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莫容终于反应过来，拉过莫傲低声道，“哥，这样可以吗？我们是要回莫知谷的。”
莫傲轻声回道：“只是同路一程，进谷前分别即可。”
莫容耸耸肩，道：“好吧，那我听你的。”她吐了吐舌，“哥，你好像变了一点。”
没等莫傲再说，莫容跑去连秦身旁，笑道：“你们在说什么？也同我讲讲。其实我有好多问题，但平日里枯燥惯了，我哥也不跟我聊其他趣事。”
连秦和楚音对视一眼，揽过莫容，道：“好！有什么话我不能说？姐姐我知道的可多了，上天入地，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说。”
莫容先前的疑虑被抛之脑后，来了精神，道：“是吗？快跟我说说……”
三人凑到一处，被甩在一旁落单的莫傲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四人双马一路向西北而去，出了林子，趟过溪水泥泞，远处青山依稀，前方四野开阔，马蹄阵阵，眨眼间已行过数里，直至黑夜降临，月明星稀，天空。草地间升起一堆篝火，红彤彤的火焰照得每个人脸颊发亮。
连秦率先结束每日修习，她睁开眼，火光照亮的范围之内，有一道背影正在篝火之前，连秦悄悄靠近，看见是莫傲在拨弄着火苗。
连秦坐去他身旁，莫傲这才发现她，侧目看去，连秦的脸庞在火焰之下仿佛熠熠闪光。
“结束了？”他问。
“嗯。”连秦点头，“你在想什么？”
莫傲将手里的干树枝扔进火堆里，道：“没什么。”
“让我想想……”连秦抵住下颌假装沉思，随即低过脑袋凑到他身前，“在想环中镇的事？”
“……嗯。”莫傲微微仰起头道。
连秦转了转眼珠，道：“我有个疑惑一直想问，先前未能找到机会。”
“什么？”
“你们那个制住仙人、不，降妖法阵好厉害，是你们师传的？能不能教教别人呀？”连秦眨了眨眼睛。
莫傲看着连秦，摇了摇头，道：“不可，此阵名为妖栖阵，非是我们此等境界可施展的。那时若不是有灵幡为助引，结合三人灵力，妖栖阵亦无法运转。说来多亏了有你，否则不会如此顺利。”
连秦摆摆手，道：“那算什么，还是你们那妖栖阵有用。不然再多一百个我都制服不了。”
莫傲微微弯了弯嘴角，他想起什么，抿唇又道：“也是那时，你的琴坏了，可惜……”
连秦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道：“便算是为了降妖！倒是物尽其用，可惜什么。”
莫傲垂下眼眸，过了半晌才道：“我……师承之地位于陆西深野，方圆之内尽是原材，连秦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可新做琴面以弥补，再见时带予你，当作我……”
连秦还未反应过来，后方声音响起，莫容和楚音一块走来，莫容声音先至。
“你们偷偷在聊什么？又不让我听……”
莫傲立即站起身，侧颜被火光照得透出红晕，道：“无事。我们只是在……”
“在说环中镇的事。”连秦慢一步也站起来，背起手来。
莫容看看莫傲，又看看连秦，严肃的神情持续半晌，一下子笑出声，道：“知道啦。说得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
连秦莫名其妙脸一红，好在火光下并不明显，连忙岔开话题，道：“说来我一直不解，妖栖阵那般厉害，竟会在一瞬间让人将那甘枭带走。那乌云里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音道：“对此我也困惑，对方显然是为妖物甘枭而来，实力非凡，却又不伤我们，怪哉。”
莫容捏了捏手指，憋了许久才道：“其实……世间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或妖。”
连秦朝她看去，莫容支吾的模样仿佛知晓些什么，但她并未言明，她思忖片刻，扭头看向莫傲。
莫傲早已恢复本色暗暗叹息，几双眼睛全都朝他看来，此事并非隐秘之事，他或许可以提及一些师傅曾交代的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四人围坐在火堆旁，夜晚如同沉重的墨水浸润开来，明月升至高空，银光洒下，投射出点点光斑。
莫傲道：“不知连姑娘、楚姑娘可知修仙之士所谓的修炼三元境界？”
楚音点点头，连秦道：“我们当然知道了，作为修士，谁人不知修炼之艰，便是在于境界提升困难。说来我也是前些日子达成一元融，花费了不少时日与功夫呢。”
“正是如此。三元之间，每提升一元境界，犹如湖海之差异。”莫傲看着连秦，道，“正如连姑娘自身，已达成一元顶峰，但于二元而言，不过是区区基础，二者天差地别，其中沟壑相距甚远。”
连秦瘪了瘪嘴，道：“莫大哥想说什么。”
莫傲道：“只是打个比方，更为清晰。那么你们可知达成三元境界，甚至是三元之后呢？”
连秦微一沉吟，道：“不知道，我似乎未听说过达成三元境界之人。哦不对，我想起来哪里听说过有位叫做无涯的前辈，虽不曾明确记载其实力，但据许多人所描述，那位前辈或许便如你所言。”
楚音道：“神洲大陆地域广阔，修仙门派各立，想必其中或有达成三元之士。连秦提及的无涯前辈也正是之一。”
莫傲看向她们二人，道：“楚姑娘说得不错。另外并非我在此妄言，我能够十分肯定地说，我与莫容早年间便接触过达成三元境界的修士。”
连秦和楚音神色惊讶，一时忘了开口，她们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知莫傲并非欺人之辈，他所言既为真，那么实在令人不可能不震惊。
莫容看着她们的模样，骄傲道：“嘿嘿，你们肯定没想到吧。”
“实属未料。”楚音收敛起讶异神情。
连秦迫不及待地道：“快说说！我太好奇了！原来现今真有人达成三元境界，我从前竟觉得……”她摆了摆手，颇为激动道，“都不重要，若是到达三元，该会是什么样啊！”
莫傲等连秦说完，才道：“这便是我想说的。”他微微停顿，察觉到连秦的目光盯着他看，急切等待下文，不由心下一跳，将视线挪去火堆，继续道，“那日我们所见的乌云释放出来的威压，以我浅薄的认知，已有三元实力。”
连秦张大了嘴，好一会才道：“真的？原来那便是三元境界……”
楚音也陷入沉思，只有莫容没表现出惊奇的模样。
“那莫大哥可知对方到底是何来历？仅能修炼至如此高深境界，怪不得当时……”连秦回想那时的情景，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对方带走甘枭，什么都干不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难受了，回想起来心中仍有余悸。
莫傲解答道：“据我猜想，结合对方之言，极有可能是附近一方妖王。”
“妖王？”连秦眨了眨眼睛。
莫容急道：“就是神洲内的八方妖王之一。平时似乎从不现身，没想到竟会在此见到。也不对，只是感知到而已，我们并未看见半点真身。”
“这我倒是第一回 听闻，”她转向楚音，问道，“楚姐姐，你听说过什么妖王吗？”
楚音仔细回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既然是妖之王，为何又不现世？倒是让宵小妖物肆虐神洲？”
莫容挠挠头，道：“这……我没想这么多。哥，你说呢？”
莫傲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关于此事只是从师傅口中听得少许，或许妖王也同修士一般，以潜心修炼为主吧。”
“是嘛……真奇怪。”连秦撑着下颌，左右晃脑，“我以为那些妖物都一样，就喜欢打杀，害得大家成日担忧，没法好好生活。”
莫傲极少表现哀怨，此刻也不禁叹气，道：“人与妖之间摩擦太过，积怨已久，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止息的。”
接下来几日连秦仍不时想起关于妖王，关于人与妖之间的事，她离家同楚音在外游历，遇见不少事，看见不少纷争，也解决过麻烦。此时的她实在理不清这些杂乱的思绪，但脑海里总是时不时闪现冒出，致使她收敛了不少古怪想法。
一日，经过多日风餐露宿之后，四人在高处终于远远看见有座村庄影子，连日奔波让他们无需多说，一个眼神便已做下决定，暂且前往村庄歇息一晚。
连秦只觉太久没看到什么生人，也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以至她成日枯燥无趣，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实在烦闷，此时难得看见村庄影子，忙不迭催着楚音驾马奔去。
莫傲一愣，眼见连秦与楚音已经飞奔远去，回过神来这才护住莫容，握紧缰绳连忙追上。
四人很快来到所见的村庄外，马蹄缓缓踏近，连秦指着前方呼喝道：“快来，真的是个小村子！太好了，我想吃上热米饭！”
楚音捂嘴笑笑，道：“你坐稳了，别着急，近在眼前跑不了的。”
莫傲与莫容赶上，听见她们的话，莫容笑起来，开玩笑道：“万一此处又像环中镇一般有妖物呢！”
“呸呸！”连秦朝地面呸了两声，“莫容，你再说我便不同你讲故事了。”
这几日一直行路，路途无趣，莫容便缠着连秦说话，已经讲了好几个见闻故事，她听着觉得有趣得很，二人关系突飞猛进。此刻莫容一听，连忙道：“我只是说个玩笑。说来这个小村子，在我和我哥来时也曾住过一晚，我一时忘了叫什么村来着。”
“苍溪村。”莫傲补充道。
“对对。总之村里村民们很好的，那时还特意招待过我们，没有什么妖物，连秦你放心，你的热米饭有着落了！”
连秦一听放下心，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过去吧。”说罢，四人下马，牵着缰绳往村里而去。
村外有一片片稻田，田埂边有溪水引流灌溉，还有耕具倒在一旁，应是村里人自给自足。还未成熟的稻田一眼望去满是绿油油的，稻苗微微起伏，像是湖面水纹。
连秦吸了吸鼻子，她太久没吃过熟食，此刻只是看见稻田就仿佛已经在咀嚼热腾腾的米饭，口齿生津。她急不可耐，脚下步伐轻盈起来，仿佛一阵青风一般，眨眼吹进了村里。
“喂！连秦！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莫容呼喊着跟上连秦的脚步。
楚音和莫傲落后些许，二人看着她们的模样，均是会心一笑，而后缓缓跟在后面走去。
二人没走几步，发现连秦和莫容忽然不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对视一眼，赶忙追上，却发现村子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村内空空荡荡，冷清又荒芜，路上根本没有人，黄土遮蔽了村庄，只剩杂乱物破损堆砌。四周的房屋像是许久未住人一般，有的敞开大门，有的门框卸了一半，悄无人声。村外稻田一派茂密，村内却是萧条无路。
“真是太奇怪了！”莫容蹙眉道。
连秦同样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尝试找原由道：“莫不是村民们都去城里赶集了？”
“那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还是大白天呢。”莫容怪道。
“对啊。莫容你不是说之前还有村民吗？难得全搬离了？”连秦道。
楚音和莫傲同样感到奇怪，若说村民是举家搬迁，那么稻田又为何有耕作迹象，若是稻田有人耕种，那村里为何又不见有人，实乃怪哉！
“我们四处看看，先别妄下定论。”楚音静下心仔细想了想，道，“或是村民们此刻聚在一处活动，所以才不见人影。”
“楚姑娘说的是。”莫傲道，“总之我们分别找找，半刻时间内回来碰头，到时多少有点判断。”
四人当下分别往村子不同方向寻去。
连秦在她那一头绕了一圈，仍是什么人都没见到，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些更奇怪之事，她边走边看，忽听见什么声音，像是人在打呼。她看了看四周，左右无人，她破开窗子跳了进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顿时愣住。
四人从不同方向回到最初的地方，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全都不对劲，最终化为异口同声的感叹。
“怪！”
连秦等不及他们开口，率先道：“我看见人了！另外发现了其他怪事。”
楚音道：“连秦，那你先说。”
“是这样的。”连秦开始讲述她看见的怪象，“我去的那片区域和此处相差不大，外面什么人影都没有。我转了一会，听到了一些声响，这才发现了村民。那村民就睡在他家中，还在打呼。只不过奇怪的是，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又连看了几处农家，也是如此，人是在，但都睡着了，有些甚至睡在地上。对了，这事不是我故意的，我在屋里闻到了烟火味，寻去发现那户人家中还闷着米饭呢，我忍不住舀了一小勺解了解馋，虽然有些凉了，不过味道还不错……”
楚音抬起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道：“好了好了，听听其他的。”
莫容抬起手，道：“连秦说得没错，我也发现人了，全都一个样，死睡不醒，呼吸却很均匀。还有便是家中那些农家里，干活的农具都在，我仔细看过，都有新使用过的痕迹，也没落灰，很明显近日都有人在用，说明他们确实不是真正死了，否则哪还会干活。”
楚音点了点头，道：“我也说说我见到的。连秦和莫小妹说得其实已经足够清楚了，我这边其他的发现不多，不过倒是找到了一间像是猎户的屋子，里面没人，但屋里还挂着未吃完的兽肉。在屋内屋外我发现了一些捕猎的器具，有被人挑拣的痕迹，还有一支无法使用的旧弓。我猜想，或许此家猎户进山捕猎了，不知今日是否能回来，届时可询问详情。”
眼下只有莫傲未开口，三人均看向他，莫傲犹豫了一会，才道：“我有一个猜想。方才听你们所言，眼下更加确定了一些，不过需要时间来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