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目光移向身边大大小小的精神链接仪器，心想，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了，自己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实验桌上摆着莫璃的工牌：安全局特约顾问。莫璃同意了安全局的提议，加入她们，自愿成为新一代美人系统的“基础容器”。
这个概念是她在两年前第一次听说的，原来，支撑着整个联盟十几亿公民日常生活的美人系统，最开始竟是由一个人的大脑意识做模板的。
狐神社信奉狐神，讲究纯粹的自然力量，认为血肉之躯的人类永远高于机器等造物，他们每次更新美人系统时，便会在全联盟范围内搜寻美人系数最高的人类，再通过大量复制此人的行为、思考模式，模拟一个如同真人般拥有自己智能的初级系统。
再之后，初级系统会自动学习升级，一步步成为人脑所不能企及的超级人工智脑，成为整个联盟的神经系统，成为现代居民的生存根源。
莫璃就是这个被选中的人。她已经完成了所有信息的采集，包括声纹，很快，整个联盟的人工智能语音库都将被她的声音替代。
莫璃这才知道自己印象中黑糖波波的声音来自哪里，原来那就是她少女时期的声音。
作为容器的人十分辛苦，每次采集都如同用尖刀刮过体内每一寸神经网络，莫璃可以为了止息战争、还所有人自由而忍耐，不过，她仍旧会在每一次彻骨疼痛时想起自己的一点点私心。
她想给顾衍承留下些什么，就算只有自己的声音也好。她总有一天会从这个世界离开，想必那时，就连顾衍承驾驶的机甲都是她的系统音了吧。那样的话，会不会就像自己仍陪伴着他一样呢？
莫璃很想告诉他：“不要着急，二十年后我们自然会再次相聚。”然而，她也不能确定。
太空变化瞬息莫测，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飞升究竟会在哪里终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去。
当她开始考虑这些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很久之前曾做过的一个梦，梦中年轻的自己在顾衍承面前化为了点点磷火……从前看来，那个梦是值得叹惋的过去，而现在看起来则更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难道……我终究没能勘破天道吗？莫璃难免感到压抑，若真是那样，二十年后的顾衍承也能听着黑糖波波的声音来怀念我吧。
第一次，莫璃产生了私心，她明明知道顾衍承不喜欢听见黑糖波波的声音，但万一……万一她最后没能回去，而是真的如梦里一样消散在天地间，那么，她希望自己能在顾衍承心里留下永远的印记。
他难过也好，伤心也罢，只要……他永远忘不了她。
莫璃修炼三千年，一直寻求着无私正道，然而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为了爱情甘心赴死的姐姐。
原来有时候，爱情会让人变得自私。
第43章 043
三天后, 莫璃向安全局请了长假，她要赶在寒假前去看望小顾同学。
从首都星出发，乘坐民用飞船走快速航线, 也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到达顾衍承所在的边区十二星。算算时间, 刚好能赶上他的期末考试。
飞船渐渐驶离繁华的首都星区, 代表着人类活动的人造空间站越来越少，太空也愈发黯淡, 当透过窗只能看到未经开发的行星时，莫璃知道, 马上就要到了。
船舱里, 广播播报着：“下一站，终点站, 边区十二星。”扩音器里是莫璃自己的声音, 这样听起来很有几分不习惯，她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 看向窗外。
宇宙就像一条暗流涌动的深海，无数危险或惊喜都藏在看不见的黑暗当中，莫璃曾经为了回到穿越之前的时代查找无数资料，利用自己的职位看遍了安全局的机密档案, 然而仅凭现有的资料却根本无法推测出时空乱流形成的原因, 自然也无法把握时机。
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如果回不去的话, 对于穿越前的顾衍承来说，自己……就相当于已经死了吧。
船舱里开始提示各位旅客回到座位系好安全装置，飞船即将进入大气层, 将于三小时后着陆。
失重感令莫璃抽离思绪回到现实，眼下，她就要见到这个时代的顾衍承了。
船舱在引力捕获下急速坠落，窗外的景色越发变幻无穷，渐渐由摩擦产生的飞溅的火星变成雾气茫茫的白，最后是荒滩戈壁一般的边区接驳站点。白雪覆盖在陡峭的黑岩上，到处都开阔且明亮，莫璃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整个人都感觉到轻盈，不论如何，她现在要做的只有好好照顾全心依赖自己的小顾同学而已。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一路上，莫璃兴冲冲地想着，就凭他那个别扭的性格，就算心里开心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吧。
偷偷去见他，给他惊喜，莫璃发现自己正渐渐乐于在这些小事上花费时间，她越来越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想给他最好的，想看到他的高兴，所有驱动力都来自这个简单的想法。有时莫璃也会恍惚，她想，若是回不去，不如就这样陪着顾衍承长大，给他最好的，让他在自己眼前快快乐乐一辈子。
或许这对莫璃来说，是最稳妥的一个办法。可是……她不确定，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长大后的顾衍承不会再被噩梦困扰，不会再沉郁难安，但……那个人还是顾衍承吗？
这想法近来不时在莫璃脑海中出现，她始终不能做出决断，便本着侥幸心里，如龟缩于壳的王八一般得过且过。此时，她便又摇摇头，令烦恼随风去了。
……
公共飞艇载着莫璃前往顾衍承的学校，越是走近，她便越是紧张，十七八岁的青少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不知道几个月没见，他是不是更像莫璃记忆中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