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朝否认了之后,又不甘寂寞的问她:“如果我想呢?”
“那我也可以亲亲殿下呀。”岁岁笑着说道:“就像那个姐姐亲吻她的孩子一样,我也爱着你哦。”
宋今朝心中乱撞的小鹿啪叽一下撞石头上了,他礼貌的说:“好的,我很确定我不想。”
第46章
确定了凶手与凶刃之后, 对比证据指认薛采青,便显得尤为简单。孟祐年手中有当年仵作有关于岁岁心口致命伤的记录,对比薛采青佩刀即可出结果。
孟祐年入宫时宫门已经落锁, 但他身份尊贵, 皇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宫门口的禁军自然不敢阻拦。
宋修尧是被德公公战战兢兢的硬生生从睡梦中叫醒的, 他脸色不佳,看见站在大殿下的孟祐年时,表情就更臭了。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祐年宵禁之后闯入宫门,便是为了同朕指认,当年杀害岁岁的凶手, 是薛采青?”
“证据皆已呈上, 皇上一看便知。”孟祐年站在下方,神情冰冷而严肃。
宋修尧瞥了眼那份已经陈旧泛黄的记录,落款证明这来自十七年前,这些年来孟祐年的确没有放弃对当年岁岁身死一事的调查,证明他今天既然如此大张旗鼓的闯入皇宫,便不会善罢甘休。
“祐年, 对于当年岁岁不幸遇害, 朕也深感遗憾,每一年都会去祭拜她, 她便如同我的妹妹一般。”宋修尧轻叹:“所以,朕理解你这作为兄长的心情, 但这绝不是凭借一份记录, 一把刀, 便能给薛采青定罪的……小青怎么可能去伤害岁岁?”
“皇上也觉得不可能吗?臣也觉得不可能, 但事实真相摆在面前,请您明察秋毫,否则难慰我父母在天之灵。”
孟祐年搬出已逝的镇北王与镇北王妃,宋修尧不可能再推脱,他接着问:“既然如此,你可有人证?”
“信王,宋修竹。”孟祐年毫不犹豫的说道。
“朕想你应该清楚,朕这皇弟与小青自少年时便不睦,你怎可找他作证?”
“事关岁岁,信王不会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在此之前,臣已向他求证。”孟祐年话锋一转,逼视宋修尧:“皇上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就因为事关您的小舅子,所以徇私枉法吗?”
“放肆!”宋修尧沉了脸:“孟祐年,这是皇宫,不是你的北地!”
“您也知这是我大盛的皇宫?”
孟祐年话里话外带了某种威胁,宋修尧最近过得尤为憋屈,被犬戎催促威胁快点把他们的皇子救出来,被孟祐年三番两次的找茬还要被他威胁。
可有些事他既然做了,便必须得做好承受东窗事发带来的后果。
“岁岁也是朕的妹妹,朕会为她讨回公道!”宋修尧大手一挥:“召信王入宫!”
德公公领命而去,只是很不凑巧的一件事,宋修竹不在圣都,需得天明时分才能回到皇宫,宋修尧便特地派出了慕铮,要他先将薛采青带回皇宫来。
宋修尧瞥了眼门神一般站在大殿中岿然不动的孟祐年,不动声色的说:“不要惊动了皇后,明白吗?”
“奴才晓得。”德公公悄然离开。
……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尤其还是在皇宫,昨夜孟祐年大张旗鼓的高调入宫,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孟祐年入宫是因查到当年杀害岁岁的凶手,要为妹妹讨回公道。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当年相识的少年少女,如今已成身份煊赫的达官贵族,皆要求旁听。
众心所向,宋修尧也不能拒绝。
薛采青被慕铮带到宣政殿时,殿中便立刻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在宣政殿的众人都知道,薛采青曾是安国将军的私生子,生母不详,又先天不足,长在安国将军府中,是任人欺凌的所在。
薛采青只比岁岁大两岁,小时候他能遇见心善的岁岁,是他最幸运的事。
岁岁待他极好,不管兄长或是父母给她什么,她都一定要要求双份,将另一份送给薛采青。
没有人爱的薛采青,是岁岁最喜欢、最珍视的朋友。
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薛采青养好了身体,开始识字、习武,生母也得以在安国将军府中有名分。薛采青成为了非常优秀的小少年,很少有人会再去提他不堪的身世,那时候镇北王府与安国将军府,几乎默认了这对少年少女。
甚至就连岁岁出去玩的时候,也会被手帕交调侃她与薛采青之间的关系。
所以在十七年前岁岁在花朝节那晚遇害,今时今日竟查出凶手是薛采青,他们的惊诧与愤怒可想而知。
薛采青的身世,再一次被提起。
站在舆论中央的男人,低垂着头,双眸黯淡无光,任由一切斥责的话语,砸在他的身上。
宋修竹瞥了眼被千夫所指的薛采青,唇角微微上翘,看着却仍像是抿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的开口,将当年花朝节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和盘托出。说得比当初对孟祐年所说的,可详细多了。
……
当年圣都大乱的那晚花朝节,宋修竹也在街上瞎晃悠,在风波乍起之前,宋修竹碰见了正欢喜的捧着蟠桃花灯,要去找岁岁的薛采青。
两人关系因为岁岁从小便不好,谁都想和岁岁做朋友,宋修竹从众,他也想。哪怕他和岁岁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他十七,只比岁岁的兄长小一岁。
不过似乎是因为他欺负过薛采青,岁岁每每看到他,都不太搭理,还会躲着他,不愿意和他做朋友。
一来二去,宋修竹没记恨到岁岁的身上,反而是将这笔账算给了薛采青。
宋修竹挡在比他小了两岁的少年面前,笑意吟吟的说:“要去找岁岁吗?”
“与你无关。”
“啊,的确与我无关。”宋修竹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拍了拍薛采青手中的蟠桃花灯:“但你这花灯,本王看着,甚是喜欢,让给我吧。”
从小到大,属于薛采青的,宋修竹都喜欢抢。
薛采青冷眼瞥了他一眼,欲绕过宋修竹,却被他横出的手挡住了去路。
宋修竹说:“本王说话,你听不懂吗?”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锋芒毕露的年纪,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一柄缀着红色剑穗的刀,砍向宋修竹。
两人交手,惹得周围的百姓围出一个圈来看热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便见远处人流攒动,薛采青手中的蟠桃花灯,也在两人争抢的过程中摔在地上。
身着异域服饰的犬戎人与身穿甲胄的叛军犹如两波洪水,冲散了人群,踏过地面上的花灯,将花灯踩得粉碎。
宋修竹只是一恍神,就不见了薛采青的身影,他被薛采青打坏了心爱的折扇,势必要讨回公道。
他在人群中寻找薛采青的踪迹,最后在城门口,看见了匆忙跑出圣都的薛采青,他立刻冲了出去。
宋修竹的脸上没了笑意,一把长剑横在薛采青的面前,冷声说:“弄坏了本王心爱的折扇便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滚开!”薛采青神色匆忙,整个人都显得尤为急躁:“我要去救岁岁!”
“那丫头还用你救?她哥哥保护不了她吗?你算什么东西?”宋修竹压根不信。
薛采青无奈,只能与他交手,他着急之下,杀机毕露,宋修竹不是对手,被他砍了一刀肩膀,然后薛采青便匆忙离开。
……
“这之后不久,我便被一波犬戎的军队埋伏,若非我的侍卫藏影及时赶到,只怕我便不是卧床数月,而是直接命丧当场。”
“我很后悔当初没能阻止薛采青去找岁岁,我从未想过,他找岁岁,是为了杀害岁岁。”
宋修竹将当初那晚的一切娓娓道来,末了,他叹了一口气:“若是当初找到岁岁的人是我,她现在必然会非常快乐的活着,只可惜啊……”
众人议论纷纷,皆看向上首的宋修尧,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判决。
“薛采青,朕问你最后一遍,当初杀害岁岁的凶手,当真是你?”
薛采青双膝弯曲,他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点头。
宋修尧问:“为何?”
“当初你们所有人都说,全是因为岁岁,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凭什么?凭是被所有人疼爱,众星拱月的小郡主,竟对我施舍怜悯吗?”
“可是不是,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比黄连还要苦涩数十倍的汤药,练武时折断了手腕我也没有放弃,我也会为了一篇文章彻夜不眠。我付出的一切,都被你们说成是我的幸运。”
薛采青低垂着头,平静的说:“所以我那晚,趁乱杀了她。之后,你们也如我所想,未曾再提起过,我的所谓幸运。原来杀了她,一切都会结束。”
“皇上,血债血偿!”岁岁生前的手帕交擦掉眼角的泪水,倏的站起身:“这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徒,不该存活于世!”
宋修尧看了一眼德公公,德公公心领神会,大声说道:“按我大盛律法,杀人者……”
大盛绝不姑息杀人凶手,更遑论岁岁身份尊贵,落在薛采青身上的惩罚,只会更重。他被赐了刖刑,然后以当初杀害岁岁的凶器,刺入心脏。
在判决落下之时,薛采青面不改色的领旨,他微微偏过头,望向蒹葭宫的方向,带着痛苦过后的释然。
只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在薛采青正要被带离大殿之前,在蒹葭宫闭门不出多年的皇后,终于现身。
薛采翎妆容精致,凤袍加身,一身的尊贵,却与薛采青跪在一起,称当初的刺客是她派出,薛采青是为她顶罪。
薛采青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崩溃的说:“为何说与我无关?如果不是我,岁岁也不会死……是我害了她,她本可以不用死,她应该好好活着的……”
宣政殿上,一片混乱。
……
宋今朝和岁岁是在宫门落锁前回到长寂宫的,今日也宿在皇宫的孟祐年等候多时,将今日的这场审判告知了岁岁。岁岁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有权利知道一切真相。
——所以呢?凶手到底是谁?
“薛采青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薛采翎倒是非常冷静。”孟祐年叹了一声:“我也不能确定,真相究竟如何。皇上说,明日再审。”
——我想见他。
岁岁又对宋今朝说:“殿下,我要去见一见他。”
“都这样了,你还相信他?”宋今朝眉头紧锁:“他们两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他们都是刽子手。”
“这是我的生前事,我想让这件事,有一个真实的结尾。”岁岁认真的说:“这是我不能逃避的。殿下,最后一次了,我必须去。”
宋今朝很不情愿,却无法罔顾岁岁的意志,只能放岁岁离开,并将环形白玉交给了岁岁。
在岁岁离开后,宋今朝看向孟祐年,冷不丁的说:“王爷并非这般冲动之人,今日如此高调,当真是全为岁岁吗?”
第47章
宋今朝此话意有所指得不要太明显, 他认为孟祐年选择一反常态如此高调的直接将事情捅到宋修尧的面前,是别有用心。
“愿闻其详。”孟祐年神情不变,他看向宋今朝, 吐出四个字。
宋今朝扯了扯唇角, 岁岁不在时, 他又是那个冷漠高傲的少年:“王爷的想法, 为何偏要我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人。”孟祐年不紧不慢的说:“说说吧,你认为我要做什么?”
半晌,宋今朝才说:“安国将军府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想用这件事, 给安国将军府造成重创。所以, 你会选择如此激进的方式为岁岁讨回公道。”
“事到如今,甚至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皇后竟然跳出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安国将军不重视薛采青,但她疼女儿是出了名的,一旦皇后被定罪, 在府中静心休养的安国将军, 必然会入朝保住皇后。”
“届时你作为岁岁的兄长,要安国将军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甚至是……安国将军手中的兵权。”
“不错,你说得很正确。”孟祐年缓缓的说道:“你这个年纪, 能想得这么深, 委实让我有些惊讶。”
“既然王爷对于这件事的目的并不单纯, 待岁岁也不如当年纯粹, 那么我希望这件事结束,王爷能离岁岁远些。”宋今朝眼神冰冷,带着极重的排斥:“孟祐岁已去世,留下来的是岁岁,她和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岁岁只与我有关系。”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你,你透过你的眼睛,看到的是我利用岁岁被害一事,谋图安国将军府的兵权。”孟祐年审视的看向宋今朝:“但我告诉你,哪怕你这样想不能说有错,但这并非是我的目的。”
“岁岁含冤而亡,我的妹妹死在不见光的阴谋之下,越是如此,我越要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还她一个公道。”
“我从未想过利用这件事获得什么,但有人或许会如你所说的那样,谋求安国将军的兵权。你猜……在蒹葭宫闭门不出的皇后,是如何得知今日宣政殿上的事情的?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当我们的目标不谋而合时,我们便能是同盟。”
“若你如在岁岁面前单纯无害,你看的会是一个为妹妹冤屈愤怒奔走的兄长;若你心有城府,你看见的便是你眼中那个被称为阴谋家的我。”
“很显然,你是后者。”
宋今朝神情冰冷:“王爷好口才,但我只信我自己看到的。我也并不期待接下来王爷会怎么做,你无需向我证明,因为与我无关,也与岁岁无关。”
孟祐年失笑,这少年看似复杂,实则也单纯。宋今朝能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的深意,却是想让他远离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