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反应很快,语气里果然流露出些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她让你调查什么?”
男人略一抬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打算瞒她到几时?”
凝烟敛了敛神色,勉强还维持着礼貌:“这是我们族内的事,想来应该与勾永君无关。”
勾永闻言也不恼,语气依旧很平静:“那半夏的调查托付的是我族,想必也不干祭司的事。”
“你——”凝烟控制着情绪,毕竟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撕破了脸也没意思,“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而且我受人所托,既然答应他要给半夏一个全新的开始,保护好她,让她拥有新的美好人生,而不是纠结在过去的痛苦里,就该言而有信。”
“他自己都没保住,如何还来管半夏的事?”勾永,“而且,记忆是她的东西,遗忘或是保留,旁人没有权利干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你以为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这样的开始,你可问过半夏想不想要?”
凝烟最听不得别人讲他的不是,谁都不行,因此也没再顾及那些所谓的礼仪面子:“那我都告诉她,所有人所有事,让她全部想起来,你以为以她的性格,会给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机会吗?现在死了,她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你想她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吗?”
勾永沉默着,一时没有反驳。
凝烟平息了一下火气,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知道大人是个有分寸的人,也是真心盼着半夏好,所以相信大人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半夏在冥府挂牌的这些日子劳烦大人照顾了,等她回本族时我一定亲自带着她上门道谢,今日就不早了,就不打扰大人执行公务了,告辞。”
勾永没有阻拦她,望着夜色,叹了口气,转身往与面馆相反的方向离开,没有再去找半夏。
......
半夏这边完全不知道有人为她发生了怎样的争执,跟凝烟聊完后自我安慰了一番,选择既来之则安之生存策略,安逸地去洗了个澡,莫名其妙的,凝烟来过之后她就特别想睡觉,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样说容易产生凝烟有催眠功效的误会,只是才跟凝烟说了不知道困就犯起困来了,半夏觉得真是有意思。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浴室里出来,坐了一会儿后实在困得不行,就关了灯,摸黑走到床边,扑进软绵绵的被窝里,用被子把脑袋一蒙,睡觉。
她这蒙头一睡睡得有点久,仿佛是把这么久以来没睡过的觉都补上了,等她再从被子里把脑袋解放出来的时候,楼下大门已经被撞得通通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散架,她有些烦恼,揉了揉发晕的脑袋,撑着坐起身,边拖着步子往楼下走边懒懒地说:“来啦——别敲了——”
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没停止自己粗暴的拆门活动,凝烟曾说过,那扇门值不少钱,坏了都是要她自己贴钱修补的,而她已经好久没进账了,半夏想想就肉痛,再加上刚起床脑袋还不清醒,听着没休没停的重响更是恼火,没忍住就吼了一声:“我说别!敲!啦!”
敲门声果然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她这一声震天怒吼给整懵了,半夏趁着他回神的时间,一举拉开了大门,阳光迫不及待地蜂拥而入,面馆里霎时间被照得通亮,门外的人也被太阳照得模糊不清,半夏下意识伸手挡了挡视线。
“你怎么样?”
双臂外侧突然一紧,虽然暂时没看清来人,但是听声音听出了是江淮,她懵了懵,茫然回答:“我没事呀,出什么事了江科长?”
对方似乎是看她的确没什么事,立刻松开了手,退开一步,这个时候他的样子也清晰起来,与此同时,半夏还看见了他身后的陈屹,同样是一脸担忧:“陈队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自来熟地走到桌子边坐下:“你一个人在家干嘛呢?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哈?我就有点困,然后睡了一觉,所以没开声音。”半夏很愧疚,但又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晚上电话打不通应该很正常,这个点正常人不是都要睡觉的么,他们怎会以为自己出事了,难不成因为见了她太多不正常的事,所以习惯性地没拿她当正常人看了?
她瞥了眼冷着脸的江淮和虽然不凶但是也不太和气的陈屹,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问:“你们俩,一晚上没睡吗?”
“那不至于。只是结案前熬了点夜,昨晚上结案了,睡了觉好的。”陈屹如实回答,“这不刚睡醒,江淮说联系不到你,我们就过来看看。”
“哦。”半夏瘪着嘴应了一句,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又想不起,只好感慨了一句,“昨天晚上才拿到日记本,你们昨晚就结案了吗,速度好快呀,钱小文抓住了吗?”
“昨晚?”
江淮重复了一遍她说的时间点,半夏听出他语气里的疑问,愣愣地问了句,“怎么了,不是昨晚上我们一起在你外公家拿的吗?”
江淮和陈屹对视了一眼,又确认了一次:“你从我们拿到日记本之后回来就开始睡了?”
“对啊。”半夏点头,看了看他们俩的表情,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回答她的是陈屹:“你和江淮拿日记本,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
这短短一句话对半夏而言无疑是平地一声雷,没想到她要么不睡,一睡就睡这么久,睡前江淮他们才刚拿到证据,醒来后就已经结案移交犯人了。
听陈屹说她才知道,原来江淮当时拿了日记本之后就赶回了警局,陈屹有了证据直接登门请局长开拘捕令,连夜就联合允州市警方把钱小文抓过来了,还在他家里搜出了一个U盘,里面不仅有当年他对乐梦梦实施犯罪时的视频,还有其他几个女孩的,他大概也是有人护着有恃无恐,这些东西直接就收在家里,不仅没有要销毁的意思,反而还当成了自己的光荣事迹,顽劣程度可见一斑。
陈屹接过半夏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小文也是大势已去,自己近几年生意衰败,又赶上扫黑除恶,保护伞相继倒台,很快就给他定了罪,也算是终于还了孙爷爷一个清白。所以呀,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不来。”
说这话时,他看了眼江淮,对方脸上情绪不显,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不知道是因为早就推断得七七八八没了惊喜感还是因为这份正义来得太迟。
半夏还在消化信息,陈屹又在暗中感怀,空气一时安静下来,还是江淮先开了口:“我们去挖了那棵槐树,李淑慧没有说谎,底下果然不止乐梦梦的尸体,还有其他的,经检测,都是和乐梦梦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估计视频里那些女生就是它们的主人,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