,“我没事……”
  “没事?”金琰推了一下他,只见北顾脚步浮虚地撞到了墙上,金琰又是生气又是恼怒,“都虚弱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是不要等你死那了才叫有事?”
  “你知不知道我担惊受怕三天没合拢过眼?上次是这样这样又是这样,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他虽嘴上不停地骂着,但还是小心地将北顾安置在石块上休息,不停地给他渡送灵力,但这灵流不管挥出多少都像是奔腾入海的涓涓细水,怎么也填不满这个巨大的窟窿。
  金琰急得眼眶通红,他看了阵法的另一端,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话,“你那么迅速处理好公务,就是为了抽身离开,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对不对?”
  北顾制止了他继续渡送灵流,伸手将阵法上虚弱的小白鼠给收了回来,递到了金琰手上,有气无力道:“替我给她。”
  金琰气得眼冒金星,忍住想要将这只白鼠捏成泥巴的冲动,突然揪住了北顾的衣襟,怒瞪着他:“你又想瞒着她是不是?你又打算什么都不说是不是!”
  面对北顾的安危,他发现他始终没有办法平静下心来,他甚至想象不到这样冰冷寡淡的人有一天会为了情爱二字奋不顾身,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情种?还是做好事不要命不留名的那种?”金琰怒起来也是口无遮拦,尽挑着难听的话说,“你踏马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鲁莽!有什么事情我们难道不会帮忙的吗?你就这么想着去死?”
  北顾垂眸,没有反驳他,但这件事别无他法万不能让其他人去冒险。
  金琰将北顾狠狠甩开,抓着白鼠转身就要离开,咬牙切齿:“你为她至此,她有权知道一切。”
  他最恨的,就是北顾总是默默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总是一副天塌了都由他来顶着的样子,他知道北顾有这个能力,也正是因为相识数年,才最为了解他,知道他也不过跟自己差不岁数,但却失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与无虑,剩下所有的老成持重都是被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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