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格拍拍胸口:“既然是师叔,便没有替人开……御剑的道理,还是让我来吧!”
沈新寒脸色立时一白,像是被李一格的操作整出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她匆匆结束了和养正道君的对话,叫来段千山,磕磕绊绊地问:
“段道友可否替我们御剑?”
“御剑?”滋味居的老板伸手要拦,“几位这是去哪?不喝两杯再走吗?”
李一格笑:“我们出来是办事儿的,现在事办完了,当然要回宗门去了。”
老板惋惜一叹:“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留几位道君了。”
段千山嘿嘿一笑,谢过了掌柜的好意。
大手一挥,取出剑柄为淡绿色的佩剑,闭目掐诀,细剑眨眼功夫就长到了足够二人并肩坐下的宽度。
段千山的剑柄上系了好几串剑穗,头子毛绒绒地蓬开,使用体验有点像坐飞天扫把。
他站在最后,撑起一个灵气罩。
发现李一格一直盯着剑穗看,便一面御剑,一面骄傲地为“乘客”介绍剑穗的来历。
“白的那个是裴济楚给的,我当时刚刚筑基,才拜入师父门下,这是他送的见面礼。”
“红的那个是养正道君给的,她说我从小体弱,用红的剑穗比较驱邪。”
“粉了吧唧的这个呢?”
李一格为送礼人的眼光默默点蜡。
在一众清新飘逸的纯色剑穗里,最突出的就是那串脏粉色的剑穗。
不仅颜色清奇,尾端还很有个性地做了个挑染,后半截都五颜六色的,被风一吹,活像从潮流发型指南上抠下来的杀马特。
段千山闭了嘴。
再开口时,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是师妹小时候亲手给我打的。”
***
下剑的时候,李一格还是有点精神恍惚。
——原主的审美,竟然这么……超前的吗?
但很快,她就不敢继续放空了。
凌云镇前围坐的修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似乎禁言咒一解开,就会立刻扑上来把她撕碎。
李一格若无其事地望天:
“今天天气正好啊。”
周子猷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回:“是不错,瞧这黑咕隆咚的夜,最适合推小师妹下山了。”
“呜呜,三师兄为何总是冤枉我……”李一格以袖掩面,声音凄恻,“三师兄,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三师兄你听我解释嘛……”
“我、不、听!”周子猷冷笑,“想解释,你还是先与在座的诸位前辈和道友解释吧。”
李一格:……
“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哈。”
她摸摸鼻子,想起了那个丢在角落里吃灰的剧情,打算岔开话题。
悄咪咪地把前排找了个遍,果然没看见宋惊木的人影:
“宋师姐呢?”
一片寂静。
无数双眼睛中映出月色,阴森森地发亮。
李一格被看得后背一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解开他们身上的咒语。
嗯……
这倒难办了。
她夹起尾巴,灰溜溜地钻到山泉道君面前,照着烧符的手法,现场就把山泉道君身上的禁制给解了。
轰!
刻有“凌云镇”三个字的碑石应声炸得粉碎。
“小兔崽子,玩儿什么呢你!”山泉道君骂骂咧咧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和她对答案,“昨天你不是才和惊木请的假吗?”
“事情已经解决了,”李一格说,“和碧水城的一家饭馆有关。”
“解决了?”山泉道君狐疑地瞧瞧她,眯起眼,抬头看着头顶将满的月亮。
“您这边儿呢?”
“惊木和你师妹走丢了。”
“啊……”
李一格随口敷衍了一句,心说这二位是去秘境增进感情了。
有温云软的女主光环罩着,应该出不了大事。
山泉道君拧眉又道:
“还有不少道友也消失了。”
李一格:?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天晚上,我们分散在镇民的家里休息。”
{
凌云镇地处山巅,周围群峰环绕。
虽不算多么荒凉,但人口也并不稠密。
因此入夜之后,常有呼啸而过的阴冷晚风。
挤在这儿过夜的虽都是修士,但灵力都被禁言咒的副作用封印了起来,现在连个最基本的护体灵气都聚不了。
体修算是这群人里身体素质最好的,饶是如此,山泉道君也有点吃不消。
于是他连比带划地找寄宿的主人家赊了一壶酒。
}
说到这里,他一脸严肃地停下。
听他转述的几人立刻心都提了起来:“可是有什么异样?”
山泉道君缓缓摇头。
他一脸凝重,慢慢开口:
“……一格啊,祸从你出,记得把酒钱替为师结了。”
李一格:……=-=
“好的。”
他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
本想去找镇长喝上两盅,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股凉入骨髓的冷风里外腌了个透。
山泉道君觉得自己真惨啊,当即扯下了镇长家门口挂着的毛皮,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风声立刻就停了下来。
半晌,屋里有人阴恻恻地问:
“谁呀?”
听说话的声音,好像就是镇长。
}
第37章 兴风作浪
{
山泉道君没有回答。
那声音虽有几分像镇长, 但咬字的方式却和他原先的风格大相径庭。
他痛饮了大半壶酒,来了套醉拳热身,做好了进去给妖怪邦邦两拳的完全准备。
结果门开了。
吱呀一声, 从门内透出一线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周遭的严寒。
“原来是山泉道君。”
之前凌云镇这里出现过几只吞海兽,就是当时还没带徒弟的山泉道君来解决的。
“来就来嘛, 还带什么礼?”
见了真人,异样的感觉就驱散了不少。
山泉道君掏出纸笔,总算给镇长解释清了来龙去脉。
“既然如此,不然都请来喝两盅吧?”
[也好。]山泉道君回。
镇长吩咐下去不久, 小厮就把修士都请来了。
人并不齐。
有些人平白遭了这么一出, 心里本就不痛快,更加不乐意过来凑热闹。
镇长也无意强求。
于是他们在镇子中心的广场上摆起了流水宴, 所有人都吃了个肚儿圆。
直到东方既白,宴会的氛围才渐渐消退下去。
山泉道君喝了个痛快, 醉醺醺地便去找宋惊木下榻的地方。
——她昨晚没去吃酒,自然是该在投宿的家中好好歇着的。
虽然现在灵力被封,但娄峰的跑步惯例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他喝多了, 不好领跑, 还是叫他这个大徒弟来的省心。
咚、咚、咚。
没人理。
他改敲为拍, 上去就是“砰砰砰”一通乱捶。
宋惊木住的房子正巧空置着, 原主人离奇失踪, 因而不必担心此举会打扰到旁人。
就是会惊醒房里的其他人……
他这个大弟子多半也是跟九霄宗的同门住在一起,大不了, 就领着一起锻炼身体呗!
还是没人理。
连预想的埋怨都没有。
他趴在门边, 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什么动静都没有。
山泉道君虎目圆瞪, 抬脚就把大门踹开了。
只见屋内干干净净, 床铺也十分整齐。
不光没有人影,就连有人在这儿留宿过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他连忙去找自己别的徒弟,“问”过了,才知道昨晚这里住了好几个女性修士,都没在镇长的接风宴上露脸。
山泉道君觉得有些不妙,挨个儿把同行的倒霉蛋们弄起来,赶紧换到镇口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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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这失踪是因为房子……还是因为……”
李一格挠头打断了他:“山泉师父还不知道镇长的事儿吗?”
“什么事?”
李一格:……哦豁!
她和沈新寒对视一眼,两人的瞳孔都微微缩紧。
“那滋味居的老板……”沈新寒摩挲一下指节,沉吟片刻,“他想引我们离开?”
“不会是太菜了吧。”李一格笑。
沈新寒定定地看她片刻,摇头道:“说不准呢。”
毕竟眼前这位是以一己之力端掉鬼修窝点的猛人。
李一格摸摸鼻尖,试图把这一段马虎过去:
“那肯定是惧于我三师兄的威势!”
周子猷:?
“如果不是三师兄在,我们肯定无法这么顺利地离开碧水城。”她扯起半截儿袖子,含羞带怯地给周子猷送了一份秋波,“那帮贼人定是被三师兄的气概震慑住了……”
“你在说什么猪话?”周子猷额角跳了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那不然咧?
被迫扮猪吃虎的剧情已经发生了,还不赶快在所有人面前丢个脸、拯救一下憋屈的主基调吗!
李一格嘤嘤狂哭,就差没钻进周子猷怀里申请爱的抱抱了。
沈新寒见状,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和山泉道君解释:
“我们在碧水城,遇到了一个食肆的掌柜。他说对面的营业情况有异,我们二人便进去打算看看情况。一格解决异样后没多久,他跑来说凌云镇的事情已然解决了。”
山泉道君冷笑一声:
“——解决了?我看是越发严重了才对。”
沈新寒点头:“想来我们出发前他问目的地,也是为了将我们引开,好把凌云镇这边的情况处理掉。”
“那他何必引你们进店探查?”山泉道君一捋胡须,“若是想给你们骗进去,大可以说那是碧水城第一的餐馆,哄骗你们去尝鲜啊。”
“这有何难?”周子猷吊儿郎当地插上嘴,脑门上立马就挨了二师兄的一巴掌。
他捂住挨打的地方,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李一格一眼,老老实实地换了个正经腔调说话:
“许是换了个人呗。”
李一格故作羞涩:“不管换多少人,我对三师兄的情谊都……”
“李一格!”
二人眼看又要打起来,段千山骂了句“令堂”,怕被说性别歧视,顿了顿又补了句“令尊”。
这才插到二人中间,把两个小崽子分了开来:
“既然如此,大家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离开什么!还没找到小师妹呢!”周子猷连连蹬腿,“二师兄近来闭关,许是还不知我们多了个小师妹。我刚才看了,这里可没有小师妹的影子!”
段千山不为所动:“大局为重。”
“什么大局!”
周子猷气急败坏。
他这二师兄最护短不过,从来不顾什么大局。
只是此时尚未与软软熟络起来,这才表现得如此铁石心肠。
“小师妹若是没了,你怎么和师父交待!”
段千山聚气又散开,面皮抽动,好不容易按住当众揍熊孩子的冲动,额头青筋直跳:“回宗再说。”
“我看你就是……”
“等等。”李一格出声打断了二人无意义的交谈。
自段千山插进来之后,沈新寒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来路。
李一格虽不清楚这是要看什么,但也不想在此时打扰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闭嘴!你唔——唔唔——”
她回头看了一眼,可着劲叨叨的小斗鸡被二师兄英明神武地揪住了鸟喙。
“有点不对头。”
李一格的注意又被沈新寒引了过去。
“此处地势似乎处于整块地方的最高点,可……”
“可是什么?”
沈新寒眸光微动,低声道:“可其实是最低处。”
她问山泉道君要来纸笔,画了一个极为简单的草图。
“这里其实是最低处,只是从碧水城的方向看,像是矮于周围的四座山峰。但若是从相反的方向看来,凌云镇所在的山头,应当是比其它四座略高一点的。加上此处林木繁盛,临近的山头则光秃秃的,因此身处镇中,也不会轻易发觉。”
李一格若有所思:“这个模型我好像见过。”
“你还见过?”周子猷冷笑,“就你那点见识,见过太阳和月亮都算奇迹了。”
李一格最脆弱的一点被他戳中了。
虽然她也时常自嘲是个文盲,但对她来说,终究不是旁人能随意拿来开玩笑的禁忌。
她磨了磨牙,想起能带“妈妈”脱离苦海的二十万,勉强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