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格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她指的“这件事”,说的是容清领她进来是为了强制爱她。
张媛媛面无表情地对容清进行了一波剑身攻击:
“你也知道,剑嘛,都是不怎么聪明的。他又不是剑灵,只是把蠢笨的剑,仅仅晓得为主人冲锋陷阵,旁的事情是一概也不知晓。”
她顿了顿,又说:
“不过他倒是从人形变成了人,也算是一桩机缘。”
李一格举起那张纸:“所以这画是容清所画?”
张媛媛轻轻“嗯”了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李一格端详片刻,实话实说:“挺丑。”
张媛媛默了默,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这是形意符,是修仙界最难画的符!”
李一格:“啊……是形意拳吗?”
张媛媛放弃跟她斗嘴:“由形请意,这符纸上虽只画了这么一座小山,却真正地请来了群山的‘意’,非有至诚之心与移山之力者,断不可能将它揭下。他就是用这个方法,锁住了城主府里的所有人。”
“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李一格感情充沛地朗诵了一段彩虹屁:
“张老师,您简直就是神仙,这么困难的任务都能完成得如此轻松,您简直就是——”
“啪。”
张媛媛无情地把符拍到了李一格手上,额头青筋一跳:“闭嘴。”
“……难道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可以取下这么厉害的符吗?”
张媛媛歪歪头,觉得她说得也还有点道理:
“好吧,可能我确实有点炫耀的意思,我向你道歉。不过他这个人……嗯……你不讨厌吗?喜欢的人曾经唯另一个女人马首是瞻。”
李一格想了想,还真有点介意。
但把容清套进去,好像又不需要介意这种事情。
在进入小乾坤以前,他面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饶是在刚从小乾坤出来的那段时间里,他对所有人也一概冷淡待之。
李一格想象不出来他追随另一个人的画面,一想到他心甘情愿为人驱使,脑海中出来的画面,就是他明知道自己要使坏、却还是拿了辣椒酱过来的场景。
“不过你也别太介意,”张媛媛沉痛地拍了拍李一格的肩,“我认识那个女人,虽然和你长得差不多,但是非常讨人厌。就我和她接触过的那段时间里,那把剑从来都没有过人形,也始终没有生出神智。虽然你对象被人用了……”
李一格战术后仰:“这是可以说的吗?”
张媛媛默了默,气急败坏地改口:
“虽然你对象曾经是别人的工具!”
李一格又打补丁:“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
闻言,张媛媛缓慢地转过脑袋,看着她的眼神活像围观顶级渣女:
“你知道我怎么分辨是谁画的符吗?”
李一格摇头。
“他用心头血给你烫了一块护身符。你拿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说你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是画符的手法很接近吗?”
张媛媛默了默,咬牙切齿地质问:“这是我想表达的重点吗?!”
李一格耸肩笑笑:
“没事,等会儿我就给摘了。”
张媛媛叹了一声:
“反正该解释的我都解释过了,你们小情侣——哦,你们陌生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我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所以你叫我过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禁地外缘。
扭曲肢体堆成的小山臭气熏天,张媛媛却恍若未觉,迈步上前,一一翻找辨认。
良久,把温云停拉了出来。
丧尸化的症状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体现。
城主的养女眉目依旧,怀里稳稳地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拨开一瞧,里头是一块发绿长毛的饼干。
张媛媛鼻头一酸,恶狠狠地把纸袋抢了过去:
“就你会做好人,就你会做好人!你怎么连我们一起烤的饼干都能给别人呢!”
温云停极慢地眨了眨眼。
张媛媛捏紧纸袋,含住项链上的方块,哭嚎一声蜷缩起来,颤抖着手,把温云停推到了李一格面前:
“替我杀了她。”
李一格:?
“……如果是这种忙的话……”她还真不太能帮。
“她就是姐姐的神格寄生,”张媛媛坐倒在地,环抱住自己,“温玉早就想杀她取神格,我在她身上埋了永生之种,这才让她安安稳稳地活到了如今。”
“神格……”李一格有点不理解,“既然如此,不是保留神格更为妥当吗?”
“……但是张自牧要死了。”
张媛媛啜泣一声:
“她虽然只有姐姐的魂魄,但、但那是姐姐的魂魄……神格上的记忆都是停滞的,温云停的姐姐已经死了,但张自牧……张自牧还能活着……”
李一格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觉得张自牧现在状态还挺好的?”
张媛媛抹了把泪:
“脱离神格之后,没有任何载体能容纳神的魂魄。现在只是不能视物,时间久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她会被载体排斥,却又无法回归天道……你忍心让她就这么不生不死地存在着,永远被困在褫术里吗?”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救救她吧。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总要偿还和弥补。”
李一格忽然有些生气:
“那你问过温云停的感受吗?”
第126章 苦口婆心
温云停乖顺地眨着眼睛。
“她不是人。”
张媛媛叹了一声:“你以为连神的魂魄都装不下的躯体, 能容纳神格这种法则的化身吗?”
她苦笑一声:
“我只是让你帮忙关一下她的电源,这么多年了……”
哪怕只是拿人家当代餐,也相处出了感情。
李一格明了, 根据张媛媛的指示,找准旋钮,解开了十几个复杂的谜题, 终于从温云停体内取出了一块流光溢彩的灵石。
这就是她的动力来源了。
手指一勾,灵石就滚到了手心,折射出华美的光彩。
再往里看,胸口处的空洞里, 还有两团阴影。
回想起张媛媛之前说过的话, 李一格动作一顿,轻声说:
“你自己来吧。”
那是她亲人的眼睛。
张媛媛却发疯似的摇头, 一个劲地推她:
“你拿走,直接给张自牧, 快点……”
李一格默了默,找出一块方帕,轻手轻脚地包好了那双眼睛。
她转身要走, 又被张媛媛叫住:
“等等。”
张媛媛背对着她站起来, 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二人走到城门口, 李一格想把方帕交给张自牧, 又被张媛媛按住胳膊:
“张自牧, 对吗?”
她缓慢而用力地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去, 以过于勉强的轻松口吻提议道:
“我们打个赌吧。”
张自牧愣了片刻, 笑着回绝:“我不擅长打赌。”
“没关系, ”张媛媛吸吸鼻子, 摘下了项链,“赌一次吧。”
张自牧只好默许。
张媛媛问:“如果……如果你是她的话……在已经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回到起点,你还会替我结清那个面包的账、带我回家吗?”
张自牧茫然地“看”向了李一格。
“她不是她。”李一格小声提醒,但张媛媛压根没听进去。
她执着地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说一句话就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与期冀。
片刻后,张自牧答:
“……会。预知的能力应用于避免悲剧发生,而非拿来躲开生命中的欢喜。”
张媛媛沉默半晌,勾了勾唇,将项链和帕子一并交到了张自牧手上。
张自牧不明就里地接了东西,问:
“你……接下来怎么办?”
城中现在再无一个活人,饶是张媛媛想留在此地,怕是也生活不久。
因而张自牧提议道:“若是道友不嫌弃,不如与我一道经营,彼此支持,也好互相照应。”
张媛媛笑笑:
“不啦。”
她挥挥手:
“这个错误存在了太久,也是时候做个了结啦。”
她笑着揽过李一格和张自牧的肩膀,将她们送到了雄伟的巨门前,而后摆了摆手,欢快的笑声逸散在晨雾中:
“嘿,张自牧——”
彼时容清已御起飞剑,众人皆立于飞剑之上,纷纷回望。
朝霞之下,张媛媛挥着一根面包,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水:
“祝你长命百岁呀!”
李一格手心一痒,却见张媛媛摸过她的地方,浮起一张袖珍小符:
——愿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万丈金光喷薄而出,这座城市在某个寂静而璀璨的早晨,和它的缔造者之一,共同走向了时间的尽头。
***
借容清的灵力越过渊海之后,李一格便盘算着领温云软去见男主。
实不相瞒,这么长时间不见,她连男主叫什么都有点记不清了。
拉开面板一瞧——哦,叫司谏。
没办法,这男主的出场频率着实不高,温云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愣是没触发过一次和他有关的任务。
活的背景板了属于是。
李一格摸摸下巴,思考半天,总算编出来一个听起来还不错的理由:
“师妹已然筑基,却迟迟未与灵兽结契,孤身一人行走在外,总是有些危险的。”
温云软却躺在剑身上直接开摆:
“不是有师姐吗?”
李一格默了默,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总有师姐妹陪着你的时候——”
“没关系,”温云软笑眯眯地从她口袋里捏出一撮瓜子,“吧唧吧唧”嚼得喷香,“大不了我就一辈子守着师姐,哪儿也不去了,师姐肯定会保护我的。”
李一格真想给她一巴掌。
——成天都跟着师姐,你是姐宝女吗!
你的剧情呢!
女主的剧情难道不走了吗!
她咬牙切齿地劝: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哪怕是师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着你。若是师姐离开了,你该如何?”
温云软“哦”了一声,毫无公德心地呸出两片瓜子皮,正要继续和她打嘴官司,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经典国骂。
女主“蹭”的一下站起来了。
她手握双剑,即便很是不方便,仍然坚持嗑瓜子,“呸呸”两声,追在后面的叫骂更响了:
“谁啊!有没有素质!”
不等李一格幸灾乐祸,沉寂许久的系统再次诈尸。
【叮!】
【解锁新剧本:司谏偶遇温云软后,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见钟情。你将当众向温云软示爱,将温云软的心抢过来。】
李一格:有、有点刺激怎么回事。
如果这不是系统任务的话,她还真的有点动心。
几息之间,男主就骂骂咧咧地赶上了容清的飞剑,刚和温云软打了个照面,就狠狠地愣住了。
——这是要产生爱情的前奏!
李一格面无表情地比划了一下,思考起了现在把女主推下去、贯彻恶毒女配人设的可行性。
在她动手之前,俊朗英气的青年一跃而起——趴到了容清的灵气罩上继续骂骂咧咧:
“就是你乱扔的垃圾?有没有公德意识?知不知道什么叫个人素质?”
从始至终,李一格见到的都是男主的龙身,这还是第一回见到他“人”的形态。
怎么说呢……不太像男主。
既不邪魅狂狷,也不清冷孤傲,看着就像会和人斗嘴的邻家弟弟,简直就是周子猷的中二油腻版。
温云软“噗”的一声,又吐出了一枚瓜子皮。
瓜子皮精准地擦着司谏的脑袋飞走,气得男主表情都略有些扭曲:
“你干什么!你有没有素质!你怎么能——”
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词,男主自己都骂烦了。
他眼珠一转,看见李一格,立马调转火力朝她开炮:
“喂,你和那个女的什么关系啊,你不知道管管她吗?”
李一格双手合十:“师妹,别吃了。保护大海,人人有责。”
温云软依然故我。
李一格只好耸肩:
“瞧,不是我不想管,是我师妹正值青春期,根本不听我说话。”
“可是她扔的垃圾搞到我的剑上了!”
司谏凌空而立,举起自己的剑一个劲儿地往前送。
宽大凌厉的剑锋上,赫然挂着一枚开了口的瓜子,正正好好地卡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