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陌不语,定定的望着他。
扶桑顿觉无趣,“告诉你之前,先教你一个好玩的法术,听好了哦”
日落之后,千陌才去到夜宸房里,夜宸依旧昏睡着,呼吸声若有似无。
千陌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而是和夜宸借了一块地方,坐在了他的身边,这段日子属实折腾,夜宸也清减了不少,下颌的弧度变得有些凌厉。
下午扶桑教给她的法术名为同生决,是让可以让施术者进入到他人的回忆并可以感同身受的一个法术,扶桑的用意她明白,想必能救夜宸之法凶险万分,想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吧。
其实她都知道,那日在死火山里,她被放下铁柱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恢复了一些意识,她知道是夜宸救了她,她被楚玉绑起来的时候,楚玉似乎是为了刺激她,把离人泪的事情也说与她听了,想必夜宸找到她也废了一番功夫,再后来她失忆,接连失控,夜宸为了帮她恐怕也不容易,后来常常见到夜宸咳嗽,比起以往,变得虚弱,变得不耐寒,恐怕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救她,他后来碰上楚玉也不会没有反击之力,扶桑怕她不是真心,才想到此法,其实哪里需要呢,有些事靠想也能想出个大概,她想要救夜宸,哪怕魂飞魄散。
想到此处,千陌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她有些迟疑地探出了一只手,当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夜宸温热的脸,她像触电一般收回了手,不安的摩挲了一下手指,过了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重新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抓紧了夜宸的手,趴在了床沿上,默默念出了同生决的术法口诀。
场景一瞬间转换,千陌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千陌感觉到自己的嘴张张合合,话语出口,却是夜宸的声音,她感受着心底无来由的烦躁,她知道,那是夜宸的情绪,她能经历夜宸经历的一切,能感受到夜宸的悲欢,原来这就是同生决,宛若同生。
当夜宸说出那句“你错了,我做不到”,千陌感受到了心底的愤怒和挣扎。
千陌来到了那片桃林,当酒水从喉咙划过,一路烧到了胃里,灵台却越发清明,当她坐在那里引导魔气的时候,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精神却高度集中,好容易挨过这段时间,却见一缕魔气自身体溢出,那感觉就像在手腕上割了一道,血液不断流失,没那么疼,却有种生命在渐渐流逝的感觉,这……也是夜宸的感觉吗?
魔气走远之后,等待的每一秒都心焦气躁,她决定亲自去看看,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只好借助后面的树稳住身体,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独自站立,渐渐习惯了晕眩的感觉,才能每一步都走的稳当。
到了死火山之后,尽管神力不济,也不能再等了,她极速进入死火山,就那么看见了狼狈不堪的自己,心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千陌都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感觉还是夜宸的,好不容易救下自己,却与楚玉缠斗了许久,只恨没能杀了楚玉为千陌报仇。
第45章 耳旁风
而后她便到了自己的寝室,看着自己被扶桑稳住了病情便离开了,她说“等全部魔气排出体外即可”她心知肚明会有什么后果却依旧想着没什么大不了。五日后她体内的魔气才全部排完,与此同时,体内的神力没有了魔气的制衡,在体内乱窜,她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吐血不停,这好像比被绑在楚玉的铁柱上还要更疼一点,这种疼痛持续了很久,才稍稍有所缓和。
而千陌的本体开始不停的流汗,身体也不停的痉挛,被她握着的夜宸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似是要醒来。
第二天,她已经停止吐血了,也清醒过来,她对扶桑说着没事,却连动一下都困难,她也总背着扶桑咳嗽吐血,她也试着使用神力,可神力每一次滑过筋脉都带起一片一片刺痛。并且她体内的神力没有一刻停止过乱窜,她根本无法控制,她甚至能感受到哪一股神力又把哪一块的筋脉刺破了,可她总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迷惑别人。
再然后千陌失控,她不得不再次忍着刺痛调动体内的神力,为千陌检查,把能缓和自己神力肆虐的魔珠融到了千陌体内,反正自己已经疼习惯了,无非是再疼一点,可千陌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肯定承受不了。
再后来她被楚玉用净气炉制住,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在消融,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那种疼比魔气离体要疼千万倍,那是灵魂上的疼痛,真的好疼啊。
就在千陌承受着深入灵魂的疼痛时,突然感觉被人拉住了,可她还在净气炉里,怎么会有人拉她,渐渐的她似乎听见有人叫她,真实和虚幻的世界不断交替,猛的,千陌从夜宸的回忆里醒来,原来是夜宸在叫她,卧房里阳光正好,原来已经天亮了。
“千陌,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夜宸拿袖子擦了擦千陌头上的汗水,很快汗水便浸湿了他的袖口。
千陌还有些无法回神,针刺般的疼痛似乎还存在于身体里,密密麻麻令人难以承受,千陌扁了扁嘴,“嗯,做噩梦了”她抱住了夜宸的手臂,埋住脸。
“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夜宸安慰似的拍了拍千陌的肩膀。
千陌把头埋得更深,“夜宸,好疼啊,真的……好疼啊”说完,千陌便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说什么傻话,梦里怎么会疼呢”夜宸无奈的笑笑。
千陌哭了个天昏地暗,哭到夜宸撑不住又睡了过去,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可眼泪却依旧不住地流,她站起身帮夜宸整理被子,“是啊,梦里不会疼啊”千陌施法术烘干了湿掉的被子和衣服,最后看了夜宸一眼便离开了卧房。
扶桑居然在院子里,看起来似乎是在等她。
“你在等我?”
“是啊,听见了震天响的哭声,赶紧过来看看,别是我那兄弟一命呜呼了”
千陌白他一眼。“想必这回可以说就夜宸的办法了?”
“当然,知无不言”
“那还不快说!”
“急不在这一时,这也绝非是一日两日便能办成的事,你看过他的记忆,该知道他神力魔气集于一体,两种力量不能相融,如今平衡被打破,唯有我妖族圣物千音铃可以调节,千音铃可寻人于千里之外,亦可招魂引灵,可以让他的魔气归位,重新达到平衡,可这千音铃于两千年前便失窃了,至今未能找回,如今只有一条线索,那就是用这千音铃召回来的魂魄会有妖气,但世界之大,就算知道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还有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我先不与你说,夜宸此种情形,最多能撑三个月,若你三个月寻不到,我再将这最后的法子说给你听,此法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
千陌面色凝重道:“好,我明日便出发去寻,你照顾好夜宸”
“我当然也要去寻,仅靠你一人如何能找到,兵分两路找起来快一些”
千陌沉思了一会儿,脑海中过了几遍千羽山熟识的人,想到了一个人,“我去找掌门”
说干就干,千陌不等扶桑有所反应便转头离开。
清河峰是与半月峰完全不同的风格,建筑恢弘,十分大气,楼宇众多,这也导致了第一次踏足清河峰的千陌很快就迷路了,就在千陌再一次绕回了入口的时候,她遇到了蓝泽,这半天可算是让她见着活人了,当即抓住蓝泽,生怕他跑了。
“千陌?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掌门说,你带我去见他吧”
“你跟我来吧,师父正与星域峰长老切磋棋艺呢”
“好,多谢!”自夜宸出事以来,千羽山的人千陌应该见了个遍,掌门也去探望了好几次,但都没能赶上夜宸醒来的时候,也是为此,千陌才能在这种时候想起掌门来,而且,千陌越发觉得掌门和夜宸关系不一般,每次掌门看夜宸的眼神都让千陌觉得特别复杂。
很快千陌便被蓝泽带到了门前,蓝泽探出手敲了门,“师父,半月峰千陌来此,有事找您”
“快请进来!”
蓝泽应是,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屏风,遮住了屋里全部的景象,绕过屏风便看见榻上两位中年男人,面对面盘膝而坐,中间放着未完的棋盘,见二人走近,两人纷纷转头看向千陌,左手边的是掌门,比右边那位明显年长一些,头发掺了白色,脸上皱纹很少,笑起来显得很是慈爱,右手边的星域峰长老冥时,则显得刻板一些,不笑的时候像个老顽固。
千陌上前一步,行礼过后站直,“掌门师叔,我明日便要动身去为我师父寻药,他独自留在半月峰,我实在放心不下,您可有合适的人选帮忙照顾我师父?”
“自然,明日我会亲自带何泠峰弟子前去,你放心”
“多谢掌门”
“夜宸长老的药方何来,需要何药,可否告知?”
“是师父的朋友告诉的,其余不能多说,还望掌门见谅”
“无妨,此去可还需要什么帮助,一并说来”
“没有了,多谢掌门相助,千陌就不打扰二老下棋了,千陌告退”
“也好,明日便要出发自是要准备一番的,你去吧”
“是”千陌行礼过后便出了门,蓝泽随后。
蓝泽一路把千陌送到了清河峰门口,临别时才道:“我与你同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蓝泽面露忧色,却也没有再多说。
千陌转身欲走,想起蓝泽苦大仇深的表情便再抬不起脚,暗骂了一声,拽上蓝泽便去了演武场。
“说了不必担心你不信,打来”
蓝泽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好”
“如今我的灵力不可同日而语,你可要小心了,看招”
千陌率先出招,蓝泽却也并非没有防备,眨眼间几招便过,千陌稍离,退后几步,伺机而动,蓝泽也不敢掉以轻心,随着千陌的节奏缓缓移动,神经紧绷,只到某一个瞬间,千陌一个箭步冲上去,出拳,蓝泽立起胳膊格挡,千陌不断出拳,快的只能听见破空的风声,蓝泽的反应也很快,没有让千陌占到什么便宜,很快,几百招便过,演武场周围一群人看热闹,比往常的晨训看的还起劲,千陌一阵无奈,趁二人招式稍歇时,抬手叫停,“不打了不打了,赤手空拳,一时半会也打不出什么结果,总之,我现如今的实力可能让你放心我独自出发去寻药啊”
蓝泽笑道:“自然是放心的”
“很好,走吧”千陌冲着蓝泽招了招手,率先向演武场外走去,穿过了层层人流才成功离开,千陌吁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我得把半月峰安顿一下”
“好,明日我去送你”
千陌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你,便转身离开。
蓝泽笑着摇了摇头。
千陌回到半月峰,夜宸居然醒了,扶桑正在一旁站着,千陌一回去,扶桑便出去了。
千陌趴在床沿上,抓了夜宸的手抵在下巴上,“夜宸,我明日便要出发了,我去找了掌门,他说会带何泠峰弟子来照顾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担心,知道吗”
夜宸似乎是想把手抽走,不料千陌抓的太死,没抽动,“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夜宸开口便是责问,咬牙切齿的,却因为太虚弱,话出口却没什么威慑力。
千陌扑哧笑了,“当然没有啊,师命不可违嘛”
“那你……”
夜宸话未说完,便被千陌打断,她一反往常的面目冷厉,“扶桑是不可信,他若害你,我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他付出代价,可如今既有解决办法,为了你,刀山火海我也闯得,何况只是寻找千音铃”千陌随即语气一转,委委屈屈道:“夜宸,你照顾好自己,要是我回来发现你死了,我就去冥界把你的魂魄抢回来,装到这个小瓶子里,日日陪我说话,你说好不好?”千陌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制的小瓶子在手里把玩,与她盛装路尘魂魄的小瓶子别无二致。
夜宸脸色铁青,差点又昏过去。
“唉,别气别气,我吓唬你的,但你真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会把千音铃带回来的”
“我如今这副模样,也没办法把你怎么样,只是救了我,你日后可不要后悔”
千陌一本正经道:“怎么会,我这么好的师父当然要救”
夜宸叹了口气,“你走吧”
“我不,我等你睡着再走”
第46章 巧合
等千陌出来已经入夜了,扶桑居然还没回去,“哟,某人这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呀”
“我才不屑,我要先走一步,等着和你说一声”
“为何不等天亮再走”
“不用你管,走了”扶桑看着不甚靠谱,居然也是说走就走的性子。
“保重”扶桑已然走远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千陌也没有回房歇着,就这么在院里站了一夜,更深露重,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千陌的身上湿了大半,听见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千陌才动了动酸麻的双腿,烘干了衣服,掌门很快出现在半月峰入口,身后跟了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千陌前去迎接,“掌门”
“这是何泠峰弟子,你走后就由她二人代为照顾夜宸长老”
两位姑娘同时行礼,叫了千陌一声师姐。
千陌有些头疼,她想起在哪见过了,她在半月峰醒来的第一天,那一群姑娘里可不就有这两位,她醒来之后,这群姑娘没有了由头,来的次数便少了些,可近日,整个千羽山都知道夜宸受伤了,纷纷前来探望,那群姑娘自然少不了。
这掌门到底靠不靠谱啊,“掌门,这二位师妹,不会在我走之后趁机占我师父便宜吧”
听得这话,那两姑娘居然羞怯的捂嘴笑了,千陌更觉得自己说对了。
掌门道:“你这孩子!”
“掌门有所不知,我师父他的魅力人尽皆知,这两个小姑娘要是趁我师父受伤,占点便宜,我师父也无法反抗,本就时日无多,提早气死了,我出去寻药还有什么意义”
掌门根本不信这个邪,刚想训她口无遮拦,便听夜宸远远道:“千陌,休得无礼”夜宸居然独自走出了门,声音虽虚弱难辨,却实实在在的传到了每个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