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说这啊。
其实哥哥也很关心她不是么?能记得这么细微的事情。
“还有,哥哥上午可能令你不开心了,哥哥想跟你道歉,”西格尔揉了揉西维娅的头,将她金色的发揉得乱糟糟,才微笑起来,“在我心中永远是妹妹最重要,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将你放在第一的位置,好不好?”
西维娅愣愣地看着他,心中隐约有泪光闪烁。
“哪怕是未婚妻来了,我也会眼中只有妹妹。”西格尔轻轻地说。
“你其实也不用这样……”
“我是哥哥,哥哥总要付出更多一点,我只怕自己对你还不够好,”西格尔想了想,“我会看着你幸福的,直至你幸福,我才会让自己幸福。”
西维娅艰难地喘了几口气,雪花纷飞,飘落在两人身上。
“哥哥爱你。”他郑重地亲了亲西维娅的额头。
他闭上眼,听到了自己心里锣鼓喧天的心跳声。
他想,不管世界如何变化,至少这一刻他们都是幸福的,那并够了。
他会永远记住此刻的诺言,直至死去。
远方的息昀看着两人,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去。
——
息昀也不知自己在往哪走,总之他走了许久,又迷路许多次,才找到自己的寝宫。
小灰也早已回家,正幽幽地看着他。
“小灰,”他喘了口气,大爷般地坐在茶桌旁,“给我倒点茶。”
小灰:“……”
小灰:“失恋了?”
它跳至息昀身边。
只看面容,息昀丝毫不逊于西格尔,可他稚气未脱,看上去远不及对方可靠。
息昀如丧考批地“嗯”了一声,紧接着趴在桌上,竟然呜咽地大哭出声。
小灰:“……”
它在息昀身旁蹦跳良久,才确定这人确实是哭了。
“喂,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不就是失恋了么?”它叹口气,拍拍息昀的肩膀。
“我才十八啊……呜呜呜。”
小灰:“十八已经成年四年,你不要总把自己当小孩子。”
“那我能怎么办?”息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可他哭得太丑,让小灰着实起不来什么同情之心,“西维娅竟然不喜欢我,呜呜呜……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恕我直言,现在的你哪里都比不上他,”小灰简短地说,“只是可能过几年会比他强。”
……也只是可能。
“但我比他爱她啊。”
“我看也未必,”小灰想起西格尔看西维娅的眼神,“他对西维娅不像表面那样无情。”
“可他们是兄妹啊。”
“这也未必。”
“你疯了吧?”息昀抬起眼,大怒道,“他们不是兄妹还能是什么?”
要知道,他追求西维娅最大的筹码就是西格尔毕竟是她亲哥哥……亲兄妹能有什么结果?
“下次跟你们说吧,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下西维娅,”小灰拍了拍他的头,“总之你也不要着急放弃她。”
“是么?”息昀蔫蔫地说,“可她根本就不喜欢我诶……”
“没关系。”
“为什么?”
“她和西格尔不会有结果的,”小灰笑了笑,“一定不会有。”
第38章 西格尔书·XIV
西格尔心想,自己也许永远不会忘记这一次的拥抱与亲吻。
这样的事他也曾在无数过春秋夏冬对妹妹做过,还记得儿时冬日,母亲宫中没有取暖石,他与西维娅依偎在一起,西维娅将头枕在他肩上,怯生生地看着窗外,窗外雨雪纷飞,西格尔紧紧地搂着西维娅的肩,吻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慰说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我刚炖的暖汤马上好了。
——我们还会一起度过很多个春夏秋冬。
这些话他在儿时的冬日默念过许多次,对于那时的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一直和妹妹在一起”这件事更重要,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想法的存在感变得越来越稀薄,直至无关紧要了呢?
西格尔想不出来。
也许是他征南闯北多年发现这是个弱者任人宰割的世界。
也许他始终耿耿于怀幼时二人一直被欺凌的日子。
也许是他从始至终都觉得,他是不适合西维娅的——
他不忍心让西维娅受到道德的谴责,也总觉得她应该去找能对她更好的人,其实息昀就很好不是么?西格尔认真地想着。
没错,息昀就很好,是自己一直以来对他偏见太深。
他这样想着,心情莫名轻快起来,就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他想,他不会忘记这次亲吻和拥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心知肚明其中的情不自禁与旖旎。
他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心脏被西维娅牢牢地抓紧,可他心甘情愿。
可是不应该的。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
西格尔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是他对自己太放纵。
甚至放纵到……任由自己去亲吻了西维娅。
他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后悔。
西维娅已经长大,他确实该对她保持点距离,只要保持距离……妹妹也一定会转移注意力。
西格尔想着想着,甚至有些喜悦——这份喜悦来得荒诞无理,毕竟许多年以来,西格尔都没真真正正地欢喜过,可今时今日,他像是解决了一个世界难题般地感到“欢喜”,他终于知道该怎么去操控自身肉/体——他想,他终于知道怎么对待西维娅。
他感到从心脏处传来的一阵刺痛。
可这都不重要,他想,这都不重要。
他得让西维娅幸福。
与西维娅分开后,他在宫廷小路走了许久,又去迷雾园逛了一圈,还在曾举办晚会的西宫正厅逗留许久,才慢悠悠地往寝宫走。
他看上去十分冷静,甚至脸色还比寻常时要平和许多,路上护卫与贵族朝他谦卑地打招呼,西格尔面色和睦地微笑,所有人都推测西格尔殿下今天应该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殿下看上去心情不错。”有侍卫大着胆子问他。
他浅浅一笑:“有么?”
“当然,殿下平日都不会这样跟我们交谈,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很仰慕您。”侍卫冒着星星眼看着西格尔。
西格尔英俊、强大、坚韧,男人钦佩他、女人仰慕他,想来这样的人应该是没什么烦恼的吧?
“只是之前有些事忙碌,但这两天已经解决了,”他看着侍卫,“你们平日的工作就是这样巡逻么?”
他甚至问起了自己的工作,这让侍卫更感受宠若惊。
“没错,但是殿下似乎很少在皇宫闲逛,这是我第一次遇见殿下。”
“会感到很累么?”西格尔问。
“不会,因为每天都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啊。”
“是么?”西格尔又露出那样平和温柔的笑,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攻击力,甚至有些虚渺无神,“好好努力,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他朝侍卫这样说道。
直至西格尔远去,侍卫还在原地呆愣。
他他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那个著名的“冷面王子”竟然在出言鼓励他?还用那样的眼神和语气?
侍卫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在原地转起圈圈来,脸也如同红透的苹果。
侍卫真开心啊。
——
“西格尔殿下。”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叫喊。
他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了脸色同样苍白的特丽丝,她眼神虚妄茫然,却又带着某种特殊的坚硬,她在轻轻的注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特丽丝又问。
不知何时,他竟走到鸽鸟使殿,印象中这是他与特丽丝初次见面的地方。
隔着铁丝能看见无数翅膀扑腾的白鸽,它们翅膀雪白,在巨大的笼子里与同伴嬉戏玩闹。
“正巧逛到这里了,”西格尔说,“公主呢?”
“我刚与利亚姆侯爵喝完茶,他对王位的见解与我们非常一致,只是提出了非常严苛的要求。”
她就这样单枪直入地说出政事,有时候西格尔也会欣赏她的直接。
“什么要求?”西格尔看着她。
他委实记不起利亚姆侯爵这个人是谁,加西亚皇室与贵族的关系错综复杂,这点甚至比天翼国更甚。
“他想让我即位后封他为侯爵、以及将他早已关入大牢的大儿子放出,并封为超品侯爵。”
“他的大儿子是……”
“臭名远昭的埃德加ꞏ阿布利特,去年年初父皇才刚揭露他的罪行,七年来强掳无数未成年少女,娶了三十几位妻子,还曾用魔法灼死过其他伯爵的诸多侍卫。”
这个名号西格尔在天翼国也曾听过,那时世间都在传闻加西亚国民众揭露了一场巨大的贵族丑案,当事人埃德加ꞏ阿布利特本应立即处死,却被其父亲利亚姆ꞏ阿布利特强行保下,罪行改成无期。
西格尔当然知道特丽丝会说出这种事,已表达了对自己的极其信任与诚意,他思量片刻,也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当务之急肯定是你的女王之位最重要,加西亚国还从未出过女王,这件事的难度远超于你上位后赦免埃德加。”
“至于到时候民愤难平,你完全可以加把火,再将利亚姆ꞏ阿布利扶持上位,给予诸多虚职——
民众自然会懂这件事的主导方是谁,等到根基稳固,你再趁机铲除他就可以,只要处理得当,这件事不会对你的王位与威望有影响。”
“霍尔尼格与维尔逊也会帮助你,一切不会有变。”西格尔说。
“你看上去倒是胸有成竹。”
“事在人为,”西格尔说,“耶利米不是个能担大任的人。”
他想起他与耶利米ꞏ加西亚的那几次交涉,只觉对方狡诈有余、凶狠不足。
——这点甚至比不上特丽丝。
特丽丝都敢用性命做赌注,可耶利米却不见得敢。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么说?”西格尔看着特丽丝。
“可能只是直觉吧,”特丽丝苦笑地扶额,看上去有些疲惫,“最近发生太多事了。”
“听说你下午还觐见了来自斐国的王子,好像是叫斐……”
“斐瑞,”特丽丝看着天空,碎雪飘落,两人的肩上都残留不少水渍,“一个奇怪的人。”
“提起他你似乎心情不太好。”西格尔说。
话题这样转折好像有些奇怪,可这也是因为特丽丝的脸色实在微妙得太明显。
“你不也是么?”特丽丝直勾勾地看着西格尔,“见了你妹妹后,你也与平时不太一样。”
两人都对彼此的行踪了如指掌,像极了相互试探和利用的两个阴谋家。
这是西格尔来加西亚国之前没想过的事,他能与自己的前任联姻对象变成这样的关系。
他们似乎是同一种人,这样的人注定不会相爱。
却能在某一刻让对方明白,也许自己并不是被世界孤立的畸形儿。
其实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理解的事吧?
不管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不能。
很多事情本就不可能朝他们想要的方向前去,就像注定逆行的船只。
西格尔忽然笑了,这个笑容纯粹而平静,与平时模板似的温柔谦卑截然不同:“真开心能在这个国家遇见你。”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特丽丝斜着眼睛看他。
“这么说,你也喜欢那个斐瑞?”
“你似乎间接承认了你喜欢你妹妹,虽然她确实很可爱,但你们不是亲兄妹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我回答了你也会回答我的吗?”特丽丝像个小孩一样问他。
她的脸上满是陌生的稚气,这样的神色本不应该出现在如今的她脸上。
“我会的。”西格尔郑重地点点头,像是在回答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他就是我的那个信友,我当然很喜欢他,可我很明白,他这次来找我的目的不会单纯,他想骗我,”特丽丝狡黠地笑了笑,“我当然不会被他骗到,我只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好了——”她看着西格尔,“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西格尔静默的看着雪花,半晌,才笑了笑。
“我们不是亲兄妹,”西格尔说,“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如同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特丽丝却听出了其中可能深藏的宫廷秘闻与坎坷。
“西维娅知道这件事么?”她问。
她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孩,总觉得那么纯净的少女像是从壁画中走出,本不该被这个世界玷污。
“不,”西格尔定定地看着特丽丝的脸,“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