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掉云容落下的泪,知晓哪些时候是欢愉而流,也知晓她快乐是如何模样,这一回他压抑着自己,杀鱼般缓缓刮去了鳞片,顾忌着她的肚子因拍打而难受,只得快些了事。
等到他们回来,云容已经闭眼休憩了好一会儿,泛红的眼尾隐去,她坐起身听俞济同她说着乱葬岗的情况,两条腿有些酸麻,背着他们揉了揉,吉庸老实地打量着她的眼睛和嘴唇,咦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吉庸少不更事,却疑惑地指出来:“辛师妹眼睛有些肿,还有嘴……”
这话令云容心底一惊,她净面时就觉得嘴唇泛着痛意,许是被酆郸吻得重了些,摸着又烫又肿,如今被提了出来她慌得不行,低着头将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都遮掩着,咬着下唇支支吾吾,只说是有些上火。
在场的都是些雏儿,自然看不出这是什么造成的,但凡来个妇人婆子一眼就能看透,辛云容眼里浸着一湾水似的,又柔又媚,两手还捶着双腿,谁还能不懂?
所幸几人被她一句上火诓骗了过去,也不知道云容暗地里骂了酆郸好几句,手帕都被她揉皱了。
几人只能暂且住下来,给伍家解决掉这件事情。
伍宏才让他们住在自己的客房中,孟鸿卓推拒,他一向是不差钱的主,观主不短他的钱,孟家在他上山的那一刻也给了他足够的银钱,没必要几人挤在伍家,更何况暂且不知身后是否有幕后黑手,离得远些也能降低下手之人的警惕。
天色已晚,等孟鸿卓去附近客栈时却被告知没有房了。
才英皱起了眉头,之前他来打听的时候明明还剩足够的房间,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就变卦了?
孟鸿卓敲敲桌面,倒也没计较。
没有房那就去下一个客栈,结果这附近的三客栈要么住满了,要不关门不接客了,听着也太凑巧了些。
孟鸿卓发觉了不对劲,但又不能逼迫客栈老板给他们看看到底空没空出房间,难道要倒回去伍家?
正思忖着去往哪时,正面迎来了一人,孟鸿卓瞥见对方身上白玉腰带悬着一枚青白玉珏,竹叶暗纹长袍衬着人如柏松,清润俊雅,那张脸实在是过于打眼,这般走来便是世家公子也略逊一筹。
他似乎不记得白日里将剑朝他挥来的仇恨,端着笑意朝他拱手:“倒是巧了。”
吉庸没察觉出身旁的大师兄面色愈发冷了下来,眼睛一亮喊道:“酆公子!”
酆郸朝他点头示意,对上云容的瞪视更是笑容加深:“天色这般晚了,几位这时回观怕是看不清路,夜深露重,特别是这位……”他意有所指地划过云容挺起的肚子,声音柔缓,”还是小心些较好。”
“我们正在寻客栈呢,”吉庸因被他所救,心直口快地将几人的行踪大大咧咧透露出来,“可是这附近的客栈都住满了,真是奇怪得很。”
“许是这几日走贩的商人多,”他有意解释了一句,“若是诸位不介意,我有一处宅子就在附近,如今正拾掇了出来,正巧够住。”
孟鸿卓开口想要拒绝,酆郸又将道观拿出来压他,暗自叹气:“师父在时便多有嘱咐,若是遇见道友有难,定要帮上一帮……若是道友不愿,就当酆某没有说过这些话罢。”
向来直来直往的孟鸿卓哪是恶鬼的对手,他难得沉默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回才稳妥。
云容一向知道他口才得了,能将她家的酒肆开起来少不了他那嘴,她不知道酆郸要做什么,孟鸿卓目光清正,对师承一脉的酆郸拱手道谢:“那就叨扰了。”
他笑如清风,带领着几人去了他拾掇出来的宅邸,云容跨过大门时愣了一愣,不说里头装潢有多精巧华丽,只是这里同她住得地方大同小异,非是配色,而是她住惯了这般的格局,便是从大门绕到院门的步数相差无几,仿佛住在家中一般。
她暗暗心惊,不知道酆郸到底有意为之还是凑巧,当她抬眸望去时,酆郸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他似是有意将她安排在了从前和她房间相同的方位,推门进去,连熏香都无二致。
他倒是记得清楚,云容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她躺在熟悉的床上望着帷帐,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中,身下的被褥不知道垫了几层,她扭了扭腰,仿佛陷入云朵之中,软和得令她叹了口气。
她房间里的浴桶格外大,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婆子动作利索地给她倒满了热水,还送来了两套合适的衣裙放在矮凳上。辛云容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外头天已经全黑了,反正都要睡觉,干脆穿着单衣走出来,她抱着肚子脚步欢快,余光瞥见床边坐着一人,脚下急忙刹车,小腿肚却开始抽筋,疼得她叫出了声。
床边那人被惊动,云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身体一轻,她眼前一花已经被抱到床上去了。
“是这里吗?”
被捏着小腿肚,云容又是一抽,嘴里嘶嘶出声:“是这里,你别动!”
酆郸的手是热的,不知道是不是来之前泡过热水了。他换了身安寝时的浅色衣裳,就这么半跪在床边给她轻柔着小腿肚,指腹揉搓的力道恰到好处。云容看他这般认真,小腿不抽了也没吱声,只用脚指头戳着他的胸膛,似是泄愤今日让她在众师兄面前差点出丑的事。
“这般会着凉。”他揉了一会儿看她还有力气踢他,多半是好了,起身将被子盖在她身上,随后自己也钻了进来,一把将她抱住,云容又过来咬他耳朵他也不躲,任由她用牙齿咬着片刻,最后又觉得无趣扭过了脑袋不理他。
酆郸将她转过身,不满意她只留个后脑勺给他瞧。
烛火还没灭,云容可以看清他脸上每一寸皮肤,摸上去像是上等的好玉,触手冰凉,她摸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身后的屏风上,那是一幅绣画,大片的枫叶铺满地面,枫树下似是站在两人,一蓝一红,瞧不清面容。
这画她没见过,指着问:“那是谁?”
酆郸头也不回,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语调缓缓:“那是我同我师父辛宿真人。”
“你不是鬼吗?”云容想起上次他也同她说过他师父,没想到还是真的。
酆郸笑了起来,但他并非嘲笑:“我师父菩萨心肠,并不因我身份而看轻半分。”
云容望着那蓝衫小人,却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她是女子?”
半晌,才听到酆郸应了一声。
但他似乎不愿多讲,给她盖好被子哄她睡觉,小孩似的,云容白日里睡了一会儿如今却精神得不得了,她用肚子去怼他的腰,方才还看不起他哄小孩的模样,自己却尽是小孩姿态。
酆郸也任由她胡闹,却又听到门外敲门声,却是孟鸿卓。
“云容,还没睡吗?”
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门外的人听到她的回应推门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母后大寿,我要出趟门,明天就暂且不更新啦!啵!
第38章 [V]
青年的身影被烛光投在了和床仅隔两米的屏风上。
辛云容差点以为自己不能呼吸了,将酆郸塞在木床里侧,她半撑起身体,借着挺起的肚子来遮掩他的身形,故作镇定地喊:“表兄?”
好在孟鸿卓也只是站在屏风外,出于避嫌,并没有正对着屏风,而仅仅是侧过身,目光放在了别处。
在傍晚时分,他们同酆郸相遇时察觉到他多次投向云容身上的目光,即使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加上上次桃花林的事情,他越发觉得不对。
正想着来问问表妹同酆郸是否有其他的接触,倒也没想到她已经要睡了。
处于进退两难中,就被云容问起:“这么晚了表兄有什么事吗?”
磨磨唧唧不是孟鸿卓的风格,他也不知为何今晚要来她房中问这种事情,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心中隐隐不安,沉吟了一瞬便问起:“你……觉得酆郸是什么样的人?”
这在平时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但是对云容来说,要如何在表兄面前说出中肯但又不得罪自己丈夫的话,让云容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多看些书籍,如今嘴巴干干,肚子上的手掌缓缓游动,似乎是在催促她快些,让他也听听对他的评价。
前有狼后有虎,云容紧张地口干舌燥,最后也只吐出几个字:“挺好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孟鸿卓眉头一皱,又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显然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两个人满意,这个形容过于广泛,孟鸿卓想要知晓她对酆郸的感觉,而酆郸……
云容回头便对上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
他虽然没有开口,那只手却惩罚性地往上,在孩子未来的口粮上打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容甚至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响。
她这般两人都想讨好并不能解决问题,小娘子捉住酆郸作乱的手,深吸一口气在酆郸眼神的催促下继续说下去:“酆公子待人温和,上回又救了我……云容自然十分感激……”
上回在桃花林,她踩踏过地面的泥土,十分坚硬,若是自己真的这般摔下不说孩子保不保得住,她整个人估计都得瘫了。
而得知酆郸就是沈云初之后,她便更确信这一点,当时她昏死过去的时候估摸着就是他托住了自己,才避免了身体遭受伤害。
话音刚落,酆郸就凑过来吻了吻她的嘴角,似乎是鼓励和奖赏,云容心系屏风外的表兄,害怕地一动不敢动,想要推开他又不敢,若是发出一点响声引起他的怀疑,只需要绕过屏风就能发现他的表妹正瞒着他和恶鬼厮混……
太罪恶了。
辛云容扭过了脸庞,悬着一颗心往屏风那瞥去。
好在孟鸿卓并未发现床内的动静,他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但最后不得不退后了一步:“若是……你有何想法,都可同我商量。”
云容下意识问:“什么想法?”
孟鸿卓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酆郸并不简单,”他直接抛却了上个话题,对她多有警示,“他并非你我所看到的那般亲和,你涉世未深容易遭人欺骗,恐他对你有所图谋,若是有什么异动,你要小心些。”
拍掉搂在腰间的手,云容深有同感。
表兄到底目光如炬,接触了才这么点时间就看清了他的本质,就她像个傻子被哄骗着,还当他是个大好人。
“我知道了表兄,”她应得飞快,引得身旁男子面露不虞,起身咬住了她雪白的脸颊,没料到他这般动作的云容叫了一声,孟鸿卓目光一厉,眼看着就要绕进来了,云容瞥见屏风外的一片道袍,慌乱之下大喊,“我没穿衣裳!表兄不要进来!”
孟鸿卓伸出去的一只脚硬生生停在半空,扭过头背对着屏风,面露恼意。
“是我逾矩了。”
孟鸿卓道了一回歉,在房中如坐针毡,来不及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大步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都忘记收敛力道,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没有表兄在,云容也不客气,抱着酆郸的脸咬了回去。
这人真不会看场合!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用牙齿磨着他脸上的肉,酆郸却笑着将她抱了个满怀。
“发现了就发现了,”他似乎很期待那样的画面,这般偷偷摸摸的实属不符他的风格,“左右你也是要再嫁我一回的。”
云容被他抱着,并没有回话。
翌日,她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桌上放着她最喜欢吃的吃食,净面漱口,昨日洗的道袍还未干,她衣着酆郸替她买的衣裙走出去,同师兄姐几人打了个照面。
孟鸿卓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那身衣裳他从未见过。
怀文玉看着她衣裙下挺起的肚子,嘴角撇了撇,本想说两句但又忆起上回婴面虫的事,担心云容爆出来,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偏过脸不看她。
孟鸿卓本想让她待在这里,如今她身子重跟着跑也担心出事,酆郸这时走近,身上的烟紫长衫倒同云容身上的衣裙颜色相近,站在一块儿有种说不出口的意味。
他碰了碰唇,又改了主意。
“你跟着吉庸,”孟鸿卓移开目光落在酆郸身上,目如利剑,“多谢酆公子昨夜收留,今日我们就不叨扰了,有缘再会。”
他噙着笑,眉眼透出几分温和:“皆是道友,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若是需要,你们住多久都欢迎。”
孟鸿卓不愿多待,几人背着包袱走出大门,孟鸿卓送他们到门口时拉住云容的小指,她吓得回头瞪了他一眼,孟鸿卓发觉了什么回头再看,云容已经托着肚子跟上来了。
到底是放心不下,他放慢了脚步等着云容跟上来,所幸离伍家并不远,他们走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
伍彩儿并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他们去的时候县官的儿子荣锦来了一趟,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走,几人打了个照面,云容瞥了两眼,是个长得不错的少年郎,只不过眉间桀骜,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相处。
果不其然,他斜眼瞧着几人身上的道服,听到身旁的小厮嘀咕这是给伍彩儿治病的道士后,嘴里发出轻嗤:“要是治不好,你找人给我打出去。”
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落在了几人耳朵里。
“好大的口气!”怀文玉咬咬牙,见孟鸿卓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也只能收敛起来暗地里哼出声。
其他几人都跟了孟鸿卓不惹事的脾性,对方只是在口头上逞能,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将伍彩儿的一魂三魄带回来。
坐在大厅里的伍宏才面露愁容,再看到几人后才强撑着振作起来,扯着笑向他们问好。
怀文玉不悦地问起:“刚刚那个人是谁,这般豪横?”
伍宏才这才知道他们刚刚撞上了,却是来催婚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急着成亲,彩儿都这般境地了,连人都认不得,娶回去又能做什么?
多的是小娘子想嫁与他,伍宏才不懂,但他只是个普通商人,对方限令他七日内将女儿嫁过去,俗话说商不与官斗,当时也交换了庚帖,此事他又不占理。
孟鸿卓几人能懂他的无奈,但他们的身份却涉及不到两代的婚亲中,此事他们没有办法替他解决,最多也就是让伍彩儿变得正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