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的眼神看起来更冷，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倦怠。
而乔岁的眼睛是明亮的，那是一种被宠着长大生活很幸福才会有的眼神。
她们隔着水镜对视，却又不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所谓的主神空间，就是依托她们自身的空间幻化的，而主神的本体一直被镇压在空间裂缝之中。
她们是相同的，却又选择了不同的路，从她们的空间变化也能看出，主神的空间中，她就是唯一的神，掌握着这里生灵的生死，而乔岁的空间，她更像是空间的利用者一样，是顺其自然的在变化。
乔岁看着主神许久，才感叹道：“你看起来真的老了。”
不是说年纪，而是那种感觉，主神的容貌依旧年轻，却有着苍老的内在。
乔岁感叹道：“庄晏魂飞魄散了吧。”
不是疑惑，而是肯定，这是主神的空间，自然会体现主神的心情。
主神这才开口道：“你要说什么。”
乔岁可不管水镜对面是另一个自己，说道：“我也没想到，明明是怨气化身的你，竟然会爱上困住自己的人，而且那个人并不爱你。”
主神能隐瞒别人，甚至能隐瞒住庄晏，却不可能瞒住另一个自己。
乔岁故作遗憾地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可笑？你与黑山化形虽然是同根同源，甚至能说是同一个，可是他偏偏只爱黑山，而不是你。”
主神直言道：“你想让我死。”
乔岁没有丝毫犹豫：“对，其实我想了想，除了我们杀死对方外，还有一种办法，既然我们都是同根同源，为什么不能吞噬对方呢？”
主神闻言冷笑道：“那为什么是你？”
乔岁指了下自己的心口：“因为庄晏的师门选择了我，庄晏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提醒我真相，庄晏的徒弟一直留在我身边处处护着我养着我，庄晏的师父在忘川受尽苦楚，也要把庄晏师门所有的功德赠予我，为什么不是我？”
其实乔岁从来不是好人，她此时更是每句话都提到庄晏，她不断的刺激着主神的痛苦之处，既然只能活一个，那活下来的只可能是自己，她的实力比主神弱，所以只有主神心甘情愿，她才能真正把对方吞噬消化掉。
而且只有活下来的是她，她的师兄和小师侄才有活路，如果活下来的是主神，她可不会在乎师兄他们的生命，只要能弄死阎王，她是什么都能做的。
乔岁看着主神，语气里竟然带上了诚恳：“我们本就不分彼此，谁活着只要弄死了阎王都是一样的，既然庄晏他们选择的是我，总不能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不是吗？”
主神看着乔岁许久，才说道：“我们不一样，从性格到处事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两个想要的也不一样。”
乔岁永远知道如何说服自己：“是啊，可是你想要的已经魂飞魄散了，而我想要的还活着，怎么看你都该成全我。”
主神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如此巧舌如簧，就是为了那两个人的一线生机，她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她了解乔岁，就像是乔岁了解她一样，她知道如果不是有想守护的人，乔岁是没必要使用这样的手段，怨气从来不擅长蛊惑人心，她们只擅长勾出人心底里最深的恶念，无限放大。
乔岁直视着主神，并不隐藏自己眼神中的势在必得，如果说不通，她就只能硬上了，哪怕赢不了被吞噬掉了，她也会利用功德和自己来下契约，让主神必须保全师兄和小师侄的命。
主神忽然说道：“我答应你。”
乔岁却开始怀疑了，她觉得主神答应的太过轻易了一些。
主神说道：“你可知，我们合为一体后，天地会有异象。”
乔岁自然是知道的，说道：“你觉得阎王会趁着这个时候动手？我觉得不会。”
主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乔岁，她可是提醒了对方，只是对方没有察觉而已。
乔岁蹙眉，心中不安说道：“你是想趁我不备，反吞噬掉我？”
主神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那你要放弃吗？”
乔岁毫不犹豫地说道：“不。”
她不会放弃，也愿意冒险，反正有功德金光兜底，而且她和主神也算是一样的，有契约在，主神也会对师兄和小师侄好的，就算她真的消失了，师兄和小师侄看着主神也算有个慰藉了。
乔岁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水镜，却无法忽略心中的不安：“其实我师兄和小师侄蛮好的，如果我被你吞噬了，你也会拥有我的记忆，你们也要好好相处，他们也算是庄晏唯一的亲人了。”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乔岁还是拿庄晏出来说事。
主神听着庄晏的名字，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再隐瞒，露出了那种刺骨的痛和绝望，凭什么她这样的痛苦，乔岁却那样的快乐，她在乎的人，同样在乎她，只要提到对方都是一种喜悦。
乔岁看着主神的眼神感觉到不对，当即就要收回手，可是她的手已经被主神的握着了。
她们本是同根同源，却阴差阳错同时出现活在不同的空间，在遇到的时候，就只能活下来一个。
第099章 合为一体
主神并没有像乔岁所想那样争夺吞噬的主动权, 她早有死志，乔岁甚至有一种天上真的在掉馅饼，她只需要躺平张嘴就可以的错觉。
可正因为主神这样的表现, 反而让乔岁格外的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她无法接受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不是她会消失这件事, 而是一种她无法承受的恐惧。
乔岁对上主神的眼神, 那里面有着无法忽略的扭曲和怜悯，明明要消失的是她, 可是她却在怜悯自己。
就在此时乔岁猛然响起主神的话，她们融合的时候天地将有异变, 刚听到的时候乔岁以为主神指的是阎王会发现，可是如今想来, 应该是另一层意思，是什么？
乔岁并不知道，只是心中格外的慌乱。
主神和乔岁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她们两个的身体消失，变成了最纯粹的怨气, 主神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乔岁的脑海中：“你忘记了，在黑山复活庄晏的时候, 本源是留在庄晏的身体里，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不完整的。”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乔岁的头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什么，那本源会在哪里？肯定是在她师兄的魂魄里面, 乔岁猛地开始挣扎起来。
主神紧紧搂住了乔岁, 本源之力毫无保留的朝她倾泻而去：“我失去了所有, 凭什么你能那么幸福？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的是天意如此，我们都注定了得到后再失去所有，黑神如此，我如此，你也如此。”
浓郁的恨意让乔岁几乎失去理智，她的眼睛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主神笑出声来：“我们都一样，庄晏消失了我很痛苦，可是你只会比我更痛苦，毕竟我从未得到过，而你得到后再失去。”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主神感觉到乔岁气息的变化，笑的越发肆意张扬：“你猜我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把白骨戒给苏皓的原因是什么？我一直在等着今天的到来。”
苏皓身上一直都有乔岁的保护在，主神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引诱苏皓签下契约，她精挑细选的着到了苏皓大学的室友，那个从心底对苏皓嫉妒仇恨的男人，哪怕白骨戒戴在了苏皓的手上，主神也一直没有动手，而是等待着今天。
主神等到了，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庄晏想要守护这个小世界，哪怕牺牲所有，我自然要满足他的愿望，而你呢？凭什么你能幸福？”
乔岁一直知道自己心底是黑暗的，只是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黑暗和恶念，而主神不一样。
庄晏是主神的禁锢，却也是主神的善。
如今庄晏没有了，主神心中的恶念再也无法压制，她在完成庄晏的心愿，却也在释放着自己的恶意。
主神的声音变得缥缈了起来：“乔岁，凭什么只有你有名字，凭什么你能幸福。”
乔岁有一种自己要被撑炸的感觉，又因为主神的话，心中的恶念几乎压制不住，可是这一刻却忍不住说道：“想要名字不会自己取！我的名字就是自己取的。”
随着这句话，主神那边反而沉默了。
乔岁心知这件事开始后就停不下来，她只能强制控制着自己的恶念，不断吸收着主神的本源。
还在乔岁空间里的判官却没有这么好受了，他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承受的压迫，强撑着躲进了山洞之中，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消失了。
可就在判官哭丧着脸的时候，一个光团把他包裹了起来，还把所有山洞的洞口都给封住了，而山洞外面空间变得扭曲了起来，好像在毁灭又好像在融合一样。
现实世界之中，天气忽然骤变，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天色就暗了下来，而且乌云密布，好像要有狂风暴雨一般。
张峰月神色难看，站在陈天阳的身边，他也没想到刚才陈天阳找到他交代后事。
当然陈天阳当时说的并不是这个词，可是在张峰月看来，就是这些，好像下一刻陈天阳就要消失了。
陈天阳不单单找了张峰月和部门的领导，还给道修联盟的长老们发了消息，此时他们已经赶了过来。
刚才陈天阳他们正在会议室，正在与他们说关于阎王的事情，这事情实在太过震惊，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外面已经变天了。
陈天阳似有所感，在通过会议室的窗户看向了外面，说道：“我师妹是个好孩子，以后就请诸位多多照顾了。”
说完陈天阳才起身往外走去，而张峰月他们都跟了出来，对于乔岁是不是好孩子，甚至对陈天阳说的真相他们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却也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不太好的事情了。
张峰月小声说道：“其实以乔道友的性格，恐怕只有你能制得住。”
他们都知道乔岁的真实身份，还知道有个主神虎视眈眈的，再加上刚听说的关于阎王的事情，实在有些无法承受。
陈天阳闻言说道：“有长生观和苏皓在，小师妹会控制自己的。”
哪怕陈天阳知道阎王斩了善恶双尸，却没有往自己和徒弟身上想，倒也不怪陈天阳，毕竟他知道自己魂魄里藏着黑山的本源，哪能想到阎王也把东西往他魂魄里面塞，而且他当时主要心思放在如何瞒住乔岁身上，他知道自己的小师妹，如果小师妹知道本源是在他的魂魄里面，肯定是不愿意要的。
陈天阳思索了一下，说道：“杨逸和杨琪兄妹应该和那位的善尸和恶尸有关系，当初那位布的那一番局，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死亡，可是他们的魂魄有善恶两尸，死亡后魂魄脱离，再以阴气和怨气为补，反而会让他们变得强大，也更容易隐藏自身。”
毕竟死去的人是不会被注意到的，至于是魂飞魄散还是被藏起来了，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而且地府那么大，鬼也有那么多，藏两只鬼进去，绝对是轻而易举的。
不得不说陈天阳从知道的线索推测出这些，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只可惜乔岁隐瞒了关键的地方，而陈天阳同样隐瞒了关键的地方，他们两个之间的消息不对等。
可就算知道彼此的消息，他们也是没有别的选择。
与此同时，B市离当初杨家别墅不远的一处小别墅内，一个青年正坐在院中仰头看天，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那不仅是乔岁经常喝的一家，还是她比较喜欢的口味，看着好像要滴下墨汁的天空，喝了一口奶茶，只是神色看起来并不觉得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喝。”
说着就又喝了一口，直接皱起了眉头：“对了，她不是人。”
本在训练的苏皓，因为天气的骤然变化，教官也担心出事，就让他们都回宿舍准备着，如果特殊部门缺人手了，他们也是要去的。
一起训练的不单单苏皓，还有那些被乔岁从副本里带出来没有犯过罪的人，他们都是与主神有契约的人，此时难免觉得心里不安，他们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正在流逝，只是没等他们想明白，就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都是晕过去，可他们的待遇也是不同的，除了苏皓外的人，都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挣扎。
而苏皓却好像劈开了迷雾，看到了自己投胎时候的情况。
主神空间中，乔岁和主神彻底融为一体，主神所有的记忆都被乔岁接收。
乔岁本就在苦苦压制着恶念，而主神的记忆和情感也太过浓烈，几乎要把乔岁同化，就像是乔岁想着如果自己被主神吞噬，就给主神下契约一样，哪怕主神要消失了，她也不愿意让数百年对于庄晏的感情消失。
就在主神将要成功的时候，功德金光从乔岁的心口处出现，护住了乔岁最后一丝的清明。
主神空间开始破碎，变成了黑色的碎片进入了乔岁的身体。
此时的一切已经不受乔岁的控制了，她清醒的知道在和主神完全融合的时候，这个空间就要破碎，她将回到现实，而那个时候，她将失去自己的师兄，说不定还要失去自己的师侄。
可是乔岁阻止不了，她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放弃理智，让恶念控制自身，只是她不甘心让始作俑者如愿，她更知道师兄的愿望。
乔岁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两种感觉不断的拉锯，如果不是功德金光的暖意，她甚至撑不下来。
主神知道自己要消失了，可她感觉到的只有解脱：“乔岁，你说我们开智，到底是天道的恩赐还是惩罚。”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在意，语气变得很轻：“黑山与你，都是有人爱的，只有我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随着她的声音，乔岁能感觉到主神彻底消失了，而那被一个个怨气支配着的副本都融入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主神把浓郁的无法解决怨气镇压在自己的空间之中，把一个好好的空间折腾的不伦不类的。
乔岁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而是睁开眼看着逐渐消失的空间，她无力阻止将要发生的事情。
当乔岁回到了现实，酝酿好的第一道天雷就已经劈了下来。
在常人眼中只是普通的打雷，可是在修道之人眼中，却感觉到了天道的威压。
乔岁虽然是在B市进入的主神副本，可是此时却远在千里之外的荒郊野岭之中，哪怕她看不见自己的师兄，却能清晰感觉到师兄的存在，或者是感觉到师兄魂魄之中的本源。
第100章 原来她一直记得
天雷能克所有邪物, 而乔岁本就是这天地间最阴邪之物，第一道天雷劈下的时候，乔岁的身形都被劈散了, 只是很快就重新聚集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