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格。”
对!就是这个味道!!
自从上大学后逃离了她妈的魔爪,李一格已经很久没听见这种让她脊背一冷、汗毛倒竖的叫法了!
味儿太正了!
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妈不可能追进剧本,否则她真要吓得一哆嗦,当场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这几年干过的坏事全都招了。
不过……
为什么她妈的声音在她记忆里,跟个男的似的?
李一格瞳孔地震。
——该不会她妈本来就是个男的吧!
她正绞尽脑汁地在记忆里翻找“她妈是男人”的证据,却听旁边的大师兄一声轻咳,用气音提醒:
“师妹,师父叫你呢。”
李一格双手合十:……sorry,不要男妈妈。
“你残害同门,罪无可恕,现逐出师门,剔去内丹断绝根骨,发配外门,可有疑义?”
男人声音清冷,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凝出一道流光溢彩的透明长符。
“师父三思!”
“咚”的一声,大师兄双膝跪地:“一格是弟子从小带大的,断不可能如此行事!师父,如今事情尚未查明,刑恩令既下,再无转圜的余地!”
画符的手已标完最后一笔,闻言也没有丝毫停滞,信手一挥,这符便直直地飞向了殿外。
大师兄脸上血色顷刻间褪尽,抱拳的手紧攥在一起,关节发白,青筋暴凸:
“师父若要怪罪,此事是弟子管教不严,若要罚一格,也当罚我才是。”
姜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此事到此为止,软软应该已经醒了,你随为师去探望她吧。”
师徒二人无声对峙中,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大师兄额上冷汗沿着柔和的面部线条滴落在地,像是催来人开口说话的信号一般:
“刑恩堂弟子三十六,见过克禋道君。”
李一格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身穿黑金罩袍,脸戴栩栩如生的银质獬豸面具,手握漆黑双棍,一长一短,两段截面上都画有云雷图案。
因着戴了面具的缘故,他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说话还夹杂细碎的回音。
这本该是个很好笑的设定,但李一格笑不出来。
原主修炼多年的本能告诉她,此人身上有很重的煞气。
……而且是冲她来的。
联想到刚才的刑恩令,再傻的人都能猜到马上要发生什么了!
她只是想让剧情憋屈一点!没想把自己折腾到一级伤残啊!!
李一格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试图用并不好笑的冷笑话中和掉对方身上的杀气:
“道、道友,你们刑恩堂工作效率……挺高啊。”
三十六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在等姜骋正式下令。
后者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用意,看向大师兄的眼眸微微眯起,冷声问:
“济楚,还不走吗?”
大师兄深深叩拜,转向刑恩堂弟子时脊背挺直:
“昴峰大弟子裴济楚管教不严,甘愿受罚。”
说罢,膝行两步,挡在李一格和三十六之前,平静地闭上眼:
“动手吧。”
三十六的面具上移些许,得到姜骋的冷哼作为首肯,宽袍大袖里飞出一根金色绳索,绕着李一格飞了几圈,而后将人从上到下牢牢捆住。双棍一抛,上下翻飞,舞出一轮黑色薄雾:
“得罪了,裴师兄。”
李一格震惊瞪大的瞳孔里,映出一杆被生生踩断的修竹。
骨骼断裂之处迸起一声脆响,大师兄虽没有吭声,口中却喷出一束血箭,弄脏了一身素白道袍。
【剧本:大师兄甘愿与你一起受罚,你心中悲怆之余,却也大受感动。你将出言痛斥姜骋偏听偏信,拿出尽可能多的证据为自己洗清冤屈。连眨两次眼睛,双击查看详情】
替大师兄求情的话卡在了李一格嗓子眼里。
——求情,她就中了系统的奸计,给姜骋这个小反派的脸“啪啪”打得飞起。
——不求,她就得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受这种堪比钻心剜肉的酷刑。
不对,两个。
她也是无辜的。
李一格迅速分析了一遍预告说明,发现爽的重点落在后半段“为自己洗冤”,而不是为大师兄骂姜骋。
她蹭着绳索把袖子弄上去一截,露出一段藕似的小臂,姿态怪异地蹦到三十六身边。
下沉——飞踢!
只见李一格一个滑铲——
摔到了地上=-=
三十六身手敏捷,后撤一步,躲开了她笨拙的偷袭。
李一格脸都疼绿了,“呃乌”一声,艰难地用胜负欲战胜了喊疼的本能反应。
仰视着姜骋面无表情的脸,她舔舔嘴唇,气沉丹田,酝酿片刻,闭眼大喊:
“姜骋!你个乌龟王八蛋!”
向她急飞过来的短棍倏地停在半空。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三十六在请示。
抓住这个空档,李一格案板上的鱼似的挣扎两下,没能挣脱,只好自暴自弃地仰面躺倒,熟练地背诵那些她写过几百遍的狗血台词: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怪你,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分手还是体面点好。”
仍在吐血的大师兄惊愕地抬起头,眼中浮起两个大大的问号。
李一格老脸一红,索性闭上眼,破罐子破摔:
“自从她来了以后,我们之间的那些风花雪月和海誓山盟,一夕之间竟变成了两个单薄的成语!”
察觉到逐渐增强的威压,她一股脑把狗血台词全都倒了出来:
“我从没向你奢求过什么,毕竟你我阶级不同、身份差异巨大,可你真的忍心伤害自己的亲骨肉吗?!”
渡劫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死死扼住李一格的咽喉。
她勉强睁开眼,发现那根短棍在自己头顶颤了两下,很有眼力见地蹿回三十六手心。
“找死。”
姜骋音调虽仍没有什么起伏,却能听出极强的杀意。
——是,他肯定想宰了她这个信口开河的王八蛋。
他身上杀气越重,李一格心里就越舒坦。
这段台词她可不是乱选的。
刚才虽然翻页很快,但这种水文没什么重点,粗略一扫就知道在讲什么。
根据她曾经撰写狗血师徒禁忌爱的经验,姜骋这个时候就已经对温云软生出了师徒以外的情感。
她费劲地调出了温云软的档案,在一溜儿尚未解锁的信息里,找到了一串能让姜骋立刻变刑的信息:
——年龄,十四岁。
该骂!
他奶奶的,自己少说都几十万岁了,还好意思觊觎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生气吧?
姜骋越生气,她就越开心。
既能转移他的注意、解救大师兄,又能酣畅淋漓地给修仙界第一炼铜癖甩上一顶黑锅。
一箭双雕,不愧是我!
与她喜气洋洋的表情相反,姜骋身周灵气缭绕,脊背之后,巨大的本命剑虚影若隐若现,俨然是要下杀手的架势:
“本座念你尚算年幼,本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休怪本座清理门户。”
虚影闪到她身前,浩荡灵气泉水一般将李一格溺毙期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当”的一声脆响!
“三十六。”
姜骋默然开口。
獬豸面具动了一下,长短棍却没从李一格身前撤开:
“刑恩堂有规矩,执行期间,禁止外人插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有几分惊诧:
“而且……有几个弟子正携一魔修赶来,还请道君以大局为重。”
话音刚落,刚被cue到的“正道叛徒”便压下飞剑,一个个萝卜似的倒栽到大殿门前:
“道君手下留人,推温师姐的人刚刚抓到了!李师姐是无辜的!”
第3章 楚楚可怜
李一格:?发生什么事了?
喂,虽然是爽文剧本但打脸也要讲个基本法吧!
像这样莫名其妙地塞剧情反转爽度根本不够啊喂!!
磅礴灵气霎时散得无影无踪。
威压和煞气同时撤去,李一格却紧张得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液压惊,在地上乱扭两下以示抗议,色厉内荏地喝道:
“说什么浑话!推小师妹的人就是我!我因嫉妒师父满心满眼都是软软,平时又经常与她独处,还总偏心给她好东西,这才痛下杀手!”
她沉痛地闭上眼:
“这位师弟,你与软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包庇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坏女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几根倒栽葱“嘎?”了一声,身体僵硬地扑倒在地,总算平安降落。
离她最近的那个猛咳一阵,急着回李一格的话,却因气息急促呛住,朝她的方向喷了许多唾沫和沙土。
三十六正好站在他们中间,愣是被气得面具直抖,长短棍急速震颤,发出“嗡嗡”低鸣。
等那弟子将秽物吐尽了,三十六才按住棍尖,沉声喝问:
“此事原由究竟是何,你且一一找来,不得稍有隐瞒!”
李一格耳后一痒,缩起脖子转过去,正好和大师兄大眼瞪小眼的对上:
“好兄弟,你凑这么近干嘛?”
大师兄默了默,垂下眼睑,鸦睫轻颤:
“你替师父说两句吧。”
李一格:“?”
“刑恩令需写明事迹和处理方法,若前者被证伪,则下令者需承担一切后果。如已执行,则惩罚翻倍。”
见她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裴济楚低叹一声:
“你没发现吗?在师父的议事大殿里,现在审问这些弟子的是刑恩堂的人。即便对我的处罚并未写在刑恩令里,但也……”
但也足够废掉姜骋的一身修为了。
李一格大惊:“草!这不能够!”
冤枉她的人被以眼还眼地报复了回去,这他吗的是爽文走向啊!!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了她。
在场现在权限最高的人是三十六,他不开口,懂规矩的也不敢当面对本案当事人嚼舌根。
但偏偏就有不懂规矩的!
今天上来的这几个弟子身穿粗布裋褐,腰间未挂身份玉牌,仅有一枚指节大小的布片缝在前胸,作身份标识之用。
——这是极为典型的外门弟子装束,且还是地位最低的外门弟子。
自他们拜入宗门以来,还是第一回看见刑恩令。
加上他们身份不高,又不得宗门重点培养,自然不知与它相关的一应事宜。
听了李一格的话,最前面那人见无人说话,以为该是时候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连忙唾净口中裹着沙尘的水液,连连鼓掌叫好:
“哎呀,李师姐对道君的这一片爱重之心,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呀!”
见在场众人脸色愈发奇怪,他顿了一下,转而加大力度拍起了马屁:
“能有如此父慈子孝的画面出现,实在是我宗幸事!它既说明了掌门道君御下有方,又充分表现出了我宗浓厚的人情味和傲视其它宗门的人文关——”
“——闭嘴吧你!”
后面的萝卜顶着鸡窝头赶上,狠狠地照着他脑袋上屈指敲了一记,冲姜骋的方向点头哈腰地赔了笑脸,又低声呵斥:
“蠢货,你看不出道君要杀李师姐吗!这是什么人文关怀,这是单相思!”
苦情女主李一格眼角抽了抽:……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自己做一些恰到好处的辩解,比如她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抖M,再比如她根本没有上赶着倒贴的受虐体质。
话未出口,她便感到额头有些发痒。
顺着方向一看,和正面对着她的獬豸面具打了个照面。
意识到自己怜悯的视线被对方发现,三十六微妙的眼神扫过李一格,在大师兄身上顿了顿,似乎分析了一下本案是否存在三角恋的狗血可能,继而上移,停在了姜骋腰间的玉牌上。
——即便姜骋现在有极大可能是他要处理的对象,但只要案件没有盖棺定论,姜骋的地位就高过他。
他不能直视姜骋,也就错过了对方调色盘似的精彩表情。
怎么说呢?
李一格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
——是小朋友晚上会做噩梦的程度。
她脑袋冷不丁被什么东西一敲,想去找凶器,听见一阵干脆利落的风声。
短棍停在三十六手边,一副“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的乖巧模样。
旁边的主人也恍如无事发生,调回审讯的频道,煞气尽数涌出。
“细细说来。如有半点欺瞒,”从尸山血海中蹚过来的杀气冲向这波柔弱可怜的外门弟子,“格、杀、勿、论。”
最前头的蠢货吓得膝盖一软,趴到在三十六脚前:
“回、回道君的话,是另一个道君提着这个魔修过来,让我们上来找您。”
“另一个道君是谁。”
“弟、弟子不知。”
“外貌。”
“看、看不清楚。”
沉默片刻后,他迟疑地答:
“那位道君穿了条粉色马面裙,应该是位女长老。”
三十六抓棍的手一紧,声音发涩:
“他裙摆上可是绣了曼珠沙华?”
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