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占着不属于你的位置。”
牧秋的拳头猛然握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看着伏隋的眼神愈发冷漠。
伏隋看着牧秋隐忍不发的模样，觉得牧秋被他戳中了痛处，心中的自信更加膨胀，用怜悯的口吻说道。
“识趣点自己离开，总比被抛弃要体面一些。”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冷斥。
“你让谁离开！”
出声的不是被他挑衅的牧秋，而是突然出现的千潼。
千潼将牧秋护在身后，愤怒的盯着伏隋。
她刚醒就听到了伏隋的话。
伏隋有什么资格对牧秋指手画脚？
伏隋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千潼却先一步开口。
“牧秋是我的道侣，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伏隋表情微愣，千潼第一次对他这样冷漠。
可牧秋又怎么配得上千潼？
他想要和解释。
说他从父亲遗物中发现的事情。
牧秋整个人的神情彻底变了。
不再是之前干净清透的气质，眼中墨色翻涌，变得阴郁而偏执。
开口的嗓音过分低沉。
“够了……”
“我确实不该成为你的道侣。”
千潼诧异的回头，就看到牧秋周身环绕的魔气。
牧秋入魔了？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住牧秋。
却被牧秋冷漠的躲开。
牧秋身形移动的带着的魔气，差点让千潼摔到，牧秋面上却表现得十分冷漠。
衣袖下的手却狠狠攥紧，用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扶千潼的冲动。
“你……”
千潼刚说了一个字，就被牧秋打断。
“我进入玄天宗是为了接近你，和你所有接触都是我刻意设计的。”
“包括成为你的道侣。”
千潼震惊的看着牧秋。
伏隋听此急忙护在千潼身侧，愤怒的瞪着牧秋。
而牧秋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你去过云青村，就该知道那些村民骨子中都带着什么样的恶意，你就没怀疑过在这个村子中长大的我，真的会有纯净的品性吗？”
牧秋像是陷入了回忆，眼中墨色更浓。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一直在修真界各处流浪，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云青村，然后就离不开了。”
“你不知那些村子中的人有多无聊，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那些所谓的大人一面说着仁慈的话将我留在村中，一面又让他们的孩子孤立我，就只是为了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他们感恩戴德，把我当成他们无聊时可以逗弄的玩意。”
“时间久了，我就看透了他们的丑陋的真面目，知道了卑劣的人性是多么的肮脏。”
“可就在我厌恶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竟然遇到了被长辈带着去试炼的你。”
“你恐怕都不记得之前在云青村见过我，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干净纯白的人。”
“以至于我想要将你纯白的灵魂拉进泥潭。”
对上千潼心疼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牧秋的声音更加无情。
“所以我想方设法的进入了玄天宗，一步步的接近你，故意卖惨演戏换取你的同情心，然后成了你的道侣，就是为了毁掉你。”
不是的……
离你近一些确实是初衷，毕竟一直身处黑暗的人又怎么会不向往阳光呢？
他从未想过要毁掉千潼……
牧秋衣袖下的手越握越紧，控制不住的魔气将他的手割得满是伤痕。
可他的声音却更加冷漠坚定。
“接近你，就只是为了算计你。”
千潼的身子晃了晃。
伏隋愤怒的开口。
“你太卑鄙了！”
如果不是因为牧秋，他和千潼根本就不会走到这般地步。
牧秋并没有因为指责而看向伏隋。
千潼也没有给伏隋眼神。
他表现的最为激动，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融入千潼和牧秋之中。
伏隋心头的怒火不知怎么就灭了。
千潼盯着牧秋，声音僵硬的开口。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说出来？”
“只要你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甚至可以永远瞒着我……”
牧秋不屑的撇了撇嘴，心脏撕扯般的难受，可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柔软。
“当然是玩腻了呗，不然还能是什么？”
“你都要飞升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再和你扮演什么情谊深厚的道侣又有什么意思？”
千潼眉头紧皱，清冷的眉眼中带着慌乱。
她不相信牧秋是这样的人。
牧秋看了眼千潼，忍着痛意，让周身魔气暴增。
“我就是魔主，黑死林的变故因我而生，不用拿所谓善恶来衡量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出的。”
牧秋说完，看也不看千潼一眼。
直接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千潼怔怔的盯着牧秋消失的地方。
明明两天前她们还在木屋中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牧秋就对她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心口被撕扯，传来阵阵痛意。
这样的转变几乎和父母离世带给她的痛苦不相上下。
千潼看向木屋，眼神愈发空洞。
伏隋被牧秋是魔主的事情震的说不出话。
一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小弟子怎么可能是能让整个修真界陷入危机的魔主呢？
可刚刚牧秋释放魔力时的威压，甚至都能让他这个大乘期修士感到威胁。
牧秋绝对是魔主无疑了。
伏隋看着千潼木然失神的模样，心中有些不甘，千潼可没有因为他的退婚露出过这样茫然的神情，可心底又不可控的生出一些窃喜。
牧秋是魔主，那就永远都不可能和千潼在一起了。
他对着失神的千潼说道。
“他是魔修，和你天然对立！”
“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人伤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千潼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而千潼身上的灵力愈发强盛，越过了渡劫后期，几乎快要飞升。
伏隋实在是看不惯千潼为牧秋伤神的模样。
一直在千潼的耳旁是说牧秋作为魔主竟然潜伏在千潼的身边，非常阴险，说不定在看到他们被异变困住时，还在暗地里偷笑。
伏隋从未像今天这样编排过别人。
可当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说出口时，他竟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痛快。
但他说了许久，千潼都没有回应。
依旧怔怔的盯着木屋方向出神。
伏隋见此，直接拉着千潼到石门前，他想要让千潼看看外面血流成河的场景，明白自己的使命。
石门上多了一个禁制，不能直接打开。
伏隋想起牧秋关石门的动作，知道这道封锁的禁制是牧秋添加的。可牧秋想把他们关在这里，他就一定要带千潼出去。
这禁制很繁琐，以他伏隋的修为竟不能直接破开。
但他铁了心要带千潼出去。
直接倾注了多半的修为，攻向石门。
禁制毁了，石门也碎了。
宫殿正中，残肢遍地，血流成河的惨景直接映入千潼的眼底。
一个又一个的尸体躺在地上，其中甚至有她熟眼熟的面孔。
“这是怎么了……”千潼震惊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伏隋想到他在父亲遗物中得知的事情，当即就开口道。
“你来自万年之前。”
“万年前的大能预测到修真界会有异变发生，便集合了当时所有快要飞升的修士，共同为修真界寻找生机。而你是玄天宗的圣女，也是当时最具天赋的修士，大能们便用秘法将你的灵魂弄到了万年后。”
“你的身灵魂上寄存着大能们的秘法，只要飞升，就可将所有的魔物尽数除去。”
而玄天宗圣女和历任玄天宗宗主都会结为道侣。
这就是他又鼓起勇气来这里找千潼的原因。
但眼前大概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语气沉重的对千潼道。
“你身上肩负着整个修真界的希望，没有必要为牧秋那个魔物伤神。”
他才是能一直陪着千潼的人。
千潼根本就没听清伏隋在说什么，在看到宫殿中惨景的那一瞬，她之前一直被石门阻隔的神识，瞬间覆盖整个浮岛。
看到了那血腥暴虐的惨象。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有人在打斗……
就好像她在登上浮岛之初看到的平和场景，都是假的。
那些人看不到满地的鲜血，看不到笼罩在浮岛上的绝望，眼中只有那一件件法器，奋力的争夺撕扯。
乱七八糟的打斗，不断有人伤亡。
可千潼却发现，每一个人倒地，她的修为就会又增加一些。
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灵力被魔力污染的情况下，她的修为会凭空增长。
甚至几近飞升……
千潼突然笑了。
觉得这一切荒唐极了。
云长老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僵硬的抬起脚，心中有些慌乱的走到千潼身边。
“这就是你隐瞒的真相？”
“让无数人的鲜血成就我的飞升？”
千潼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却异常冷锐。
云长老抿了下唇，眼中满是苦涩，像是聚起的浓雾，根本化不开。
他就知道千潼接受不了这些，所以在异变开始时才会生出让千潼一直留在玄天宗的念头，后来又特意嘱咐千潼上了浮岛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远离人群。
为的就是不让千潼发现这个真相，他怕以千潼的性子根本承受不住。
可他还是没能及时拦住千潼。
千潼，还是知道了……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千潼再次开口。
这一次，云长老没再隐瞒。
用无奈的嗓音开口道。
“万年前的那块留影石后面还有一段内容，除了大能们对我们的嘱咐，还说了异变为什么会发生。”
“万年前修真界的灵力充足，天才遍地，很多人都能轻而易举的修炼到渡劫期，迎来飞升，可能成功飞升的人却很少。”
“因为大多数人都存在心魔。”
“他们无法度过飞升的雷劫，因为心魔而在飞升的过程中陨落。”
“久而久之，大能们便想出了一个主意，运用秘法彻底剔除修士们心中的杂念，让所有人都变成至纯至善之人，没了私心，就不会产生心魔，自然可以顺利飞升。”
说到这里，云长老声音越来越弱。
至纯至善之人，是云水水那样吗？他其实并不能苟同那种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满足别人贪婪私欲的行为。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他们献祭了玄天宗圣女，损耗了十几位渡劫期大能，终于完成了秘法。魔修灵兽成为杂念的载体，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恶意，所以会爆发异变。”
“而异变发生后，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放到最大，甚至会让修士因恶念入魔，然后剩余的人在魔修魔兽的围攻下，陷入崩溃绝望，极尽所能的刺激人们的负面情绪。”
千潼的目光越来越冷。
云长老感到千潼对他的失望，可还是往后说道。
“在大能们的设想中，异变中人们的负面情绪被激发的越大，等到你飞升后，恶念就消失的越彻底，到时候，修真界人人都可飞升。”
云长老咬了咬牙，他终究是受不了千潼失望的眼神，绝望的闭上眼睛。
“并不是我想隐瞒，而是这些事情根本无法阻止……”
可，这样做真的对吗？
用秘法将修真界所有的人都变成云水水，至纯至善，被欺负了也只会找自身的原因，连一句委屈都不敢说出口？
把所有人都弄成这样一模一样的性格，没了生活的意义，就只为了飞升？
真的有这样的必要吗？
千潼眼神木然的俯视着浮岛。
看着血腥的场景。
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伏隋看着千潼的模样，开口劝解，可千潼一句话都没听清。
她耳边嗡嗡作响，她能看到云长老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时间过了许久。
微暗的天色被墨染了之后，又悄悄放亮。
马上就要到第九天的卵时，是千潼本该飞升的时间。
可千潼的状态却十分不对。
云长老咬了咬牙，还是拿出了那块原本被他收起的留影石。
放出一段距今只有十几年的留影。
女子瘦弱的背影投放在空中。
瞬间就吸引了千潼的注意力。
这是她……娘亲？
留影石中的女子只有背影，肩膀似乎有些颤动，声音却十分温柔。
“童童，你也许永远都看不到这块留影石，但我还是想留下些什么。”
“爹娘真的很爱你，从未想过要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可宗主说……你注定要飞升的，我们若是成为你的牵挂，不利于你度过飞升之劫。”
“娘不得不抛下你去找你爹，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安然长大，顺利飞升。”
