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归奇怪,但毕竟是朋友,陈屹也不好驳他面子,只好岔开话题,潦草概括:“能找到这里也多亏江淮解剖结果出得快,然后和允州这边警方配合。我们其实开始确认了几个可能地点,在这之前还走错一个地方,不过第二次能找到也算幸运了。”
“陈队长!”
那边一个陌生面孔的警察叫了一句,应该是有什么发现,陈屹应声,然后回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那你们先聊,我过去看一下,或者半夏你到时候先回去也行,今天辛苦了。”
半夏点点头,看着陈屹走到窗帘布后,其实现场有不少人,各个角落里都有人在进行勘验采样,但半夏就是觉得,周围的人和物都逐渐远去模糊,这里只剩下了她和江淮两个人,所以当谁也不说话时,她就觉得有点尴尬,只好自己找话题:“江科长,你今天不用过去......”
她不太懂那些专业名词,只好配合手部动作,“调查吗?”
江淮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调查是刑警队的工作。”他停了两秒,又说,“允州市局也来了技术科的人,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哦。”
半夏垂着脑袋,双手交缠在身前,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黑色皮鞋上,鞋尖沾了点灰土,和她过来时路过的一段路面有点像,但和他一贯的风格不太像,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鞋子上有灰呢?太不正常了,看来这个案子真的很紧迫。
那自己这也算帮了一点小忙吗?
两人之间的空气又安静了下来,江淮垂眸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之前似乎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有气愤有担忧有懊悔,甚至想过找到了她之后一定要把她骂个狗血喷头,不是说好了等他回来?说好的最言而有信从不食言呢?现在一个人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出了算怎么回事?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可是所有的情绪都过了一遍后,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并且越来越强烈,希望她别出事,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就好,到时候让他怎么样都行。也是这个时候,他突然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困扰他多时的问题,此刻也都明了了。
自己是在乎她的。
虽然年龄差隔得有点大,虽然她总是神神叨叨的,虽然她和自己坚持了多年的科学信仰相违背......
他还是想和她结伴。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想跟一个人一起度过往后余生的朝朝暮暮。
可以等她再长大一点,可以试着跟她一起感受另一个看不见的世界,也可以接受唯心主义理论学习她的科学......只要那个人是她就好。
大概是感受到了身边的低气压,半夏低着头往前挪了一小步,目测似乎够不着,只好又挪了一步,伸手拉住江淮的衣摆,轻声认错:“对不起江科长,我不是故意违背我们的约定的,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的,但是事出紧急,我怕再不过来就晚了,所以才......”
余光留意到飘然而至的鬼影子,半夏心里有了主意,“你别生气了,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她悄悄抬起眼皮瞟了眼江淮,猝不及防对上对方深沉幽黑的眸子,不由得愣了愣。
意料之外的对视,江淮却没有一点慌张,坦坦荡荡地望着她:“你先说,说完了我也有话跟你说。”
“哦、哦。”半夏怔怔回过神来,“是这样,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外公当年的事吗?我找到李淑慧了,她说她能告诉你真相。”
江淮的情绪有了波动:“真的?”
“对。”半夏想了想,还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好意,“而且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拿你外公的具体信息去找那个鬼差大人,他能帮我们查你外公的魂魄。”
她这寥寥数语,江淮却历经了几番喜怒,为她想帮自己而喜,为她又是找那个鬼差而怒,为她说“我们”又喜,但他脸上还是不显情绪,淡淡道:“我信你。”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亲耳听见江淮对自己说出这三个字,半夏还是小小地开心了一下,太难得了,江阎王说相信她,而且说得毫不犹豫,这简直该载入史册。
她平复了一下激动之情:“这个地方不好说话,反正你现在也没工作了,我去跟陈队长打下招呼,我们换个地方,我好帮你转述李淑慧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半夏眼花了,她居然看见江淮的嘴角稍稍弯了弯,语气也前所未有的温和:“我去吧,我要跟你说的话,也不适合人多的场合。”
她还懵在原地自我怀疑,视线里江淮的身影就远去了,没多久他就走了回来:“我跟陈屹打过招呼了,我们走吧。”
半夏懵懵懂懂地跟着江淮出来,路上时不时地偷偷瞥他,总觉得他今天怪里怪气的,该不会要忍着一肚子气准备要憋大招弄她吧?
她就这么惴惴又不安地跟着江淮走了一路,一直走到一座桥边,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最终停在桥中央。桥下是五彩斑斓的装饰灯,映出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就在这一片光芒里转过身,面对着她,开口道:“半夏。”
半夏老老实实应着:“诶。”
看着小姑娘这副怯生生的样子,他不禁好笑:“你怕我成这样?”
“没有没有。”
半夏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回忆着电视剧里的人物一般是怎么回答这种问题的,“我才不怕你。”
李淑慧却在旁边着急得不得了:“那你怎么能说不怕他呢?这可是河边呀,你想想他带你来这河边的目的,你这时候挑战他的威严,你是想去河里当水鬼吗?”
半夏没忍住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表达,那现在怎么办?
她还没得到个答案,江淮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偏移:“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