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让过去的两次离别,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尾。”
“所以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有遗憾啦。”
“宋今朝,你得记住,陪在你身边的,一直都是岁岁,是我。”
柔和的光芒流转,宋今朝依旧是十七岁的宋今朝,他怀中的猫儿,也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变回了一个少女。
她穿着染血的浅紫色花裙,美丽得不可方物,神明未曾庇佑宋今朝,是岁岁一直在保护他。
而这时,比神明还要美好的少女,就在他的怀中。
第40章
漫长又短暂的夜晚过去, 宋今朝再度睁开眼睛之时,白昼已经拉开黑夜,朝阳升起, 空气中都带着温暖的热度。
而他的枕边, 一片湿濡。
宋今朝用力的闭了闭有些红肿的双眸, 梦中的一切并未随着他的醒来而模糊, 反而清晰得刻骨铭心。
他无法像梦里一样见到岁岁,心中不免没有安全感,他茫然四顾,下意识的喊:“岁岁。”
——我在。
岁岁也是最近经常挂在宋今朝身上才发现,离他越近仙气便蹭得越快,她也能积攒更多的鬼气, 稳固魂体。昨晚上偶然间入了宋今朝的梦, 他抱着她不肯撒手,她的鬼气直接回满。
现在的岁岁不再虚弱,她充满了斗志,兴奋的在宋今朝掌心写字。
宋今朝仍有不真实的感觉,他不确定的说:“岁岁,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手心吗?”
岁岁依言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宋今朝感受着掌心冰冷的温度, 心下稍安, 他问:“昨晚你是入了我的梦吗?我真的拥抱到了你。”
——是呀,昨晚上贴着你睡着了, 不小心就被拉到你的梦里啦。
——殿下哭起来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哦。
岁岁不忘调侃他。
宋今朝的注意力早就被岁岁的第一句话给吸引了,他红着脸问:“你和我一起睡, 便会入我的梦吗?”
——昨晚我太累啦, 莫名其妙就被拉进去了。不过我现在恢复过来, 以后就不会被动的入你的梦啦。
“没……没关系的, 你可以多来几次。”宋今朝干咳一声,声音飘忽,小时候能够热情坦诚表达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宋今朝,长大后多了羞涩与扭捏。
宋今朝忍着说软话的别扭,认真的和岁岁说道:“我想多见见你。”
——我一直在你身边呀。
“你在就好。”宋今朝又说:“我想再抱抱你。”
——嗯?
“你抱住枕头,我也抱住枕头,这样我就能抱你了。”宋今朝兴致勃勃的说:“可以吗?”
还能这样的吗?岁岁飘到枕头边,一把伸手抱住枕头。
宋今朝也抱住了枕头,就像是抱起了岁岁。他知道岁岁就在,因为他能清晰得感受到独属于岁岁的冰冷。
隔着一个枕头,宋今朝抱住了岁岁。他抱着她,转了一个圈,岁岁看着眼前不断旋转的景色,新奇不已。
“岁岁,我好开心。”宋今朝的脸上与眼睛里全是笑容,融化了少年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冰冷:“我从前只觉得待我好的人,与我的缘分总是那样浅。”
“岁岁陪了我三年,猫猫也陪了我三年,她们消失得猝不及防,我曾经很害怕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忽然间便离我而去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无论是岁岁还是猫猫,全部都是你。我与你的缘分,从来都不浅。”
“十七年间你一直都在,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也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岁岁,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在我是岁岁之前,我都会在。
岁岁如此告诉宋今朝,她以后是要去投胎的,这辈子是不能一直陪他的。
“你永远都会是岁岁的。”宋今朝坚定的说道。
……
或许是因为宋今朝在春狩大出风头的原因,再或者是宋今朝已经年满十七,朝堂之中开始有让宋今朝入仕的声音出现。
在有些朝臣的眼中,宋今朝虽有些不近人情,且桀骜不驯,但他近些年在博学馆皆是第一名,在春狩中很是越过宋辞尘夺得魁首,证明他亦是文武双全。
少年人性情未定,还当磨练,无论是不近人情,还是桀骜不驯,放在大事上,皆无伤大雅,是以如此人才,自当可用。
宋修尧是不愿意用宋今朝的,但朝堂中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若是一直罔顾朝臣建议,一不小心那些声音便会演变成是他不愿用先皇之子,从前的大度仁厚,皆是惺惺作态。
是以宋修尧最后决定,将宋今朝派到礼部一段时间,让他从旁协助礼部尚书筹备清明祭天。
这是宋今朝入仕后的第一个任务,无论每件事都会做得尽善尽美的宋今朝,最近一门心思的放在了这上面。
岁岁跟着他去礼部玩了两天,他们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第三天她便不再跟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最近岁岁都去了椒房殿玩,鸢尾在解春狩前宋今朝带过来的棋局,都不太搭理戎戎,可把戎戎给无聊坏了。
两个无聊的人凑到一起……更无聊了。戎戎蹲在不远处,很委屈的说道:“鸢尾都快疯魔了!她解又解不出,还不和我玩。”
“鸢尾那么聪明,怎么会有她解不出来的棋局?”岁岁不满的说道:“你不要打扰她,多给她一些时间呀。”
戎戎撇撇嘴:“你还天天说你家殿下聪明呢,他不也没解出来?”
“你为什么要拉踩我家殿下。”岁岁立刻说道:“换了你你别说解棋局啦,你看都看不懂!你连五子棋都下不过我!”
“可你打不过我。”
岁岁:“……我不干嘛和你打,你去和殿下打!”
“我就要打你。”戎戎将手里的刀扔到一边,提着树枝就去追岁岁。
岁岁是灵巧的岁岁,戎戎当然追不上她,这样打打闹闹的日子也挺快乐,只是四月份一过,三只鬼魂都不快乐了,因为天实在是太热啦!
宋今朝今日休沐,没在长寂宫找到岁岁,便知她在椒房殿。他过去时,岁岁、鸢尾、戎戎正飘在椒房殿大门外的廊下乘凉。
——殿下,好热好热好热。
“夏天了,当然热。我明天给你们搬两盆冰来,会凉快一些。”宋今朝说着,又和鸢尾戎戎打了招呼。
——你终于来了!来吧!我们来比刀!
戎戎兴奋的在地上写字。
宋今朝对两位曾经教过他的师父都很尊敬,戎戎开口他也没有拒绝,干脆的捡了树枝,和他在廊下的阴影比刀。
岁岁飘在鸢尾旁边,和她说话:“棋局还没有解出来吗?”
“嗯。”鸢尾有些苦恼的说道:“那棋局似是死局,但我总觉得我能有破解之法。”
“慢慢来啦,实在不行我们把它下成五子棋也可以。”岁岁玩笑道。
鸢尾笑了笑,又说:“也不知殿下是从哪里找来的棋局。”
“我知道,是沈夫子哦!他是殿下的启蒙先生,对殿下可好啦。”
“我倒是想知道,他破不破得了他给的棋局。”
两人说话间,宋今朝已经和戎戎比了一轮,两人打了个平手,戎戎心满意足的飘到了一边去休息。
——殿下,能否为我在宫中的藏书阁带一本书出来?
鸢尾在地上写道。
“可以。”看鸢尾写了书名,宋今朝倒是有些迷茫的说:“宫中的藏书阁并没有这本书,但您想要,我会留意帮您找到。”
——多谢。
“鸢尾,这是什么书呀?”
“或许是能解这盘棋的书。”
“诶?可是听名字,也不像是棋谱呀!”
鸢尾没有多说,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不如下成五子棋,简单的事情搞得好复杂哦……”
在岁岁与鸢尾交谈的时候,宋今朝便坐在一边,隔了一会儿才和岁岁说:“我最近没有事情了,岁岁,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
“天气太热,我们去避暑。”宋今朝说:“钟灵寺的桃花已经开过了,现在漫山遍野都是桃子。”
——好耶!我要去!
岁岁的眼睛立刻便亮了,然后她又有些不确定的问。
——可是是寺庙诶,我可以去吗?
“你不是说跟在我身边,你哪里都可以去吗?”宋今朝补充道:“我已经查过了,钟灵寺没有高僧,高僧都在反方向的护国寺。”
岁岁这下便放心了,她一口答应。
戎戎好羡慕他们又要出去玩。
……
钟灵寺在藏毓山的附近,毗邻大盛的另一座主城曜城。
这座寺庙本是一座不太出名的小寺庙,但其坐落的月下山上,每年春天都会漫山遍野的开满绚烂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代表姻缘,是以每年春天,圣都中总有公子小姐喜欢跑来钟灵寺,一求姻缘。
在月下山的最高处,种着一株年岁极大的姻缘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十人亦不能环抱,上面缀满了公子小姐祈求姻缘的红绸。
马车上,宋今朝对岁岁说道:“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钟灵寺现在也没什么人了,很清净。”
——可是是结桃子的季节耶!他们都不喜欢摘桃子吃吗?
“他们不缺。”宋今朝记得岁岁爱啃桃子,夏天时,岁岁便时常念叨长寂宫的桃树又结桃子啦。宋今朝又说:“我们可以去摘桃子。”
——那你要多吃两个哦。
“好。”
——你往年都不吃桃子的,长寂宫的桃子都熟烂啦。
“以后每年我都会把它们吃掉。”
——好耶。
宋今朝又说:“月下山的山顶有一棵姻缘树,我们今晚去看看吧?”
——殿下要求姻缘吗?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岁岁呢?”
——我不求姻缘呀。
“我是说,岁岁喜欢怎样的人?”
——长得好看,像殿下一样好的人。
宋今朝“嗯”了一声,耳根泛红,岁岁说的不就是他吗?
在宋今朝心中小鹿乱撞时,他们也到了钟灵寺。宋今朝给车夫付了钱,车夫离开,他便撑起了油纸伞,和岁岁一起入寺庙。
寺庙内的佛光不是太强,没有宋今朝岁岁也不带怕的,看来果真只是一个求姻缘的寺庙。
——是那个姐姐耶!殿下我们快过去啦!
宋今朝抬眸望去,便见苏清与胡婉约坐在抄手游廊边,正在说笑。他走了过去,同苏清打招呼。
苏清行了礼,然后笑着说道:“殿下是一个人来钟灵寺吗?”
“不是。”
“也是,自当是和心上人一起的。”苏清牵着胡婉约,说道:“我亦是特地告假,与婉约来此游玩避暑。这月下山上有一株姻缘树,殿下可带心上人一去,听说极为灵验。”
胡婉约靠在苏清的身上,懒洋洋的说道:“我自小便畏热,便来钟灵寺避暑。苏郎非得跟着我一起。”
“两位关系甚好。”
胡婉约笑道:“这是自然,殿下与你那位小姑娘如何了?”
胡婉约话虽是在问宋今朝,眼神却落在岁岁的身上。
“我与她一向很好。”宋今朝察觉到,胡婉约是能看见岁岁的。
一阵寒暄过后,苏清兴致勃勃的同宋今朝说道:“前段时间我读策论,对于其中一条大有所感……”
两人都在礼部供职,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苏清很喜欢和宋今朝讨教学问,但在礼部往往不能尽兴,毕竟宋今朝身份特殊,保持距离才是真。
胡婉约没心情听他们说这个,便说她要去其他地方逛一逛,还示意岁岁和她一起。岁岁也听不懂他们说话,和宋今朝打了招呼之后,便跟上胡婉约。
——我和这个姐姐去逛逛哦。
宋今朝看了胡婉约一眼,欲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出,被岁岁制止。
——没关系啦。
胡婉约暗暗施法,往岁岁身上加了点法力,岁岁顿觉清凉。她和胡婉约走在寺庙中,也不再畏惧阳光。
“姐姐,好巧哦,我们竟然能在这里遇上。”
胡婉约懒懒的说道:“是啊,不过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避暑。前段时间不是有个臭道士,一直缠着我吗?我是来这儿躲那个臭道士的。”
“这儿的佛光一点都不强,我都不怕。”岁岁赞同的说道:“那个讨厌的道士一定不会想到你会来寺庙的。”
“这是自然。”
岁岁接着说道:“我也不喜欢道士,很多年前便有一个姓贾的道士,险些将我打得魂飞魄散……”
岁岁话音未落,便发觉胡婉约脸色难看,她顺着胡婉约的目光看去,便见在距离她们的不远处,一个身着道士袍、手拿桃木剑的道士,正冷冷的看着她们。
“就是他!”岁岁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贾道长的这张脸。
贾道长紧握着手中的桃木剑,冷笑一声:“不仅仅找到了你这孽畜,还有一只鬼魂……当年椒房殿一别,今日你竟撞到我的手里来了!”
“阴魂不散的臭道士!”胡婉约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将岁岁往身后一推:“我亦是修行多年,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