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了口,嗓音温和,像三月春风拂过:“小妹妹,是你报的案?”
“……”
半夏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见到她的人都这么叫她,于晓曼是的,女警察是的,这个队长也是。
她隐约知道妹妹是对比自己稍微小一点的女生的称呼,但加个小她就不太能理解了,她到底哪里小了?
半夏绷直嘴角,打算将事先编好的说辞再重复一遍,张了张嘴,响起的却是一个男声——
“陈队,江科长来了!”
声源是一个平头小警员,他这一嗓子吼完,周围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从半夏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一辆写着“刑事现场勘察”的警车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往上是材质精良不带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装裤,笼在裤子下的那双腿显然又长又直。
男人从车里下来,一站直,高挑身材立显,他不紧不慢地甩开白大衣披上,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就完全体现了出来。
于晓曼一改刚刚的恹恹情绪,压抑不住兴奋似的惊叹了一声:“好帅一男的,禁欲系绝了。”
半夏十分钦佩地侧目盯了她一眼,一个鬼居然能在自己的死亡现场如此春心荡漾,也真的是很神奇了。
后来半夏知道,那叫花痴本痴。
不过眼下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是好看,但他的每一举每一动都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他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主的感觉。
不好打交道的主此刻接过助手递上来的勘查箱,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停在门口,鞋套、手套一个不差地戴好后,旁边的警察踮着脚替他拉起警戒线,男人稍一弯腰,走了进来。
陈屹见状,回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她对视的目光依旧温柔,看起来就很好打交道:“稍等一下。”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过去,笑着打招呼:“来这么快,又在解剖室窝着没回家吧?”
半夏这才发现,这男人不止是看着身高腿长,是真的长得很高,即便是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陈屹,站在他面前,也只刚刚到他鼻梁的位置。
男人略微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了,转而径直走到沙发前停下,勘查箱搁在一边,将身后的白大衣末端齐整地向上卷起夹在腰腹间后,他不疾不徐地在窗边蹲下身,伸出手触碰着尸体,戴了白色塑胶手套的手修长、有形。
这个人在这一堆警察中的地位似乎很不一般。
半夏注意到,自从他来了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好像都被他吸引了,明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分工,却还是会不自觉地留意这边,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两眼,对于手上在忙的工作也尽量放轻了动静。
没多久,他就做完了简单的尸表检验。
“死者身上有四处明显创口,颈部一处,胸前两处,右侧腰部一处,创口表面皮肤齐且深,长约五公分,创角都是两角皆锐,显然是单刃锐器所致。”
他说上几句偶尔会停几秒,小助手便在旁边奋笔疾书,认真地刷刷做完一段笔记,又马上抬起头一脸崇拜地继续等待下一段——
“死者唇部、指甲无青紫痕迹,没有窒息现象。初步推断死亡原因是单刃锐器刺切颈部、胸腹致其下动静脉离断而造成的失血性休克死亡。”
此刻外面天还黑着,月亮从云层里冒出了个脑袋尖,淡淡月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钻进来,皎洁、柔和,斜照在他身上,干净整洁的白色隔离服上分割出朦胧的光影,勾勒出一股难以靠近的矜贵气质。
他仔细观察着尸体和周围环境,目光专注,阳光下侧脸轮廓清冷、立体。
半夏突然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为什么他能一出现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尸体倒伏的位置有血泊印迹,墙面和沙发靠背上也有大量的喷射状血迹,地上却干干净净的,应该是被打扫过了。李华——”
“到!”
小助手立马收起本子,后背挺得笔直,仪态规规矩矩。
“去做一下联苯胺试验。”
“是!”
“回来。”
男人冷淡利落的声音一出,小助手迈出去那一步生生又调转了过来,“科长您说。”
他扫了一眼小助手因为动作突然而下滑的眼镜,淡淡道:“眼镜戴好。”
“噢、哦。”
小助手确定自家科长没有别的吩咐以后,才提着箱子往一边走,边走还没忘了用手按住眼镜。
路过陈屹身边时,对方见状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们江科长就是这样,自己有强迫症也见不得身边的人不规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别有压力。”
小助手点点头,脸颊有些红:“没、没有,科长严格要求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