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都有如此勇气,他们又有什么道理藏匿在她身后来获得一时庇护。
酆郸双眸漆黑,若是有人瞧见,便会发现他连眼白都染黑,活生生就是怪物。
如今这个时候没人关注他,也不知道他何时缠绕在妖龙的长尾上,它的鳞片坚硬无比,酆郸便将五指成尖锐的细针沿着鳞片的缝隙扎入,前有云容勒住喉咙,后有酆郸将怨气渗入它的身体中,它自出生起又何时受过这般苦楚。
眼看着它有所退缩试图往东海飞去,云容往下一瞧身下已有数十人布阵,又听老道在喊:“道友再坚持片刻!”
云容余光瞥见身后的酆郸,少年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龙鳞割破,露出大片白玉般皮肤在月光下发亮。
他不能在这。
云容将银丝鞭一头甩给酆郸,朝他一笑:“酆郸,交给你一个任务。”
少年听了她的话并未想多,接过她手中的长鞭跃下跳至屋檐下,将其绑在了红柱之上,死死拉紧不让妖龙逃脱。
人还是不够。
云容只能将身上有的东西往妖龙身上招呼,老道环顾四周,颤声大喊:“此阵还缺十人可成,可有百姓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风声带走了他的话,而在沉默中,老道红着眼望向仍在同妖龙抵抗的女子,一时悲从心来。
他们为灭得妖龙赴死而来,如今……
“我来!”
一声儿童青稚嗓音破开沉默,酆郸望去,是上回断了手指的小孩朝他们踉跄着奔来。
“我来!”“我也来!”
年轻的妇人、中等身材的掌柜,治病的沈医师,还有从山上奔来的众位贼寇从四处赶来,原本只需二十八宿站位的空地站满了人。
妖龙往下瞧去,它曾见过这些人恐惧害怕的面孔,而如今……
他们挺直了腰背,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明亮愤懑,即使它张开尖牙的大嘴朝他们嘶吼,眼里依旧没有对它的惧意,甚至连逃跑都没有。这一切的变化令它也生出了强烈的退意。
酆郸死死拉住了绳索,他尚且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疼痛,而骑在妖龙身上的云容早已鲜血直流,掌心的刺痛感在不断的加强,伴随着锁鬼阵的开启,便是强大如此的妖龙也慌了神被禁锢在这片不过百米的圈内,但也只是禁锢。
云容将掌心的鲜血贴在妖龙的额上,她本就半步登仙,血液对作孽深重的妖龙很有用,它不停地打滚,但却并不能伤到它的根本。
大脑里迅速略过各种阵法,锁鬼阵保持的时间相对于妖物的能力而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酆郸陡然听到了云容喊他的名字,她披头散发地朝他笑了笑,将怀里的匕首丢下来,他伸手接住。
“将匕首插在地上。”她这般奇怪的吩咐着,酆郸手里拽着银丝鞭无法动弹,只好让孟元去做,他们自是不知这是什么招式,而站在阵法上的老道脸色一变:“阳魂法……”
他幽幽叹了口气,也只是学着云容将自己的匕首也插在地上,而其他几位道士对视一眼,满眼决绝将匕首同样插了进去。
年轻的道士想照做却被拦住了,他不解,而他身旁的师兄目光复杂:“你尚且年轻,道门还需汝等发扬光大,此事便由我们几个老的来做吧。”
酆郸听到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再看他们的神色,唯有决绝。
老道将匕首拔起,释然笑道:“倒也没想到压箱底的法术还能用上,各位道友,我先行一步!”
“黄泉路上怎容你独自赴行,”其他几位道士纷纷拔出匕首,“妖龙不除,我等愧对惨死的同门与上万的百姓!”
几人点破七脉,泄出自身阳气后,吻颈自尽。
他们用同归于尽来换得妖龙一命。
充斥着阳气的魂魄猛然爆开,妖龙身上的鳞片被震碎,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龙吟几乎穿透了天地,底下的百姓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酆郸惊愕之时,手中的银丝鞭被猛然扯离,他亲眼看着鞭尾卷起孟元插在地上的匕首被带到她的手中,女子的声音似乎附在了他的耳边:“别看。”
向来听话的酆郸第一次违背了她的吩咐,就要冲上前来,却敌不过云容的速度。
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她的灵魂远比其他人更为强大,拼死钻入了妖龙的口中,在最后一刻——
霍然炸开。
罡风如利刃割破了少年的皮肤,他的身体被震落在墙壁上,轰隆一声墙也抵挡不住地裂了一地。
妖龙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酆郸从残壁中慢慢站了起来,他身上沾满了灰尘,目光凝滞地踉跄走了出来。
他走至妖龙面前,在碎肉中寻到早已没有声息的女子身躯,颓然跪了下去。
他的衣服是破的,头上都是灰,平日爱干净的小鬼物跪在那弯下腰去,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之中。
鬼物是没有眼泪的。
一条又一条的红痕从他眼眶中滑落,黏在了云容尚留温热的脸颊上,捉住她无力垂下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声音低到听不见,又似极致的悲鸣:“师父,我这里好痛……”
“你还没教我……这是什么,徒儿这里难受……”
他挖开了自己的胸膛,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卑微地乞求让她睁开眼瞧瞧,一行血泪再次落下:“骗子。”
说好会一直带着他的。
怀里的尸体不会说话,风一吹,连皮肤都变成了灰尘在空中飘散开,又在空中燃烧殆尽,什么也没留下。
酆郸努力去抓但什么也留不住,他双目阴翳绝望地抱着空荡的衣物将视线投向了在复生的妖龙,五指成爪撕开了妖龙的腹部,在妖龙一声声的痛苦嘶鸣中,挖出了一枚镜子。
密室中——
云容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她猛然惊醒,两只兔子趴在她桌子上忧心地望着她,蜡烛还是她刚开始点的那个样子,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却有些勉强,此时腹中一阵绞痛,她低头望去,身下的凳子已经被羊水打湿了。
她曾经想到过很多次自己生孩子时的样子,原本她应该是害怕的,此刻她却不能害怕,平复着呼吸,她慢慢躺在了床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肚子,轻柔道:“不要急不要急……”
“我们应该把孙婆婆带过来!”灰兔子比云容还紧张,在一旁蹦的腿抽筋。
“你小声些!忘记支苑还在外面了?!”
云容让他们给自己打一盆热水过来,她做好了准备,却不料身下一湿,痛觉还没上来,孩子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快速钻了出来,湿漉漉地站起望着她。
云容:“……”多少有些惊-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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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V]
几乎没怎么费力,辛云容得到了一个像他父亲一样漂亮的崽。
兔子忙个不停,又是打热水想要替他们擦拭的,又是找合适的衣服,酆郸给她准备的衣裳多,放了两大箱子,只不过没怎么考虑到这个孩子会在这里诞生,只留有一件小襁褓,还是粉色的布料。
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云容将襁褓抖了抖,又对比了大小,似乎不太够包。
窝在她怀里的娃娃嫌弃地撇过了头,本能地往她衣领里钻去,他似乎是闻到母亲身上香甜的气息,贪婪地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在衣襟上吮吸,两只兔子早已不是未成年,看到小娃娃的反应立刻扭过身体去,要是被鬼帝知道它们看到鬼后身上不该看的地方,那对它们来说还不如被妖龙一口吞掉。
即使有两世记忆,云容对喂养这件事颇为生疏,她只能顺从着他的动作扯开衣襟的一角,托着他光溜溜的屁-股蛋子,任由他自己寻着气味往里钻去,同他父亲相似的是,他的皮肤也是凉的,云容被冷意沁得一颤,孩子将脑袋拔了出来,睁着同她一样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她。
云容忍不住摸了摸他头顶已然茂密的黑发,不长,手感也不错。
她对待这个孩子也有些无措,怀他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很乖,生产时也没让她受苦。见他一直这么望着,云容小心翼翼地托着他,轻声告诉他:“我是你娘。”
小娃娃张了张嘴,缺少了牙齿令他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在这并不大的密室里云容听到他乳声乳气地喊:“娘娘。”
云容顿了顿,虽然被这么称呼着会高兴,但由于进展得过快让她一时有种不真实感,脸上怔楞时,娃娃又亲昵地往她怀里缩去,脑袋蹭乱了衣服,他似乎没被满足,饿得嗷呜直哼哼。
他扯着自己的奶狗似的嗓子撒娇:“饿,娘娘……”
云容连酆郸的眼神有时候都抵抗不了,更别说来了一个小版酆郸用着这样的语气向她撒娇,而他扒得正起劲,密室那道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一人一鬼两兔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殿内还点着明亮的蜡烛,一道被拉长的身影从入口一直延伸到密室内,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看出那是酆郸。
云容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耳边有盔甲碰撞的沉闷声,他朝着床边走来,长发高束,眉宇间尚有未干的血迹,但这并不会有损他的容貌,白玉脸庞还有未曾褪去的肃杀之意,但当他低垂着眉眼,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时,周身的气场又温和了下来,如一面深不见底的湖,微风拂过,扫去了云容心中的不安。
他握住了云容的手,递到嘴边克制地亲吻:“辛苦了。”
门外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隐约有鬼将站在外头,被摇曳的烛光偶尔撒入一点模糊的影子。
怀中的娃娃似乎同母亲更为亲近一些,又或者是来源于父亲身上强大的威压促使他本能地往母亲的怀里寻求庇护,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点更能激怒自己的父亲,后颈上被人捏住往外一拉,小娃娃几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扯离了母亲的怀抱,他还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就被耷拉着嘴角的父亲像狗崽一般拎在半空。
他还记得自己什么也没穿,还有些知羞地蜷起双腿掩盖住自己的生理特征,用着同母亲那样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同父亲对视着。
云容想伸手去抱回来,酆郸努力忽视她衣襟凌乱的姿态,偏移了视线,他在这一点上却表露出反对的意愿,依旧用着温和的语调同她解释:“他是鬼的孩子,阿容。”
“鬼的孩子是不需要哺乳的。”
“可是……”他刚刚喊着饿。
酆郸表现得比她想象中更为冷漠,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并不值得期待,但看在她的份上才温柔一些,并没有直接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
身后孙婆婆跟了进来,她脚步利索,将酆郸头也不回朝她丢过去的孩子接住:“带他下去吧。”
云容哪知在她面前他连戏都不做了,刚准备下床去抱孩子就被酆郸拦住了,两只兔子见状立刻跳了出去,他们察觉到鬼帝鬼后两人需要独处的空间,密室的门也带上了。
云容皱眉:“酆郸。”
“我在,”他身上穿着的盔甲十分合身,将男子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体现了出来,但依稀可以看见盔甲上还沾有血迹灰尘,在靠近她之前,青年已然解下身上的盔甲,任由坠落在地上,随后朝她走去,“我只是让孙婆婆带他去吃他应该吃的东西,你别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是她怀了几个月的孩子,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带出去了,她怎么能放心。
酆郸将下巴靠在她的颈窝里,他看着不胖,压下来的重量却还是让云容支撑不住,往身后的床上倒去,男人的手掌托在她的腰背,顾忌着她刚刚产子,又托住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明明只是半日的时间不见,云容却觉得已经过去许久了。
酆郸垂下眼眸,鼻尖磨蹭着她的脸庞,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容上:“阿容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执拗来:“你的注意力都被他带走了。”
云容这才知道面前的人似乎不满于她方才的态度,她被抱得有些紧,挣扎着想要解释:“不是……”
双手撑在她身侧的男子却俯下身去,用牙齿咬开了她身上的系带,像生气的野犬,只用这嘴和牙齿将她本就乱糟糟的衣裳解开了大半,云容仰头去看,男子脑后的长发垂落了下来,在她的显露出来的肌肤上扫动,又痒又扎。
她惊慌地抱住了作乱的脑袋,青年却忽略了她如今那点力气,准确寻到了位置咬了下去。
没怎么用力气,云容被磨得背脊发麻,下意识挺.起了腰仿佛朝他迎去,她捂住嘴里的叫声,却还是溢出了少许。
他就着这个姿势抬眼朝她望去,没有什么技巧,从前她害羞不让亲吻这里,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回 霸占了属于儿子的特权,当他那点占有欲散去,他又起身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云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连面颊都红润了起来。
酆郸的唇染上潋滟,他握住一轮满月,一张一合说着蛮横的话:“你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他似乎对刚进来时见到孩子往她怀里钻的场景很是在意。
云容羞得用手臂遮掩住自己泛红的脸庞,不愿同他争执:“你先起来。”
酆郸虽然没得到答案,还是乖顺地坐了起来,他看清他自己在她身上落下的痕迹,落下眼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略显羞愧,云容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的还是这些年从人间学到的,等她细心替她整理好衣物,孙婆婆也将喂饱的孩子带了进来。
小娃娃穿上了孙婆婆给他早有准备的小衣裳,同酆郸那样的暗色系,脑袋上扎了个云容同款揪揪,正咬着自己的手指睡得正香。
云容急切地将他接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站着的青年眼里又添了几分郁色,当她戳着他的脸蛋,笑着问酆郸起什么名字时,青年这才来了丁点兴趣坐在她身旁,斜眼瞥向鼓着脸颊的小胖崽子。
“同你姓,姓辛。”
云容笑眯眯地望向酆郸,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辛念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